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睡著的人陡然睜開眼睛,無聲地將目光望向了門口。
咔,。
李泰悄然行至院中,。
因為太過小心,他反而是在眼看著要出遠門時,,不小心踩中了雪中尚未被清掃掉的枯枝,。他嚇得趕緊回頭,卻正好對上了一張困頓不耐煩的臉,。
“不知郎君這是想去哪兒,?”薛玄凌抬手將鬢角的碎發(fā)別去耳后,,冷聲問道:“按理說,我該是郎君的救命恩人,,郎君為何不謝我,,還要偷偷溜走?”
昨兒下了一夜的雪,,大清早的,,是個人說話都帶了點寒氣。薛玄凌沒睡個好覺,,臉色精神極差,,仿佛下一刻便要揮動拳頭,教教李泰如何對待救命恩人了,。
聯(lián)想到昨夜這小娘子能單手拎人,,李泰訕笑兩聲,忙理著衣袍朝向薛玄凌,,邊行禮邊說道:“娘子想岔了……娘子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只是,、只是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他日事了,,必來感謝娘子的大恩大德,。”
他一行禮,,便扯動了腰間的傷口,,頓時疼得臉都抽筋了。
看李泰這樣,,薛玄凌越發(fā)確信那枚東珠是他故意帶進薛家的,。
畢竟,正常人在偷偷摸摸行事后,,醒來第一件事,,肯定是檢查自己身上。李泰的衣服和靴子都已經被換過,,但他醒來后,,連看都沒看過一眼自己的衣袍,光想著如何悄無聲地逃跑了,。
反常的舉動背后,,是別有目的。
“郎君這衣衫可合身,?”薛玄凌明知故問道,。
李泰像是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換了身衣裳似的,,連忙張臂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開口道:“啊,,多謝娘子。請問,,在下先前的衣服去了哪兒,?若是方便,還請娘子歸還,?!?p> 做戲做全套。
他眼中的那份驚慌看上去相當真實,。
薛玄凌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唇,,杵在原地沒動,等端詳夠了,,才用嘴努了努院子一角的那堆黑灰,,說道:“燒了,你那衣服帶血,,丟哪兒都容易被發(fā)現(xiàn),,不如燒了。里面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
“燒了,?”李泰嘴角抽搐一下,隨即苦笑了聲,,說:“燒了便燒了吧,只是勞煩娘子時候處理了那灰燼……”
“你不問我姓名嗎,?之后不報恩嗎,?”薛玄凌打斷他,眨眼問道,。
李泰一愣,,沒反應得過來。
“我薛府應該很難被認錯吧,?這么大個宅子,,算得上是永嘉坊獨一份的?!毖π鑾撞阶叩嚼钐┟媲?,抄手繼續(xù)說:“我是薛家的大娘子,我的父親是當朝相爺薛亦涯,,閣下可記住了,?改日報恩,,莫要報錯了門?!?p> 瞬息之間,,李泰臉上的錯愕變成了一種極為高深的了然。
他微笑著再行一禮,,說道:“既然是薛大娘子,,那么在下這恩情現(xiàn)在就能報了?!?p> 原本停了的雪這會兒又開始漱漱落下,,無風,涼絲絲的雪花點點落在薛玄凌的肩頭,,將她的袍子打濕,,暈開了一朵又一朵的水漬。
“你想說什么,?”薛玄凌問,。
“薛大娘子不覺得奇怪嗎?五歲多的貴女能被拐子給拐走,,按理說,,那會兒的大娘子,應該已經記事了,?!?p> 一開口,李泰就力求自己的如一柄開了刃的長刀,,最好能直捅進了薛玄凌的心,。
“我如果是薛大娘子,我不會沉湎于眼下的安寧,,我會撕開當年走失的那層迷霧,,并找出生母的死因?!?p> 然而出于李泰預料的是,,薛玄凌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他想要的那種驚愕或震撼,甚至這小娘子連眼皮都沒聊起來一下,,好似耳朵里聽的是其他人的趣聞,。
吞咽了幾下口水后,李泰趁熱打鐵道:“當年上元節(jié),,安仁坊大火,,東西兩坊門垮塌,坊間三百余人葬身火海,,此事……與薛大娘子被拐,,關系密切,。”
說完,,這廝便打算轉身離開,。
薛玄凌兩眼一瞇,直接伸手拎住了李泰的脖子,,將人提回了屋內,。
“閣下話里話外好像對我的身世尤為了解,既然如此,,便說清楚了再走吧,,左右我還有兩個時辰才到去國子學的時候?!毖π杌顒恿艘幌率帜_,,雙手抱拳,捏得指節(jié)咔咔作響,。
圓兒和滿兒這會兒也醒了,,一個忙著去給薛玄凌準備洗漱的熱水和牙柳,一個則得盡快準備薛玄凌赴國子學讀書要用的衣物書籍,。
李泰有些哭笑不得,。
怎料他剛起身,想要反抗,,就被薛玄凌一個劈肘頂在肩頭,,整個人跌回了椅子上。
“我想,,不用我多說了吧,?”薛玄凌居高臨下地望著李泰,“今日閣下要是不講明白,,恐怕這門是出不去的,,國子學那頭,左右我請個半天一天的假,,博士們也不會怪罪于我?!?p> 武力的懸殊讓李泰放棄了掙扎,。
可有些話他實在不能說得太過清楚,于是就清了清嗓子,,說:“我之前穿著的那雙靴子里有顆東珠,,將朱砂涂抹在東珠上,然后將東珠放在燭火上炙烤一會兒,,便能透過東珠,,看到其中暗藏的有關那年上元節(jié)的秘密,。”
他說得痛快,,薛玄凌未必要信,。
“我本是安王府中的小小參事,得安王授意,,悄悄出長安城去尋一名叫做袁娘的婦人,。這個袁娘,便是當年安仁坊唯一活下來的人,,也只有她,,才知道安仁坊到底為什么會起火?!闭f到這兒,,李泰一臉凝重。
在李泰的口中,,袁娘一直被某股力量庇佑,,從而逃避了官府的追查,成功躲在城郊一處田莊上生活,。
護著袁娘的人是誰,,李泰不知道。
夜探田莊時,,他差點死在那護衛(wèi)的刀下,,可就是這么拿命在拼,得到的東西也不過是一枚不太重要的東珠,,連袁娘的人都沒瞧見,。
“安仁坊中多富商巨賈,更有多位外國使者,。當年火起,,負責上元安防的大皇子被訓斥責罰,失了皇寵,,更為之后西夏行刺埋下伏筆,。”
李泰說完,,抬眸望向薛玄凌,。
“你怎么知道東珠要如何使用?”薛玄凌神色冷淡地抱臂問道,。
“我盜東珠時,,恰好聽到了守衛(wèi)交談。”李泰答得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