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老爺子曾是解放后酒廠第一任廠長,，經(jīng)他手創(chuàng)下了北城酒廠名牌產(chǎn)品,，一直保持到現(xiàn)在。
“姥爺,，老劉身體不好,，我看，這酒廠的廠長還是由您來當,，準能開出工資,。”二姐與老爺子開玩笑,。
尤老爺子咧開缺少兩顆門牙的大嘴樂了,，“那是。二丫,，告訴你,，倒退幾年，我就參加那個競選,。我不信,，守著這么好的酒,，掙不了錢。唉,，現(xiàn)在不行,，老了?！?p> “老什么，老當益壯,。一會兒我跟老劉說,，叫他趕快下臺，您來當廠長,，我給你賣酒,。”
“我看行,，還有小玉那媳婦,，也是銷售好手?！?p> “真有眼光,。姥爺，剛才小玉進來,，您為什么沒有拿拐杖揍他,？”二姐想起那天競選廠長的事情。
“揍也不管用,。這廠子怕真的不行了,。”尤老爺子晃著腦袋,，渾濁的眼中多了些淚花,。
酒廠是老人一生的心血。二姐不想讓老人難過,，忽然發(fā)覺那條愛犬沒有在老人身邊,，忙換話題：“姥爺，小皮皮呢,？”
此刻,，那狗、小皮皮就是門邊警覺地向二姐張望,。它對二姐那天踢它一腳一直心有余悸,，見二姐來忙躲到一邊。它好像聽到二姐在找它,，支起兩前爪準備隨時逃跑,。
二姐這會兒心情不錯,，看到小皮皮那可憐相，扭過身來,，拿起一個餃子,，招呼：“小皮皮，過來,。怎么,，你這家伙還記仇？來吧,，不踢你,。”
小皮皮膽顫心驚地朝二姐跳了兩步,，又停下來觀望,。它雖對二姐話心存疑慮，最終沒有抵擋住香味誘惑,，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步一步走近二姐。
小皮皮銜走二姐手上的餃子,，跑到院門口去吃,。
二姐左手端起來老劉廠長酒杯，向右掌心倒些酒,，然后將右手放低,，引逗小皮皮?！捌て?，來喝酒?！?p> 尢老爺子一日三餐離不開酒,，經(jīng)常將啃剩的骨頭和食物蘸上酒扔給皮皮，養(yǎng)成嗜酒習慣,。
小皮皮像一個酒鬼,，見酒不要命，禁不住美酒誘惑,，顛顛地跑過來,，伸過嘴巴，將二姐手心中的酒添干,。
小皮皮打個響鼻,，意思是說，好酒,，然后咂咂嘴巴,，貪婪地仰望二姐,。
“還想喝，是不,？皮皮,，別得寸進尺。再喝又該鬧事,，滾一邊去,。”二姐用手摁小皮皮的頭,。皮皮賴著不走,，二姐踢它一腳，這才戀戀不舍跑到門口去哀嚎,。
劉家客廳由一間小房改建,，里面只能放下一個寫字桌,、一條長沙發(fā)和幾把椅子,，陳舊不堪，看不出主人廠長的身份,。
劉春雨有氣無力地將自已埋進破舊的沙發(fā)里,，耐心聽完尤玉等人想法，點點頭,，道：“想法不錯,。我支持。如果不是生病,，不在這個位子上,，我會跟你們一起干。你們知道廠長為什么不競聘了,？”
“有人說是讓尤玉攪的,，也有人瘋傳，說你老劉頭舍不得手里權(quán)力,?！眲⒋禾镎f。
“尤玉立一功,。我支持直接破產(chǎn),。劉春雨苦笑著看尤玉一眼，
“我不是到死抓著權(quán)不放,。我看著那些躍躍欲試的家伙們心里害怕,。他們居心叵測，不是想干事業(yè),，是想敲骨吸髓,。廠子本來所剩無幾,，再架不住讓人禍禍。當然,，還是好心人多,，可是回天乏術(shù)。那天競聘會后,，陳局長來醫(yī)院看我,，我對他說，尤玉說得對,，廠子到這個田地換廠長無濟于事,。別選了，在我任內(nèi)破產(chǎn)吧,，也算是我一大功勞,。你們別笑，能把企業(yè)干破產(chǎn)也是一種能耐,。破產(chǎn)申請這幾天就能批下來,，對誰都是好事。國家減掉一個包袱,，職工早一些再就業(yè),。我心中只掛念兩件事情：一是我們的職工怎么安置？二是這么好酒怎樣存續(xù)下來,？有你們接著干,，可以瞑目了,?？瓤取,！?p> 屋子里的空氣跟著劉春雨的話突然凝重起來,，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喘。
誰都清楚老劉這病意味著什么,。他在酒廠干了一輩子,，從造酒工,、班長,、工段長、車間主任到副廠長,、廠長,，一步一步干上來,。酒廠生產(chǎn)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每一個職工,，都了如指掌,，是一個真正把廠當成自己家的人,，兢兢業(yè)業(yè)，任勞任怨,，把酒廠領(lǐng)導成為全市輕工行業(yè)的利稅大戶?？蛇@幾年,，一路下滑，累住院也沒扭轉(zhuǎn)敗局,，叫人心寒。
旁人無法說話,，劉春田安慰道：“說什么呢，你可不是一個悲觀人,。先安心養(yǎng)病，等病好了,，廠子事一了結(jié),，我們一起干,。沒你大家心里沒有底。”
劉春雨苦笑著搖頭,。他對自己的病比誰都了解,。一切都不可能了。他不愿意再說這個話題,，說：“這時候干還來得及,，一但進入破產(chǎn)程序,，所有資產(chǎn)將全部被法院查封,，破產(chǎn)還債。白天領(lǐng)導班子開個小會,，想趁沒有查封,，把現(xiàn)存基酒賣出去，給工人補些工資,、醫(yī)藥費,。下午有一家郊區(qū)小酒廠買走幾噸，價錢已經(jīng)談好,。給你們也按這個價,，免得叫人猜疑。那些人還想多買些,，只是一時拿不出現(xiàn)錢,，要賒帳，被我拒絕了,。廠子到處都等用錢,，賒帳輪不到他們。再說,，他們是什么樣廠子我不了解,，擔心這么好的酒給糟蹋了。你們要買就抓緊,，免得夜長夢多,。
“剩下多少，我們?nèi)?。二天?nèi)將錢付清?！鞭逃駴]料到廠里的酒這么快就被人掄走一部分,，立即說。
“行,。一會兒我就給張會計打電話,，把話封死，再不賣別人。還有一件事情,，你們還用廠子商標,？如果想用，明天我和班子商量一下,，可以先讓你們借用一段時間,，等到宣布廠子破產(chǎn)，我說話就不好使了,?！?p> 商標事尤玉沒有想過。劉廠長是希望廠子原來品牌的酒能存續(xù)下去,。新牌子打開局面也需要一個過程,，尤玉高興道：“還是老廠長想得周到，我們買下這些酒先用廠子的商標,?！?p> “好?！?p> “哥,，我們談的這些事，希望你能替我們保密一段時間,。我們得有個準備過程,。”劉春田對劉春雨說,。
“那是自然,。你們也要嚴守秘密，要是有人傳出去,，要帳的人會把我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