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飛回首望了一眼,，就繼續(xù)往外走,。

　　她是真的有事,，從嘉卉院離開后,，就吩咐車夫載她去瓊芳齋。

　　瓊芳齋位于城南最熱鬧,、最繁華的振華街,，街道兩邊店鋪林立，有酒樓,，有布莊,，有胭脂鋪?zhàn)樱惺秤洝瓗缀趺考业赇伓际蔷┲泻蘸沼忻睦系辍?p>　　街道上,，行人車馬川流不息地來來去去,，熙熙攘攘，一片喧嘩嘈雜,。

　　瓊芳齋就在街尾，是一棟兩層酒樓,，現(xiàn)在酒樓里的酒客不多,，一樓大堂只坐了兩三桌。

　　掌柜的一看到顧燕飛出示的令牌,，就很熱情地親自招呼她上了二樓,，一路走到了走廊盡頭的雅座屠蘇。

　　“姑娘請,?！闭乒裣仍谘抛姆块T上叩動了兩下，接著就殷勤地給顧燕飛推開了門,。

　　雅座內(nèi),，撲面而來就是一陣淡淡的酒香，靠窗坐著一個(gè)身形清瘦的白衣公子,，豐神玉雪,，仿佛天山的雪蓮純白無瑕。

　　顧燕飛進(jìn)去后,，掌柜就把房門又“吱”地關(guān)上了,。

　　雅座內(nèi)只剩下顧燕飛與楚翊兩人，街道外的喧囂聲襯得這里尤其靜謐,。

　　“請,。”楚翊優(yōu)雅地抬臂請顧燕飛坐下,，精致的眉眼仿佛一筆一畫精心勾勒而成,。

　　顧燕飛在他對面坐下，目光下意識地往他的左袖口瞟了一眼,，想起先前晴光在他袖口磨爪子的事,。

　　他簇新的雪白袖口以銀色絲線繡著精致的云紋,，沒有一點(diǎn)貓爪子勾絲的瑕疵，顯然不是之前那身衣裳了,。

　　她“噗嗤”地笑出了聲,，然后掩飾地瞥了瞥旁邊的榧木棋盤，棋盤上,，星羅棋布的黑白棋子不相上下,，兩分天下。

　　顧燕飛本來只是隨便瞟一眼而已,，這一看,，不由一愣。

　　眼前這個(gè)棋局實(shí)在眼熟,，分明就是她與他在丹陽城時(shí)未完的那局棋,。

　　上一次最后落子的是白子。

　　顧燕飛挑了下眉梢,，從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干脆地落下一子。

　　楚翊輕輕一笑,，親自給她斟了一杯酒：“試試這屠蘇酒,。”

　　空氣中的酒香更濃了,，夾雜著一絲藥香,。

　　顧燕飛拈起白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品味著口腔中甘醇清甜又帶著濃濃藥味的酒香,，滿足地瞇了瞇眼,，就見對面的楚翊隨手掀起了那道垂在窗戶上的竹簾，無聲地以眼神示意她往外看,。

　　外面的街道喧囂熱鬧,，一輛豪華的黑漆齊頭平頂馬車停在街對面的另一家酒樓前，兩個(gè)形貌氣質(zhì)各異的年輕男子從酒樓中并肩走了出來,，一個(gè)二十七八歲,，另一個(gè)年方弱冠。

　　弱冠青年身著一襲紫色暗八仙刻絲錦袍,，英氣勃發(fā),，高傲矜貴，正是康王楚祐,。

　　顧燕飛從康王二人一直掃視到酒樓門口的那輛黑漆馬車,，發(fā)現(xiàn)車頂上刻有一個(gè)描金的蘭花印記。

　　顧燕飛想了想,，認(rèn)出了這個(gè)蘭花印記,，挑眉問道：“袁家人,？”

　　這個(gè)蘭花印記是揚(yáng)州袁家的家徽，袁家是當(dāng)今太后的娘家,。

　　顧燕飛其實(shí)對于那些世家門閥了解不多,，只堪堪知道王、謝,、袁,、蕭這四大家族為高門世家之首。

　　“是,?！背磮?zhí)起白瓷酒杯，修長的手指隨意地轉(zhuǎn)著酒杯,，意味深長地嘆道,，“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p>　　他這句話說的是九品中正制。

　　在大景朝建立以前,，翰、津,、衛(wèi)等幾朝推行的就是以“九品中正制”為主的舉薦制,，官員為了利祿，彼此抱團(tuán),，漸漸形成了一些累世公卿的家族,。

　　這些門閥世家在當(dāng)?shù)卣紦?jù)大量土地，且世居高位,，地位在數(shù)百年間一升再升,，甚至還私下養(yǎng)兵，等于是統(tǒng)治了所在的州郡,，甚至連朝堂政權(quán)也幾乎被這些世族所操控,。

　　大景朝建立后，太祖皇帝也有意削弱這些高門世家,，在朝中試著推行科舉制,，表明朝廷唯才是舉的決心，可惜,，當(dāng)時(shí)國家初建,，根基未穩(wěn)，南方越國又蠢蠢欲動,，太祖皇帝一時(shí)騰不出手,，只能暫且先擱置,。

　　楚翊透過窗口俯視著下方，目光落在康王身邊的男子身上,，那是一個(gè)中等身形,、相貌儒雅的錦袍男子。

　　“這是袁家的下任家主袁哲,，康王的表兄,。”楚翊介紹道,。

　　袁太后是袁家現(xiàn)任家主的親妹妹,，也就是袁哲的嫡親姑母。

　　當(dāng)年,，太祖皇帝為先帝挑選元后時(shí),，沒有擇世家女，而是選了寒門出身的柳氏,，就是有心打壓世族,。

　　但是在柳氏仙逝后，先帝還是續(xù)娶了世家女袁氏為繼后,。

　　這無疑是先帝向高門世家示好的一個(gè)信號,。

　　“現(xiàn)在朝中有四分之一的朝臣都是由世家推舉來的，也包括了袁家的嫡枝,?！背此菩Ψ切Φ毓戳讼麓浇牵凵裼智逵掷?。

　　這些累世公卿的高門大族為了自己的利益在朝堂上連成一氣,，甚至連堂堂天子也要受到他們的制約。

　　他這次回京后,，父皇有意讓他上朝,，卻被這些世族朝臣聯(lián)名反對……

　　楚翊點(diǎn)到為止，沒有多說,，手里的那枚白子輕巧地落到了棋盤上,，落子聲清脆利落。

　　機(jī)敏如顧燕飛從這寥寥數(shù)語中就明白了楚翊現(xiàn)在的處境,，“水深火熱”這四個(gè)字也不足以形容,。

　　不過……

　　想起丹陽城的種種，顧燕飛微微一笑,，顯然楚翊也不什么善茬,。

　　顧燕飛饒有興致地盯著楚翊的臉看。

　　窗外的金輝輕輕柔柔地染在他的眉宇間,，他的五官比平時(shí)更加柔和,，也更加漂亮,，殷紅的淚痣愈發(fā)襯得他的膚色瑩瑩如玉，宛如一尊精雕玉琢的玉像,。

　　楚翊：“……”

　　楚翊也靜靜地回視著她,，那是一雙清澈得近乎直勾勾的剪水雙瞳，如一泓清泉,，仿佛能倒映出世間一切,，又仿佛連他的靈魂都被對方看透了。

　　在這種目光下,，楚翊表情不變,，連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

　　雅座內(nèi)靜悄悄的,。

　　顧燕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興味地笑了，無聲地低語道：果然,。

　　楚翊微挑了一下右眉,，疑惑地看著她。

　　顧燕飛沒說話,，執(zhí)起一枚黑子落下,，落子時(shí)一貫的殺伐果決。

　　果然,，他也不太受天道待見,。

　　就像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