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浩略意外,,也略失望,,“怎樣說?”
“長風(fēng),,首先,,‘三時耕稼,,一時治武’,就是個誤會——這句話,,是杜牧說的,,杜牧文人不知兵,想當(dāng)然耳,!”
“事實上,,正經(jīng)府兵,一年四季,,都要訓(xùn)練——同募兵無異,!并沒有多少落地干農(nóng)活的時間!若真的只是‘一時治武’——所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能派的上什么大用場,?唐太宗怎可能拿這樣半吊子的兵掃平群雄、威服四夷,,開一代極盛之世,?”
吳浩張張嘴,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想一想——薛仁杲,、竇建德、劉黑闥,,何等樣梟雄,?東突厥、薛延陀,、吐谷渾,,又是何等樣戰(zhàn)力?豈是上乘宗蠱惑裹挾的一班佃戶可比,?”
特么的……介個情況,,老子還真沒有認真想過!
“呃,,不都說府兵……‘兵農(nóng)合一’嗎,?”
“兵者,府兵本人,;農(nóng)者,,府兵的家人,所謂‘合一’,,如此而已,!”
“呃,就是說……數(shù)丁抽一,?”
“對了,!人丁單薄的農(nóng)戶,是出不了府兵的,!”
略一頓,,“還有,真正的窮人家,,也是出不了府兵的,!”
吳浩反應(yīng)過來了,“對了,!府兵需自備弓矢衣糧,,這個,窮人家是備不出來的,?”
“不錯,!府兵需自備隨身七事及糧食,,而所謂‘隨身七事’:服、被,、資,、物、弓箭,、鞍轡,、器仗也!”
略一頓,,“只有戰(zhàn)馬和私人無法制造的重兵器,,才由官府供給?!?p> 吳浩怔怔片刻,,“欸!是我想當(dāng)然了,!”
展淵笑一笑,,“唐府兵之揀點,有資財,、材力、丁口三項標準,,其中,,極重資財之比較、選擇,?!?p> 頓一頓,“《唐律》曰:‘揀點之法,,財均者取強,,力均者取富,財力又均,,先取多丁,。’”
“哦,!這個……嗯,,窮文富武嘛!”
“對了,!”
吳浩嘆口氣,,“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欸,,我這個人,總是不讀書……欸,,至少,,讀書不求甚解之過!”
心說,,展淵,,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老子賺到了,!
“不過,,長風(fēng),你的‘有恒產(chǎn)者,、方有恒心’,,卻是個極好的說法!只是,,目下,,本朝的情勢——”
說著,搖一搖頭,,“土地兼并愈來愈重,,自耕之農(nóng)愈來愈少,有幾個‘有恒產(chǎn)’,?府兵必出于自耕之農(nóng),,行府兵之制,目下,,根本沒有兵源呀,!”
“呃,對,!唐朝的府兵,,終于玄宗之世,怕也是因為自耕之農(nóng),,愈來愈少的緣故罷,?”
“對了!”
頓一頓,,“長風(fēng),,將來——希望不會太久罷!待你定了淮東,、山東,,手握一路甚至數(shù)路之地,到時候,,或打擊兼并,,或開墾拋荒,,總之——還地于民!到時候,,說不定,,就可以行府兵之制了!”
“好,!”吳浩右拳擊左掌,,“留待將來!”
略一頓,,“不盈,,聽君一席話,非但勝讀十年書,,兼且熱血沸騰了,!”
兩人“哈哈”大笑。
笑過了,,吳浩說道,,“你說的‘情勢’,除了‘土地兼并愈來愈重,、自耕之農(nóng)愈來愈少’,,還有別的嗎?”
“有,!”
頓一頓,,“唐初之時,當(dāng)府兵,、做衛(wèi)士,是一件很榮光的事情,,建功立業(yè),,男兒所愿,多少富戶乃至權(quán)貴都爭先恐后,?現(xiàn)在呢,?莫說權(quán)貴富戶了,就是貧人,,也沒有幾個愿當(dāng)兵的呀,!本朝法度,得在兵士臉上刺字,,以防他們逃亡,!——這就是‘情勢’了!”
所以宋兵……打不了仗呢,?
吳浩再怔怔片刻,,然后深深點頭,,“好罷!既如此,,咱們就暫時屈于情勢,,先從募兵做起罷!”
頓一頓,,眼中放光,,“不過,不盈,,我撂一句話在這里——”
“在我手上,,絕沒有‘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dāng)兵’的說法,!不管府兵還是募兵,,我必要使世人再視從軍征戰(zhàn)為第一等榮光之事!”
*
展淵之后,,吳浩見了黃達——乃黃達主動“求見”,。
黃達似乎難開口似的,躊躇了一下,,“同統(tǒng)制……”
“且?。 眳呛谱鰝€“打住”的收勢,,皺眉微笑,,“黃兄,你又不是我的麾下——咱們之前怎樣稱呼,,現(xiàn)在還是怎樣稱呼,,好罷?”
“呃……這……欸,!同統(tǒng)制,,我請為麾下!”
哦,?
吳浩微微一揚眉,,不說話。
最難出口的話既已出了口,,黃達的口齒,,便流利了,“我看出來了,,你最是個寬宏大度的,,不然,也不會來救我!”
略一頓,,“也救了我的妹子,!不然,我真真死不瞑目,!”“
再一頓,,“所以,之前種種——”
跪倒,,磕下頭去,,“我給你賠罪!”
吳浩伸一只手,,做個虛扶的動作,,“請起!”但并未還禮,。
黃達磕了兩個頭,,站起身,重新坐下,。
“家已經(jīng)毀了,,我也沒心思重整家業(yè)了——”
頓一頓,“再者說了,,參與今次暴亂的,,竟大多是我的佃戶……唉!我愈加心灰意冷了,!”
吳浩開口了,,“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鑒,,黃兄,,我免欠減租的那套磕,你未必不可以嘮一嘮罷,?”
黃達苦笑,,“我嘮不好——我的脾性,就是要敲骨吸髓的,,不然就不痛快!不然……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頓一頓,,“同統(tǒng)制,這套磕,,還是你來嘮好些——我是說,,我的家毀了,但田土跑不掉,一切田土,,我報效給神武軍了,!”
哦?
吳浩心中微動:這倒有點意思,。
“我曉得,,”黃達說道,“咱倆原是仇人,,我比不得朱榮他們,,就投入神武軍,一時半會兒的,,也成不了你的親信,!不過,我不求比肩朱榮,!位居其下,,我沒有任何不滿!功勞靠自己掙,,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吳浩沉吟片刻,,“‘親信’什么的,,你說的不對,神武軍員額一千二百人——這一千二百人,,都是我的親信,!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這……是,!”
“只不過,黃兄,,你要曉得,,吳團也好,神武軍也好,,第一重,,紀律也!犯了軍紀,,就是天王老子,,也沒有面子給!你若入了神武軍,,‘自在’二字,,談不上了,;‘敲骨吸髓’——得看你敲誰的骨,吸誰的髓,?”
“我曉得,!”黃達坦然說道,“我若違反軍紀——甚或有喝兵血的行徑,,你砍我頭就是了,!我毫無怨言!”
“好罷,!既如此——”吳浩臉上露出笑容,,伸出手去,“黃兄,,歡迎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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