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過了過久。
黑暗之中,,吳浩說道,,“挺久的了……要不要將芹兒弄醒了?”
吳知古嬌聲道,,“不要……她沒事的……叫她再睡一陣子罷……”
吳浩笑道,,“好!再睡一陣子,!”
這個“再睡一陣子”,,前半段之事,不容細(xì)表,;后半段之時,,蜷在吳浩懷里的吳知古,嬌聲膩語,,前因后果,,娓娓道來。
她是榮王妃的“替身”,。
兩宋時代,,有這樣一般風(fēng)氣:奉佛、奉道的貴勢人家,,買下一道度牒,,另尋一人,送了給他(她),,去做僧,、道,以為自己的替身,,代自己出家修行,,如來三清若降下福報,都在自己身上,,大是功德一件,。
當(dāng)然,替身也要挑過的,替身面目可憎,、無知無識,、不守戒律,在如來三清那里,,就是自己面目可憎,、無知無識、不守戒律,,愈富貴的人家,,挑選替身,愈是仔細(xì),。
有一個很好的例子——魯智深之于趙員外,;像魯智深那樣,使酒,、打人,,打的寺里“卷堂大散”,就實(shí)在談不上啥“功德”了,。
吳瑩(吳知古芳諱“瑩”,,還記得嗎?)本不識榮王妃,,是她的一個閨蜜,,出入榮王府,算是榮王妃的一個“女清客”,,對榮王妃提及吳瑩,,說她容貌端麗、知書識禮,,目下寡居,,且無子女;另外,,她既是與莒郎君的表姊,,拐彎抹角的,同您也算是親戚,,是自己人,,做您的替身,再合適不過啦,。
榮王妃見了吳瑩,,十分滿意;而吳瑩的亡夫留下了極重的債務(wù),,正壓的吳瑩喘不過氣來,,于是,以還清債務(wù)為條件,,吳瑩終于答應(yīng)了替榮王妃出家,。
榮王妃是云門寺第一號施主檀越,買下的度牒,,也是“佛牒”,,一直掛在云門寺名下,但吳瑩只肯做女冠,,不肯做尼姑,,事情僵住了;云門寺的長老,,法號智果,,神通廣大,不曉得用了什么法子,,疏通了上頭,,在云門寺內(nèi),起了一座小小道觀,,榮王妃再買個道牒,,如是,吳瑩就在云門寺內(nèi)“出家”了,。
觀名“遠(yuǎn)岫”,,道號“知古”,都是吳瑩的自擬,。
還有,,應(yīng)榮王妃的要求,吳瑩發(fā)的是“長愿”,,也即是說,,終生不能還俗。
那個過來殺她的人,,名叫盧松,,是她的……小叔子。
吳浩頗為意外,,一轉(zhuǎn)念,,笑道,“怕不是因愛生仇罷,?”
吳知古不說話,,半響,幽幽嘆一口氣,,“你真聰明,?!?p> 這個盧松,本也算文武雙全,,但交了一班損友,,走上了邪路,非但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甚至還有蒙面劫道的行徑,家里大多數(shù)的債務(wù),,也是他欠下的,。
兄長在日,他就多次兜搭嫂子,,每一次,,皆為吳瑩嚴(yán)拒,卻不能說給丈夫知曉,,苦惱不堪,;兄長棄世,盧松無所顧忌,,對吳瑩的糾纏,,近乎半公開了,吳瑩答應(yīng)做榮王妃的替身,,實(shí)在也與此有關(guān),,不如此,不曉得怎樣才能甩開這只瘟神,?
盧松始終不能得手,,愈來愈不耐煩,吳瑩的出家,,更叫他惱羞成怒,,于是,吳瑩非但沒能如愿避開盧松的騷擾,,反而惹來了殺身之禍,。
“一時半會兒,”吳浩說道,,“他確實(shí)不會再履險地,,但日子長了,就不好說了,!你如何就敢確定‘他不會再來了’,?”略一頓,“這個‘遠(yuǎn)岫觀’,,到底不能長??!”
吳知古嘆口氣,“走一步,、看一步罷,。”
“除非……斬草除根,!嗯,,這件事,,我去辦,!”
吳知古身子一顫,“不,!不,!他不仁,我不能不義,!先夫就他一個親兄弟……”頓一頓,,輕聲說道,“咱倆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已是對不住先夫了,,絕不能再害了他的兄弟,!”
“屁!什么對不???哪個說老公走了,老婆不能再嫁的,?”
吳知古不說話了,。
心說,我已經(jīng)發(fā)了長愿,,是不可能再嫁的了,,唉。
吳浩則心說,,要說對不住,,您倒是有點(diǎn)對不住那個榮王妃,你不守戒律,,就算她不守戒律,,哈哈!
“對了,,那個智果禪師,,為人如何呀?”
“很好呀,!”
吳知古說,,智果長老對她,,十分禮待;非但如此,,就是對趙與莒,,也從不以不懂事的少年人相待。
凡趙與莒過來探望表姊,,智果只要在寺內(nèi),,必定請與與莒郎君會面,談佛論道,,談詩論詞,,每一次,都是如對大賓的模樣,。
這……有點(diǎn)不對勁罷,?
禮待吳知古,十分正常,,她是本寺第一號施主檀越的替身嘛,;可是,對一個未成年的閑散遠(yuǎn)支宗室“如對大賓”,,有什么必要呢,?
智果這種人,手眼通天,,打過交道的王公親貴,,不計其數(shù),一個小小少年,,正常情形下,,不會在他眼內(nèi),撞上了,,隨便客氣兩句就好,,根本用不著每一次都親自接待,“如對大賓”呀,?
若吳浩不曉得云門寺同上乘宗勾連,,聽到這個,雖有點(diǎn)奇怪,,但不會深究,;可是,既曉得云門寺里頭有古怪,,便覺得,,智果之待趙與莒,也有古怪了,!
吳浩是個愛開腦洞的,,天馬行空,,隨意所之,開著開著,,腦中亮光一閃,,莫不成——
吳知古見他一直不說話,有點(diǎn)奇怪,,拿一根柔膩的手指,,在他胸膛上輕輕一點(diǎn),“怎么啦,?”
吳浩的懷疑,,不可以同吳知古分說的,笑一笑,,“我在想,,要不要‘再睡一陣子’,?”
……
*
次日,,監(jiān)寺看到吳浩手上包著白布,嚇一小跳,,吳浩滿不在乎,,“自己拋著刀子玩兒,失了手,,割到了自己,,真正獻(xiàn)丑了!”
出寺之后,,吳浩不是回家,,而是回城——回轉(zhuǎn)紹興城。
他對智果之待趙與莒的懷疑,,可能是個重大發(fā)現(xiàn),,但這個懷疑,除了展淵,,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商量,。
進(jìn)了府城,到山陰縣衙一問,,展主簿既不在縣里,,也不在家里,又“下鄉(xiāng)”去啦,。
哪個鄉(xiāng),?
平水鄉(xiāng)。
???
十有八九,,展淵是去找自己了,這不走兩岔了嗎,?
吳浩趕緊往回趕,。
來時乘船,回時不得從容,,快馬加鞭,!
吳浩的判斷不錯,展淵果是去尋他的,,不過,,基本不算“走兩岔”,展淵剛到吳家莊,,吳浩就趕到了,,算是前后腳。
“不盈,,你來尋我,,我去尋你,兩頭尋——有趣,!”略一頓,,“有什么事,你先說,!”
“好,!長風(fēng),有件事,,我趕著過來說你知曉——”
略一頓,,“太子薨了!朝局從此多事,,就有天翻地覆的大變化也不稀奇,,未必對你我沒有影響,要早做綢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