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岳父大人想以保護澳門為條件,,換取卜加勞炮廠每年生產(chǎn)的火炮,?”
安東尼面帶異色,,再次確認道。
鄭森點點頭:“我知道這可能會讓貴理事會很為難,,不過鑒于貴國現(xiàn)在的形勢,我認為父親大人這樣做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p> “貴國三年前重獲獨立,這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但也意味著貴國與西班牙的聯(lián)系被切斷,,如果有危險出現(xiàn),呂宋的西班牙人再也提供不了哪怕只是可能的支援,,你懂得,。”
他的話用詞模糊,,沒有明確指出什么,,但足以讓安東尼猜到其中的意思了。
“既然是岳父大人的意思,,且事關澳門安危,,這件事得由理事會來決定?!?p> 鄭森頷首:“這是當然,。”
安東尼是在澳門出生的葡萄牙人,,因為熟悉大明風土人情,,加之娶了鄭芝龍的長女為妻,所以得以進入澳門理事會參贊機宜,。
有安東尼帶路,,鄭森很快見到了澳門理事會的一眾人員。
聽說安東尼前來,,還有馳騁海上的一官長子一同到訪,,澳門理事會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自從十二年前果阿至澳門的航線被荷蘭人切斷之后,,澳門的地位便逐年下降,,葡萄牙人在日本的貿(mào)易也被荷蘭人奪取,時至今日澳門的葡萄牙人只堪堪自守爾,。
在安東尼告知了澳門理事會鄭氏要以保護澳門為條件換取卜勞加炮廠每年制造的火炮后,,無一例外,每個理事會成員都表情凝重,,一時難以抉擇,。
鄭森也不催促,,就在一旁看著,一直等到對方聚在一起商討半天,,有人站出來說話,。
“請問可有一官閣下的親筆信?”
澳門的葡萄牙人基本都是商人,,基于目前澳門與鄭氏的實力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后,,作出的選擇正如鄭森所料。
而對方討要鄭芝龍親筆信以做保證,,他也有所準備,。
“父親如今正領兵在外平定叛亂,此區(qū)區(qū)小事已命我全權代理,,無有書信,。”
一個字,,唬,!
鄭氏現(xiàn)在什么地位?東亞海上的霸主,,幾乎壟斷大明,、日本、朝鮮的對外貿(mào)易,,南洋華人倚為領袖,,西班牙、荷蘭這等歐洲強國在東亞也不敢輕捋鄭氏虎須,,何談如今已經(jīng)衰落的葡萄牙人,?
鄭森的身份和他淡然自若的表現(xiàn)起到了很大作用,當然,,鄭鳴駿不在澳門也讓他的計劃成功概率進一步提升,。
鄭氏澳門商管掌柜也被叫來詢問,但鄭鳴駿人在廣州,,鄭森態(tài)度又很強硬,,澳門商館的掌柜不知事情真相,哪敢說話,?
支支吾吾半晌,,最后說道:“公子所言應當非虛,此事我一概不知,,還請與公子商榷,。”
掌柜如此表態(tài),讓澳門理事會的葡萄牙人有所顧忌,,沒有見到正式的文書就決定這樣的大事,,實在很不符合規(guī)矩,但鄭森的身份擺在這里,,給出的解釋也能邏輯自洽,,于是商量一番之后,澳門方面給出了答復,。
“一官閣下看重卜加勞炮廠實在是我們的榮幸,,此事于雙方都是有利,我謹代表澳門方面答應下來,,但條約簽署需要有澳門總事鄭鳴發(fā)先生的簽名,,還請公子諒解,?!?p> 就這樣,帶著些許不滿情緒,,鄭森離開了澳門理事會,,回到了安東尼家中。
他先是向安東尼道了謝,,又見了見自己那多年未見的姐姐還有兩個小侄子,。
“福松,真的是你,?”
從閣樓上款款走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婦人打扮淡雅素麗,頭綰象牙祖母綠簪子,,兩袖飄飄,,用的是江南蘇錦制成的袍子,腳步雖急促卻不失端莊,。
只是遠遠瞥見鄭森容顏,,婦人便身子一顫,待來到面前,,姐弟二人相見,,攀談了許久。
激動情緒過后,,婦人拭淚說道:“這幾年我去安平寥寥,,幾次去都沒能見你一面,阿嬤總說你在府學讀書,,叫我不要打攪,,家里這邊也有孩子要照顧,每次都是匆匆而歸,唉...”
“對了,,你沒在府學讀書,,怎么跑到澳門來了?”
鄭森笑著寬慰婦人,,說自己來澳是受父親之命,,讓她不要擔心。
婦人見鄭森已是加冠成年的男子漢,,說話也頗有分寸,,知曉不便過問,就叫來了兩個兒子見了見鄭森,。
“叫舅舅,。”
“舅舅,!舅舅,!”
兩個小侄子不過三四歲的年紀,一頭卷曲的黑褐色頭發(fā),,黑色的眼珠子瞪得滾圓,,乖巧的叫了兩聲舅舅。
鄭森笑著撫摸兩個小屁孩的腦袋,,心中想著,。
再過上十年,自己這兩個外甥亦能成為自己的一大助力,,怪不得古人講究多子多福,,想要維持一個龐大的勢力,沒有足夠可以信任的人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而血緣紐帶就是最基礎很多時候也是最牢靠的關系,。
...
翌日。
鄭森從安東尼家中出發(fā),,前往位于西望洋山麓的卜加勞鑄炮廠實地參觀一下,,對這個在遠東地區(qū)極為罕見的西式火炮制造廠,鄭森的興趣很大,。
照例是安東尼陪同,,楊于兩施瑯跟隨,董騰則沒有跟來,,說是不習水土,,要休息休息。
剛到卜勞加炮廠的時候,,鄭森還有些失望,,直到進入其中,觀察了制造火炮的一整套流程和儲存在炮廠內(nèi)的火炮成品,鄭森感到了東西方之間已經(jīng)被拉開的差距,。
“涵齋,,我大明的火炮可無有這些東西啊,!”
指了指葡萄牙人制造的前裝滑膛炮上的炮耳,、瞄具以及配套使用的炮兵手冊和測量水平、角度,、風速等的工具,,鄭森心中一陣發(fā)麻。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揪心的,,楊于兩接下來的一番話讓鄭森沉默了,。
“不過奇淫巧技耳,我大明富有天下,,若想造,,旦夕既得,我存公,、玄扈公傾盡心血習西法,,然奸人主政,,亦不得有所成就,,朝政昏暗,群賢不得臨朝,,即有神器也只能蒙塵,。”
楊于兩搖著腦袋,,對葡萄牙人的火炮沒什么興趣,,反倒是談起朝事侃侃而談,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樣子,。
“明儼,,你來澳門莫不是要打這大炮的主意?伯父握有四海之財,,何等犀利武器得不到,?區(qū)區(qū)壕鏡葡人之炮,值得你大老遠跑來嗎,?再者,,回去又如何交代?”
鄭森看了看楊于兩,,見對方眼中清澈帶著擔憂,,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涵齋不知我,莫勸莫勸,且看就是,?!?p> 楊于兩愣在原地,注視著鄭森登上西望洋山上的炮臺,,而后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