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是句老掉牙的話。

　　然而，天硯峰的時光在十六歲夏無雪身上好像放緩了腳步,，除了年齡癡長以外。

　　又到一歲一榮的收獲時節(jié),，金秋十月。

　　午時,，天硯堂午課結(jié)束,。

　　授課的無影大師姐告知弟子們：“今日有貴客臨門商議要事，所以今日晚課取消,。大家自行修煉,。有不通之處，各自找同屋師姐講授,?！?p>　　為了讓弟子們能更好修心養(yǎng)性，摒棄世間繁雜干擾,，天硯峰崇尚是清心寡欲,，清修苦練。門下清規(guī)戒律繁雜,。比如一日兩餐,，飲食以茹素為主。弟子們白衣青帶,，不得施脂粉,。嚴(yán)格按時作息修行。若有違例者,，必定懲戒不殆,。晚－課－居－然－取－消,！這絕對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師姐，不知是哪位貴賓或是哪件要事能讓天硯破例行事,，是否因為明年二月開春的四峰會武啊,？”弟子里面,，無月消息是最靈通的。

　　“無月,，就你知道最多,?！焙闷獾臒o影師姐微微笑道，“師傅昨日出山,。今日和泓大掌門要率弟子,，親來拜會師傅，共商明年四峰會武之事,?！?p>　　這下天硯堂里炸鍋了。弟子們個個抑制不住的興奮,。天硯峰素來特立獨行無心世事,，一向疏離于天門派內(nèi)的事務(wù)。又因和憫掌門常年閉關(guān)修行,，難得露面,。近年，天硯峰已經(jīng)缺席了兩屆四峰會武,。

　　伶牙俐齒的無月馬上接過無影話頭：“無影師姐,，那我們能參加明年的四峰會武了？”

　　“是的,?！睙o影顯然很理解眾弟子的心情，“今天和泓大掌門就是來商討細節(jié),。師傅也想借明年四峰會武,，考考你們學(xué)藝精進情況？那你們更要勤學(xué)苦練,，到時不要壞了天硯的名聲,。”

　　得到確認,，眾位弟子內(nèi)心頓時雀躍起來,。常年一直禁足在天硯峰清修，這些年輕女弟子們,，對外面的世界早就好奇萬分,。

　　“大家稍安勿躁。我們天硯峰弟子人數(shù)最少,，連最小的無雪到會武年齡了,，所以都能參加?！睙o影瞥了眼末座一臉走神的無雪,，“具體事項如何，一切等今日和泓大掌門和師傅商議后定奪,。大家散了吧,?！?p>　　的確，無雪的心思不在課堂上,。她壓根沒留意四峰會武這件大事,。

　　無雪的心思全部在法雨身上。

　　今日一早,，無雪就接到法雨的召喚咒,，上書：“有要事相告，午課后速來秘境,，切記切記,！”看了信無雪心緒不安起來，一直擔(dān)心著,。

　　好不容易熬過午課,，無雪借口練武場放不開手腳，要去后山修煉新學(xué)的遁地咒和馭劍術(shù),，向無月報備后就匆忙離開,。

　　天硯峰后山的秘境。一年四季鮮花不敗,，溫煦如春,，早已成了無雪和法雨兩人的秘密基地。

　　秘境結(jié)界是法雨重設(shè)的,，他將入境咒教給無雪,。無雪就不用走暗無天日的幽冥之路了。

　　“法雨到底出啥事了,？”等無雪氣喘吁吁趕到秘境,，法雨早就在了。

　　“別急,，先吃好吃的,。”法雨照例準(zhǔn)備了一堆好吃的食物,，放在潭邊大青石上,，“是好事情，我們邊吃邊聊,。你不是總說吃飯最重要嘛,。”

　　無雪毫不客氣,，左手一只雞腿右手一只饅頭,，大口啃食起來。

　　法雨神神秘秘從懷里掏出一方錦帕，里面不知包裹著什么東西,。小心翼翼打開，雙手平托送到無雪鼻子下,，獻寶似地問：“你聞聞,，香不香？”

　　無雪湊近聞了聞,，一股清雅香氣襲來,。再看這白色藥草隱隱閃爍著五彩光芒，不似尋常的人間之物,。

　　無雪靈機一動：“莫非這是天界仙草,，可長靈力？”

　　“聰明,，這是天界藥師佛草藥園里的玉白草,。我是從百合仙子姐姐處討要來的。這種草藥可以搗碎了敷臉,，天界仙子們都用這個養(yǎng)顏,。你試試看，能不能去除臉上的紅斑,?！?p>　　這真是太意外了，無雪感動得一時間不知說啥好,。

　　法雨變幻出一件玉石搗器：“先來磨成漿汁,。百合仙子姐姐告訴我新鮮研磨使用，藥效最佳,?！?p>　　玉白草被細細研磨成漿狀。無雪躺在潭邊的大石頭上,，法雨小心地將玉白草漿汁覆蓋在她臉上紅斑上,。

　　“無雪，估計一次不成,。只要有效,，我就去問仙子姐姐們多討要些，你堅持敷下去,?！?p>　　“一個男孩子去問仙子們要這敷臉的仙草，大家會不會覺得你很奇怪,?！?p>　　“沒關(guān)系。我根本不在乎?！?p>　　無雪吸了吸鼻子,，眼淚都快下來了：“法雨，你,，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無論是天界還是人界,，女孩子都注重自己容貌,。”法雨一臉很懂的樣子,。

　　“法雨,，除了我姨姨，從來沒有人象你這樣對我好,?！?p>　　法雨被夸得不好意思起來，低聲道：“誰讓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煦暖的陽光包裹著大地，空氣里有草藥的香,，無雪舒服地閉上眼睛,，昏昏欲睡。

　　突然一小團黑影直撲無雪而來,。無雪一個鷂子翻身急忙避開,，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么東西襲擊。法雨已經(jīng)手疾眼快騰空而起,，追著黑影而去,。

　　“無雪，你看”,，稍后法雨將一只被捆妖繩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小黑貓,，扔在無雪面前。巴掌大的小黑貓在地上滾來滾去,，喵喵直叫,。

　　這不就是無雪那次在樹林里遇見的黑貓嗎，就是因為追它,，無雪才誤入了秘境,。

　　小黑貓睜大了一雙金黃色圓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無雪,。

　　“無雪,，你有靈寵嗎,？”

　　“靈寵？沒有,。天門派掌門中有靈寵的,，也只有和恒掌門一個?！?p>　　“它是靈寵玄貓,，所以能夠自由出入秘境。原本應(yīng)該是只普通小貓咪,，估計食用了天硯峰的靈草后變異。玄貓是不可多得的靈寵,，擅長逃脫術(shù)障眼法等,。不過它性子野不容易管教。你可以試試收服它,?！?p>　　“法雨，我自己資質(zhì)平庸修為不精,，怎么可能收服玄貓,。它明顯靈力比我強，本事比我大,?！睙o雪毫無信心地實話實說。

　　“你先問問它愿不愿意吧,?！?p>　　無雪俯下身子，放柔聲音：“可愛的玄貓貓,，你愿意做我的靈寵嗎,？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p>　　“喵—嗚－”,，玄貓拖長聲音粗魯?shù)毓纸幸宦暎荒槺梢?，把頭別過去斷然拒絕,。

　　“算了”，被貓如此嫌棄,，無雪覺得實在丟臉卻無可奈何,。誰讓自己學(xué)藝八載，如今連用個馭劍術(shù)都時靈時不靈的,。

　　無雪先去潭邊洗了臉,，認真查看倒影在水里的臉，感覺紅斑似乎淺一點了。轉(zhuǎn)身讓法雨再瞧瞧是否真有效,，法雨仔仔細細看了一番,，確定的確如此。無雪禁不住心中竊喜,。

　　“要不我們暫時把玄貓豢養(yǎng)在秘境中,。我施個定身咒讓它逃不出去?！?p>　　說著,，法雨手指向草叢里畫了個圈后將黑貓放入，然后收回捉妖繩,。玄貓獲得了行動自由,，立刻四下逃竄?？墒菬o論它向哪個方向狂奔,，都無法突破一丈距離躍出這個定身咒圈。

　　無雪見狀心生羨慕,，法雨總是那么足智多謀,，法術(shù)高明。如果自己能有法雨這樣的聰明才智就好了,，哪怕一點點也成,。

　　無雪一直很不喜歡，無月師姐一直“阿木,，阿木”地喚她,。可是無論法術(shù)還是武藝她都排名第一,，不過是倒數(shù)的,。至于其他方面，也沒見一點出眾之處,，的確一副木木呆呆的蠢樣,。

　　再回想起，曾不小心聽到其他女弟子的私下議論：“天硯峰最丑和最美都在一個屋里,，無璧是冰山美人,，當(dāng)?shù)闷鹱蠲馈６鵁o雪貌若無鹽,?！?p>　　無雪深深嘆了口氣，想起無影課上所教授“修仙之人最要順應(yīng)天命”一說,。自己的確又笨又丑,，那是天命如斯,，無法強求。

　　回到白璃,，未時剛過,。

　　無雪一進門，無月就怒氣沖沖地朝她吼：“阿木,，你死到哪里去了,？無影大師姐剛差人來找你。哪兒都不見你蹤影,。后山無壁也找過了,，你根本不在。你好大膽子,，躲哪里偷懶去了,。”

　　無雪嚇得一個激靈：“無影師姐來找我,，做什么？”

　　“不清楚,，”無璧的聲音冰硬如鐵,，“總歸有要緊事。否則也不會叫你這個最末流的弟子去見她,?！?p>　　“還不快隨我去無為堂?！睙o月厲聲訓(xùn)斥,，“今晚你別想睡覺，把廚房,，庫房,，天硯堂，練武場都打掃干凈,，然后在院子里罰跪思過到天亮,。”

　　無為堂是正堂,，面積也最大,。無雪第一次進入無為堂，還是八年前初入天硯拜師,。她只記得跟著無月進入正堂,。見和憫肅穆地端坐在太師椅上，旁邊站立著無影及其他幾位大弟子,?；臼菬o影問,，無雪答“是或不是”，具體早就忘光了,。

　　只記得最后師傅才開了金口：“來者皆是緣,。無論孽緣還是善緣，皆聽從天命,。四季按時,，恪守本份。既然姓夏,，那就不要違逆天道,，夏天無雪才是正途?！?p>　　于是蓮花塢夏初七,，就這樣成了天硯峰夏無雪。

　　從此再也沒來過無為堂,。

　　時隔八年,，這是無雪第二次去無為堂。

　　天硯堂和無為堂之間隔著一片茂盛的桃樹林,。無月曾告誡過無雪,，桃樹林是師傅設(shè)下的法陣。如果沒有修為高的弟子帶領(lǐng),，人會被困死在桃樹林中,。

　　八年后，以無雪淺薄的修為,，依然無法獨自,，從桃樹林中穿行而過。

　　無月帶著無雪東繞西繞,，轉(zhuǎn)眼無為堂就在跟前,。拾階而上，還未進門,，就聽見朗朗的笑聲傳出,。邁入正門，無月雙膝跪下并高聲唱諾：“弟子無月拜見師父,，和泓大掌門,。”

　　師父居然在笑,，雪見狀大為驚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無月斜眼瞥見一旁無雪直愣愣地看著師父,，失神呆立著,，完全忘了行禮,。急得壓低聲音提醒道：“無雪，阿木,，阿木,，快跪，快跪下呀,?！?p>　　無雪還是沒在意。無月急了,，索性伸手用力拉拽無雪,。無雪“撲通”一聲，七扭八歪地跪倒在地,，這才慌忙叩拜行禮：“弟子,，弟子無雪拜見師父，大掌門,，還有無影師姐,。請恕弟子來遲之過?！?p>　　眾人目光早就停頓在無雪身上,。

　　“無雪，不得無禮,！難道平日里師姐沒有好好教導(dǎo)你尊師之道,？”無影的言談舉止一向溫潤文雅,，外柔內(nèi)剛,，帶著些許林下清風(fēng)。

　　無月聽聞此言,，立刻俯低身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應(yīng)答：“弟子不敢,。無月謹遵師命，教導(dǎo)小師妹,，時刻未曾松懈,。”

　　無雪更是伏地不起嚇得直哆嗦,，連聲答：“無雪之過,，與無月師姐無關(guān)。無雪知錯了,，知錯了,。請師父師姐大掌門寬宥！”

　　“無妨,，無妨,，都是自家人,。無心之過不必拘禮。她們都還是小孩子嘛,?！焙豌頌樘扉T派大掌門人品甚高，疏朗灑落如光風(fēng)霽月,，對弟子更是親仁寬厚,。

　　“一個十六，一個十七,，都不是小孩子,，都可以參加四峰會武了?！苯又?，無影向和泓躬身行禮道：“讓大掌門見笑了。大掌門寬宏大量,，我代兩位師妹謝過,。”

　　這場風(fēng)波算是平息了,。

　　無月和無雪心里暗暗松口氣,，低眉順目垂手肅立在屋中央，一點不敢造次,。

　　無影繼續(xù)微笑道：“應(yīng)和泓大掌門相邀,，我們天硯峰將參加明年春的四峰會武。無雪,，叫你來是因為此次盛會規(guī)模龐大事務(wù)繁雜,。天門派三峰都要派弟子去天脊峰，協(xié)助準(zhǔn)備各類事項,。你師姐們眼下要加緊修煉,，無暇分身。你作為最小師妹理應(yīng)分憂,。因此派你前往天脊峰,，你可愿意？”

　　無雪聽明白了,，無影的話有幾層意思：

　　第一,，因為無雪修為最差，練或不練沒所謂,。

　　第二,，不能浪費師姐們寶貴的時間，耽誤修煉,。

　　第三,，所以去天脊峰幫忙打雜,，唯有無雪是最合適的。

　　第四,，無雪沒有說“不”的權(quán)利,。

　　無雪恭敬地跪地接令：“無雪愿意。請師父,，大掌門,，大師姐放心。弟子定不辱師命,?！?p>　　和憫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那明日你就跟隨大掌門一行去天脊峰吧,?！?p>　　“和憫師妹，你不必擔(dān)憂,。無雪在天脊峰時候,，可以跟墨霽和季楓一起修煉，不會耽誤她長進的,?！?p>　　“你過謙了，師哥,。誰都知道墨霽和季楓深受你的嫡傳,。如今兩人已屬同門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拔尖弟子。能和他們一起修煉,，實在是無雪的福氣,。”

　　和泓倒也不謙讓,，“呵呵”笑著,，接過和憫的話夸贊起自己兩個徒弟：“墨霽和季楓的確天資聰慧,，是不可多得良才,。”

　　“多謝和憫掌門和師傅的謬贊,，墨霽實在愧不敢當(dāng),。”有個好聽的聲音朗聲應(yīng)答,。

　　無雪這才留意到,，和泓身后站立著一個長身玉立，風(fēng)雅翩翩的青袍少年,，貌似十七,，八歲的樣子,。他半側(cè)著身在角落里，無法看清相貌,。擔(dān)心再出什么差池被責(zé)罵,，無雪趕緊收起目光和好奇心，依舊低頭垂目站立做恭敬狀,。

　　“大掌門,，您看是否讓墨霽師弟今日在天硯小住一晚。讓無雪收拾下衣物,，我也可再交代她些事項,。明日再由墨霽帶著去天脊峰。只是要勞煩您先行回去,?！睙o影考慮周全。

　　“有何不可,。只是你們門內(nèi)都是女弟子,，不知墨霽叨擾一晚是否方便？”

　　和憫答道：“大師兄,，我們修仙習(xí)武之人,，向來不拘泥于斯。何況同宗同門,，更不必說兩家話,。”

　　商定妥當(dāng),，無影讓無雪無月先行告退,。留下和泓一行人在無為堂側(cè)廳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