城頭鐵鼓聲猶震,,掌中寒槍血未干!
金城關(guān)下人頭滾滾,,血浪滔滔,。
穆獅磐頭盔面甲俱無,披頭散發(fā),、狀若瘋獅,,奮力把槍尖輪轉(zhuǎn),將兩名腰懸金刀的黒狄貴人一齊逼退,。
追隨在自家校尉身后的屯騎紅甲如潮水涌動,,縱然數(shù)量已不足四百騎,沖鋒速度也大不如前,,氣勢卻不降反升,,慘烈血煞之氣撲面而來。
一身肥肉的賀蘭寶山伸手捂住腰間血流不止的可怖傷口,,偏轉(zhuǎn)馬頭倉皇逃遁,。
同樣避讓開紅甲赤潮的賀蘭長春甩了甩鮮血淋漓的右手,將自穆獅磐赤甲上扣下的一塊紅艷甲片拋在了地上,。這甲片足有巴掌大,,兩面俱是血跡斑斑,,還粘連有許多皮肉,,著實令人觸目驚心。
足足洞穿金狼軍陣三次,,期間與數(shù)位黒狄宗師交鋒,,斬殺王帳狼騎不下兩百人,穆獅磐自身也是傷痕累累,。
穿陣之后的屯騎紅甲亦不復(fù)先前的光鮮華美,,不論人馬個個帶傷,甲胄完好者掰著手指頭也數(shù)得過來。然而比起那些被亂刀剁成肉泥的同袍,,活下來的紅甲們已經(jīng)幸運太多,,多少人一旦被不要命的狼騎飛身撞下馬背,就再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穆獅磐不需回頭,,只聽身后明顯沉重許多的馬蹄聲以及士卒們粗重的喘氣聲,便知這些部下已經(jīng)近乎力竭,。
集群重甲陷陣無雙,,代價便是對人與馬的負荷都極為沉重,無論再如何精銳仍舊逃不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一名申屠淵帳下斥候千辛萬苦繞過戰(zhàn)團,,沖到屯騎紅甲左近,高聲傳令道:“申屠將軍有令,,屯騎衛(wèi)立刻撤回關(guān)內(nèi)休整,!”
穆獅磐一愣,雖然他這個屯騎校尉名義上仍受金城將軍節(jié)制,,可實際上與申屠淵一樣都是直接聽命于天子,,這可是再明白不過的制衡術(shù),北四州但凡跋扈一點兒的封號校尉,,誰不是撇開封號將軍自行其是,?
可既然有這么一層名義上的隸屬關(guān)系,金城將軍確實也能向屯騎校尉下軍令,,若是平日,,穆獅磐自然可以不加理會,但此時此地,,大可以用這個由頭借坡下驢,,總好過全軍覆沒而被朝廷去編撤旗。
穆獅磐抹了一把臉,,分別朝萬軍叢中那具惹眼金甲與立在城頭的白發(fā)紅袍各望了一眼,,心道你曹虎頭再糊涂,總還知道要維護申屠淵這個得意門生的威信吧,?
他咬了咬牙,,終于下定決心,哪怕今后不得不矮上申屠淵一頭,,也總比真?zhèn)€拼光了本錢要強得多,。
他叫來手下碩果僅存的幾名百騎長,低聲吩咐幾句,,期間瞪著眼睛甩了一位忠心部下幾個響亮耳光,,隨即連踢帶打驅(qū)趕著不足四百人的屯騎紅甲退回關(guān)內(nèi)休整,。
這支煞氣濃重的小股騎隊再一次排成齊整隊列,從殺成一團的兩方精騎戰(zhàn)場邊緣徐徐通過,,直到進入金城關(guān)城門,,始終無一人敢攔。
直到這只赤色兇獸緩緩隱沒在門洞的陰影里,,隨即被厚重城門徹底關(guān)回籠中,,金城關(guān)內(nèi)外無論敵我,竟是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沒有了橫沖直撞的紅甲重騎,,戰(zhàn)場上便只剩下過萬金城輕騎與六千出頭的王帳狼騎,很快就演變成雙方互有攻守的僵持局面,。
金城將軍申屠淵雖有宗師修為,,卻并不是穆獅磐那般鋒銳絕倫的陷陣猛將,親自出城領(lǐng)兵,,不過是在穩(wěn)定軍心之余便于就近排兵布陣,。
憑借宗師境界的敏銳靈覺,他的軍令可以精準地直接下達到每個五百人營的校尉頭上,,從而迅速編織出一張綿密大網(wǎng),。
有了主心骨之后的過萬輕騎陣型嚴整,有條不紊地發(fā)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連綿攻勢,,將本就薄弱不少的狼騎陣列逐漸削割,,不計較每次給王帳狼騎造成多少殺傷,但求讓對方無法有片刻喘息安閑,。
大約兩千金城輕騎始終游離在戰(zhàn)場邊緣,,將兩百架殺傷巨大的神臂弩護在當(dāng)中。這種大弩威力驚人,,使用起來卻極為困難,,非得筑基有成的軍中銳士才能使用自如。若用于騎戰(zhàn),,倒是可以用腳踏的方式上弦,,稍稍降低對士卒臂力的要求。饒是如此,,這兩千其實是步卒的騎馬弩手也需不斷輪換,,才能保證箭雨的連續(xù)性。
除去第一輪交鋒時斬獲頗多,,雙方精騎混戰(zhàn)在一處之后,,可一箭射穿數(shù)人的神臂弩便再無大的建樹,,轉(zhuǎn)而以較為精準的攢射壓制黒狄軍中冒頭的高手,,倒也頗有效用,。
反觀王帳狼騎,因為是大汗親自領(lǐng)兵,,更有多位宗師貴人坐鎮(zhèn),,縱然折損極重,士氣卻始終高昂,,一次次不計生死地逆潮而上,,在金城輕騎身上撕扯下大塊血肉,只可惜始終無法扭轉(zhuǎn)漸漸分明的頹勢,。
雙方俱有驚人戰(zhàn)果,,場面上卻是乏善可陳,成了你砍我一刀我射你一箭的無聊拉鋸,。
作為以善守聞名的邊軍大將,申屠淵的統(tǒng)兵風(fēng)格當(dāng)?shù)蒙稀皥皂g綿密,、滴水不漏”這八個字,卻并不為穆獅磐,、甘酒泉這類赳赳武夫所喜,。
能將一場令人熱血沸騰、直可彪炳史冊的沙場血戰(zhàn),,變作一本只有冷冰冰數(shù)字增減的乏味賬目,,申屠淵著實打破了許多投筆從戎好漢的書生意氣、詩樣情懷,,也讓不少將門子弟極倒胃口,,再不肯相信自家長輩那些慷慨激昂的酒后之言。
曹憲之一生經(jīng)歷無數(shù)大風(fēng)大浪,,倒是對這位得意門生極為欣賞,,那廣為人知的八字評語便是出自這位“大軍機”之口,后來還被寫進向天子舉薦申屠淵的奏章,,助其坐上金城將軍這等一個蘿卜一個坑的顯赫位置,。
本來若是由生性謹慎的申屠淵來打這一仗,肯定會用相對廉價的輕騎盡量消耗王帳狼騎,,再以養(yǎng)精蓄銳的屯騎紅甲一錘定音,曹憲之卻反其道行之,,這等運籌帷幄實在不合兵法,,更加大違常理。
奈何金城關(guān)中就數(shù)他曹虎頭最大,,無論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軍令如山,,還是對申屠淵極力栽培提攜的知遇私恩,都絕不只是一句毫無力量的空話,。
好在紅衣大軍機似乎忘記了那道命屯騎衛(wèi)不惜代價殺死賀蘭楚雄的嚴令,而是默認了申屠淵的自作主張,,讓關(guān)內(nèi)眾人松口氣之余復(fù)又滿腹疑惑。
鏖戰(zhàn)正酣,,正北方向突然煙塵遮天,甘酒泉帶著數(shù)十白隼死命奔逃,,后頭綴了近萬兵強馬壯的王帳狼騎。
將黒狄大營的援軍遲滯了這么久,,哪怕此刻急急如喪家之犬,,卻沒人敢小看甘酒泉及驍騎白隼半分。只是就剩下這么點兒人,,距離撤旗不過一步之遙,,驍騎衛(wèi)能否再如野火燒不盡的春草般恢復(fù)生機,那就只有天知曉了,。
金狼大旗之下,、被大群護衛(wèi)重重圍在當(dāng)中的賀蘭楚雄面露喜色,又頗有些食客老饕見到無數(shù)美味珍饈時的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是該從容撤軍還是狠狠心將那名相距不遠的金甲大將一舉斬殺,。
戰(zhàn)場正東偏北,突然出現(xiàn)大量潰不成軍的散亂黒狄游騎,,遮擋住身后另一支并不引人注目的小股騎軍,,除去打頭引路的二十幾騎邊軍舊紅袍子,余下數(shù)百騎俱是黑衣黑袍,。
這支黑袍騎軍像是放羊一般,,很快便驅(qū)趕著黒狄游騎先于王帳援軍一步撞入核心戰(zhàn)場,這才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視線,。
風(fēng)中有龍吟般的馬鳴聲傳來,緊接著便有一道黑氣沖天而起,,在黑袍騎軍上空化作一條黑蛟,無聲咆哮,,煞是氣焰熏天,。
隨著黑蛟顯形,,戰(zhàn)場各處俱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浮現(xiàn),紛紛朝著黑蛟匯聚而去,,場面極為詭異壯觀。
王帳狼騎陣中,,賀蘭長春霍然轉(zhuǎn)頭,眸子中寒芒閃動,。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而一拳狠狠錘在自己胸口,,將身上蠢蠢欲動的氣機壓制收斂。
金城關(guān)城頭,,谷神殿三位巨頭幾乎同時扭頭,,目光灼灼。
元丹丘抖了抖身上儉樸灰衣的袍袖,,一張老臉上竟帶著淺淺的笑意,。
“能不能擔(dān)得起這副千鈞重擔(dān),老夫今日可要拭目以待了,!”

屠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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