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五)
第四十一章
在英瓊殿的書房里,,里外間本身是隔了一面影壁的,但是影壁旁邊還露著些許空隙,,所以惠英在這里擺了幾扇屏風(fēng),。我小時候調(diào)皮,總是喜歡躲在屏風(fēng)后面,,可是惠英總能找到我,。后來,我就漸漸懂事了,,不再藏在這里逗弄惠英,,但是這里卻依然有人躲藏,。每次龐海利扮成太監(jiān)進(jìn)宮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常會躲在這里,。我賜嫁慕容涵琚之后誠哥哥就不方便隨時來見我,,但是靈教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他和我當(dāng)面說清楚,所以也會偷偷跑到英瓊殿里,,如果不幸遇到有人來訪,,也會躲在這里。不過好像除了惠英之外,,再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屏風(fēng)之后的秘密,,我們一直以來都很安全,所以我還是很放心,,相信我和惠英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歐陽景瀾開始被吊起來的時候發(fā)出一些繩子摩擦房梁的聲響,可是過了一會兒,,聲音居然越來越大,,吱吱扭扭的想要隨時可以把繩子磨斷。我心里更是沒底,。
外間的動靜讓我提心吊膽,,慢慢的抬起身子,透過屏風(fēng)間的小縫向外張望,。歐陽景瀾被掉的很高,,我從小縫里正好能看到。我悄悄的挪動,,看到一個身著煙灰色長袍的背影,,我藏在幔帳里的繩索系在他的腰間,正好將他凌空托起,。“吱吱”,,隨著繩子摩擦的聲音,,歐陽景瀾整個人都在空中打著旋,忽前忽后的旋轉(zhuǎn)著,,而他本人也在不斷的轉(zhuǎn)著圈,,幅度越來越大,慢慢在空中飄蕩起來,。我借著他偶爾轉(zhuǎn)過正對我方向的時機(jī)暗中觀察著他,。
歐陽景瀾和我想象中的一點(diǎn)都不一樣,他的眉眼都是淡淡的,,看起來有幾分柔弱,,面色有些蒼白,,雖然身高應(yīng)該不算矮,但是很瘦,,總結(jié)一下就是一個文弱書生,,根本不像傳聞中的足智多謀的軍師。
“碰”的一聲悶響,,書房年久失修的大木門又一次打開,,打斷了我的審視。我連忙轉(zhuǎn)過頭,,緊挨著惠英蹲下,。
來人腳步很輕,再加上歐陽景瀾越來越厲害的晃動自己,,蕩起的幅度越來越大,,房梁上的聲音也就越大,我一時聽不出來他到了哪里,。一旁的惠英默默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咬咬牙,拉起手中的繩索,,割斷,。
一塊石頭從房梁上飛出,正好打翻了窗邊的燭臺,,燭火引著了早已放好的火藥,。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書房的前門石梁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將書房封死,。
屋外的軍士看到這樣的一幕都驚詫了,只聽一陣腳步聲,,接著就是呼喊聲,,“軍師!”“殿下,!”
與屋外的混亂相比,,屋子里倒是很安靜,只有歐陽景瀾制造出的“吱吱”聲響,。
“哈哈,!”歐陽景瀾居然在笑!好像還是很開心的樣子,,在安靜的屋子里顯得很刺耳,。
要知道,他現(xiàn)在正被吊著,,正常人都會有些害怕的,,可是他……居然笑,?!
“軍師好興致??!”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應(yīng)該就是歐陽景瀾請來的人,,玄甲軍名義上的主帥聞人成倓,。
“哪里哪里,不過苦中作樂罷了,,殿下莫要見笑,。”歐陽景瀾蕩的更起勁了,,“久候殿下不至,,實(shí)在無聊,閑做娛樂而已,?!?p> 天!歐陽景瀾竟然將這“蕩秋千”當(dāng)做娛樂,!
門外的人聽不到里面的回應(yīng),,更加大聲的呼喚,“軍師,,殿下,!你們還好嗎?”
“本王無事,!”聞人成倓提高聲音,,對著門外大聲說,“軍師安好,,爾等暫且退出此地,,在殿外候命!”
門外的人估計(jì)是照做了,,因?yàn)殚T外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音漸漸遠(yuǎn)去,然后就安靜了下來,。
我的運(yùn)氣竟然如此之好,把玄甲衛(wèi)的兩個最有分量的人都給招來了,,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可是這樣好的事情卻讓我十分緊張,。按理說,,現(xiàn)在的書房的門已經(jīng)被封死,,歐陽景瀾還吊在房梁上,平常人都應(yīng)有些慌亂的,,可是歐陽景瀾居然在用繩子蕩著玩,!這個后進(jìn)來的人也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擔(dān)心,反而叫門外的軍士都退了出去,,而且我清晰的聽到他落座和倒水的聲音,!
天!玄甲衛(wèi)到底是一群什么人,?他們有沒有正常的反應(yīng),?
“株國楊氏,武可馳騁疆場,,保家衛(wèi)國,,文可縱橫朝堂,指點(diǎn)江山,?!甭勅顺蓚劦穆曇舻统粒牪怀銮榫w,,“楊氏英勇,,在下早有耳聞,心向往之,,今日得嘗一見,,實(shí)屬在下之幸?!?p> 我聽的頭皮發(fā)麻,。原來歐陽景瀾早就已經(jīng)算到了這一切,所以才絲毫沒有慌亂,。
“既然殿下費(fèi)盡心機(jī),,引在下至此,為何不現(xiàn)身相見,!”可能是由于我還沒有出來,,聞人成倓更大聲的說了一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站起來,,緩緩從屏風(fēng)后面閃身而出。
玄衣如墨,,上綻朵朵白荷,,工整的鳳尾單鬟,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子。這樣的裝束太過陰沉,,是父皇大喪的時候尚宮局給我制的祭服,,但是我由于風(fēng)寒臥床不起,根本就不能參加父皇的葬禮,,也沒能見到父皇的最后一面,。這件衣服自然也是從未上身,還是嶄新的,。我素來不喜歡打扮,,但是今天卻特意穿了這件,因?yàn)槲抑?,七公主素來有膽小怕事的名聲,,如今若想讓對方不小瞧我,衣飾是我唯一可以借助的東西,。
我面帶微笑,,像一個真正的公主那樣端莊的走到外間的圓桌前。
聞人成倓已經(jīng)在桌子前坐下,,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正對著他一步一步向他走過去,毫不畏懼的含笑看著他,。而聞人成倓也一直緊緊地盯著我,,一動不動,臉上一絲變化也沒有,。等我?guī)缀跏亲叩搅怂拿媲?,他依然坐在那里,連表情都沒有變,。
我在桌前站好,,也不說話,只是保持最端莊的微笑看著他,。屋子里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就連房梁上的歐陽景瀾也沒有了動靜,四周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
我的笑容幾乎要僵在臉上,,心里有些發(fā)毛。
北朔的情況我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不少,,知道很多人的信息甚至是秘密,,但是見過面的僅僅是一個聞人成僡。我不露聲色的打量著面前的聞人成倓,,不自覺的將他和聞人成僡做著對比,。
聞人成倓和他的七弟僅僅臉型有幾分相似,,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出來,。聞人成僡是那種帶有一股靈秀之氣的飄逸俊美,,面容有著一般男子沒有的精致俊雅,氣質(zhì)也頗是清雅出塵,,別有一番俠骨仙風(fēng),,讓人不由得感嘆此人果真俊才無雙,擔(dān)得起名字中的“僡”字,。相比之下,,聞人成倓則要普通的多,很難讓人留下深刻的映像,。不過細(xì)看,,他也有些特別,他的眉毛很黑很重,,就像是用濃墨涂抹過似的,,而且極長,斜飛入鬢,,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嚴(yán)肅了起來,。不過他從進(jìn)門就沒有表露過什么情緒,面色似乎應(yīng)該是溫和的,,讓人可以忽略,,倒是和他的封號“寧”太般配了。聞人成倓也是一身黑衣,,和歐陽景瀾一樣沒有帶甲,,充分證明了他在玄甲軍里是個可有可無的閑職。
這個聞人成倓,,怎么看都是個安靜無用的人,,我在心里再次肯定了這個想法。
我從一開始就很瞧不上這個寧王,。一個排行第四的皇子,,居然每天跟在自己的十弟身后,陪著他東征西討,,當(dāng)著只有名頭毫無實(shí)權(quán)的掛名主帥,,替自己的弟弟擔(dān)著所有的責(zé)任,卻半點(diǎn)分不到戰(zhàn)功,,還要處處應(yīng)對射向玄甲軍的種種猜忌,。一個人能淪落到這等地步,實(shí)在是懦弱的可以,。雖然三皇兄一直都認(rèn)為他似乎不是這么簡單,,但是今日一見,,我便可以很確定此人根本無害,可能連皇子的野心都沒有,。
就像此刻,,他漠然的看著我,一絲疑慮都沒有,。這樣的人,,能有什么用處?
我暗自在心里和自己說,,看來這里真正主事的人就是歐陽景瀾了,,我需要做的就是得到歐陽景瀾的支持。
想到這里,,我率先打破沉默,,俯身向聞人成倓行了一個地主之禮,他則起身,,對我回了一個賓客之禮,。我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壺為他斟水,,而他則恭敬的起身,,彎腰接下。
我做什么,,他就回應(yīng)什么,,禮數(shù)周全,有點(diǎn)見招拆招的意思,。
我更是心理發(fā)毛,。
“大株危難之時,承蒙北朔不計(jì)前嫌前來援救,,謹(jǐn)?shù)氯f分感激,。”我躬身,,卻不失莊重,,“滕州反賊膽大包天,公然攻打平都,,若非得北朔援救,,平都百姓必遭劫難。想當(dāng)初楊謹(jǐn)妍不顧身份,,背約出逃,,做出有傷國體之事,確是大株有負(fù)北朔,。如今大株遇此不幸,,而北朔依然顧及姻親之誼,,仁德昭于天下。平都百姓不勝感激,!”
“公主不必多禮,!”聞人成倓抬頭看我,在一瞬間,,漆黑的瞳仁里閃過一絲波瀾,,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依舊是禮節(jié)性的謙和,,“莫不說大朔與南株是即成之姻親,就是仗著當(dāng)年大齊還在的時候,,同朝為臣的情誼,,也理應(yīng)相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