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平常絕不會有人踏足的角落里,,幾個穿著中學(xué)生校服的男生女生圍在一起,。每個人手里都夾著根煙,,時不時放在口中輕啜一口,,再姿勢迷人的吐出煙圈,,彼此之間毫無尷尬神色地說說笑笑著,,像是早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事,。人群中有一個男孩兒特別惹眼,,他的左耳戴著一顆紅色的耳釘,。他抽煙的姿勢像是事先演練過無數(shù)遍似的,,每一個角度都好看到無可挑剔。他和一個女生說完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頭問另一邊兒的一個高個兒男生:“月老,阿三怎么沒來,?”
高個兒男生嗤笑一聲,,說:“他呀,?正跟在他男朋友屁股后邊兒去西山看日出呢?!眲倓偢泻赫f話的女生隨手扔掉一個煙蒂,,又從包里摸出一根來,借著旁邊人的火邊點邊說:“是陪白淏和白淏他女朋友去西山看日出吧,?!彼鼰煹氖址黠@不太熟練,有經(jīng)驗的人都會把煙放在嘴里,,然后湊到火上去點,,而她卻是用手夾著煙在火上點燃,再放進嘴里邊,。
高個兒的男生深吸口煙,,再悠悠地吐出眼圈兒來,說:“是啊,。你說那個女孩兒得有多憋屈,,跟男朋友浪漫一把去看個日出,屁股后邊兒還跟著一個覬覦她男朋友的同志,?!薄袄寺窟@就叫浪漫,?你們男人啊就會耍這些小把戲哄女孩子開心,,美其名曰——浪漫。其實呢,?狗屁不值,!要真浪漫就把她帶到爸媽面前說‘這是我給你們找的兒媳婦’,這才叫浪漫呢,??蓡栴}是你們誰敢吶?”
高個兒男生嘿嘿一笑:“你別看我,,反正我不敢,。我要是把人往家里領(lǐng),第二天就可以跟大家伙兒說‘拜拜’,,然后棺材蓋兒一蓋,,就此啊,,入土為安咯,。”女生斜眼看著他:“就你還想入土為安,?現(xiàn)在死人住的地方比活人還貴,,你連個活人住的地方都買不起,,還想買死人住的地方?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薄鞍选铩汀蟆サ簦也蛔龃呵锎髩?,頂多啊…就做春夢,。”
他們顯然樂于聽到這樣的笑話,,一個個不管真笑假笑,,都做出笑的樣子來。
“月老,,你別這樣說阿三,。還有你,”男孩兒對著那女孩子,,說,,“阿姈,別對男人有偏見,?!北环Q作阿姈的女生踩著高跟鞋走過去,把手駕到他肩上,,湊近他耳邊,,調(diào)笑似的說:“對帥哥呀,我一向不會有什么偏見,?!蹦泻和蝗话鸭缫豢纾崎_一步,,阿姈的手失去支撐,,半邊身子一歪,反倒就勢撲到他身上,,手往他脖子上一圈,,就那么毫無顧忌地大半個身子吊在他身上。其他人都笑,,也不知笑她的大膽,,還是笑男孩兒的“不知消受美人恩”。
“香水味道太重,,受不住,。”
阿姈一把推開男孩兒,,沒好氣的踢他一腳,。雖然不是真踢,,但男孩兒也很夸張的跳開,惹得其他人又是一陣笑,?!肮备邆€兒男生拍一拍自己的肩膀,,不正經(jīng)的說:“來,,靠這兒。小舟消受不起美人恩,,我可不一樣,。”
覃汐走著走著,,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是誰,?”她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穿著中學(xué)生校服的男生站在自己身后,。個子小小的,,瘦瘦的,一臉的戒備,。
“不好意思,,我…我是來找同學(xué)的,她住在——就住在這附近,?!币苍S是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禮貌樣子讓他覺得沒什么可戒備的,男生明顯放松下來,,拿眼睛小心地打量她:“你穿得這么好,,是個富家小姐吧。怎么可能會到這種地方來找同學(xué),?”覃汐有點兒低落:“我想我可能沒找對地方,,但是我明明記得好像應(yīng)該是這里啊?!薄澳阏f一個‘好像’,,又說一個‘應(yīng)該’,說明你根本就不確定是不是這個地方,?!蹦泻⒆右槐菊?jīng)地說。這個語氣倒像是個老學(xué)究,。
“要不要我?guī)湍??”“好啊…謝謝…”
好像…應(yīng)該…可以吧。
“你想消受美人恩,美人還不讓呢,。”阿姈抖抖煙灰,,把煙重新放到嘴里,,吸一口又吐出來。她眼睛不經(jīng)意地那么一瞟,,突然叫起來:“阿三,?你不是跟白淏在西山嗎?”阿三從轉(zhuǎn)角的地方徹底走出來,,說:“他說西山前段時間發(fā)生過命案,,挺嚇人的,不太安生,。我跟他一起去他不放心,,所以…讓我回來?!薄澳憔途幇赡?!既然不安全,那他自己怎么還去,?”阿姈說,,“是不是那女的看你不太順眼,所以讓白淏把你攆回來,?”“不是…她…她為什么看我不順眼,?我又沒做什么…”
“你沒做什么?”高個兒男生很夸張的叫起來,,“你拿個高音喇叭在白淏宿舍樓下表白這叫‘沒做什么’,?阿三,我是真不懂你這小子,,喜歡就喜歡吧,,你別說出來呀,弄得大家見面尷尬,。白淏那小子對你還算仁至義盡的吧,,沒對你說什么狠話。要是我,,肯定先把你罵一頓,,再揍一頓!多膈應(yīng)啊…”
我和他之間的羈絆,,我自己都還不明白,,你們又怎么會懂…
“岳鏡蕪!”高個兒男生被直呼名字,立馬閉上嘴巴——自己確實有些口無遮攔,。男孩兒繼續(xù)說:“阿三,,月老他沒有惡意,你別介意,?!?p> “不會。其實…這兒還有個人想找我們幫忙,?!毙⌒〉氖菔莸陌⑷拖骂^,僵硬的往旁邊跨一步,,把路讓出來,。眾人不知他要做什么,都疑惑地看向他,。阿三局促的伸手往轉(zhuǎn)角那邊指指,,像是對什么人說話一樣:“你出來吧,他們都是我朋友,,可以給你帶路,。”
轉(zhuǎn)角處先是出現(xiàn)一雙精致的黑色女士小皮鞋,,然后是及膝的黑色短裙,,粉白色襯衣,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手提包,。四目相對,,兩相錯愕。男孩兒條件反射似的扔掉只燒到一半兒的煙,,站直身子:“怎么是你,?”似乎覺得自己的反應(yīng)有點兒過頭,他又慢慢把身子靠回墻上,,恢復(fù)剛才的姿勢,。手上沒有煙,于是把手揣進褲兜兒里,,說:“我們還真是有緣,。”
覃汐說:“剛剛聽聲音我就覺得像你,,原來真的是你,。葉…鹿舟?!薄皹s幸啊,,還記得我名字。”阿三看看葉鹿舟,,又看看覃汐:“你們…認(rèn)識,?”“怎么不認(rèn)識!”相比剛才,,現(xiàn)在的葉鹿舟話多起來,,表情也生動起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得戛然停住,。
“覃汐,,我叫覃汐?!薄芭丁獙?!這是秦夕。名字美吧,,‘秦’可是古代美女的姓,。夕陽西下,斷腸人…??!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啊呸,!今夕何夕——對,!就是今夕何夕!怎么樣,,美吧,?”其他人不知什么時候也都已經(jīng)把煙扔掉,只有阿姈,,雙臂交叉著抱在胸前,,深吸一口煙,上上下下打量覃汐,,說:“是挺美,,跟我們這些庸脂俗粉就是不一樣?!?p> 覃汐悄悄退后半步,,略低下頭,說:“是沒有水的‘水潭’的那個‘覃’,,有水的‘夕陽’的那個‘汐’,,覃汐。”
葉鹿舟終于還是直起身子,,臉上倒也不見什么尷尬:“不管是哪個‘覃’,,哪個‘汐’,只要是‘覃汐’,,就都很美,。”接受這樣的贊美,,覃汐的臉有點兒紅,。她良好的教養(yǎng)使她極禮貌而疏離地一笑,說:“謝謝,?!?p>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她的這種禮貌和矜持在這一堆人面前顯得格格不入,。最后還是葉鹿舟首先說話,。他指著高個兒男生對她介紹:“這是岳鏡蕪,我們都叫他月老,,我兄弟,。”他指向阿姈和阿三,,說:“這是溫姈,。這是何慬,我們都叫他阿三,?!彼种钢渌艘灰唤o覃汐介紹,但其實她并不能一一記清他們的名字,。但出于禮貌,,她還是做出認(rèn)真聽的樣子,一個個點頭應(yīng)著,?!坝洸磺逡矝]關(guān)系,反正也沒有那個必要,?!毕敕ū豢创p輕咬著嘴唇,,低低的點點頭,。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慣常的與人相處的方式在這里好像行不通。
一群人很快被葉鹿舟叫散,,他們不情不愿地兩個一對,、三個一群離開,。溫姈在經(jīng)過覃汐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住,說:“路走錯一次不要緊,,但千萬別再走錯第二次,。”說完,,她就踩著高跟鞋離開,。就在她們擦身而過的一瞬間,覃汐又聞到那個味道,,像是花香,,但又有像是樹葉埋在土里腐爛的氣味和昆蟲尸體的氣味。只不過現(xiàn)在聞來,,并不覺得不舒服,。
地上還有未燃盡的煙蒂,曲曲折折的冒出白煙,,覃汐受不住這種味道,,掩鼻咳嗽起來,。葉鹿舟用手把那些煙揮開,,拉著她走出幾步遠(yuǎn),說:“這地方不干凈,,我?guī)愠鋈?。”“既然知道不干凈,,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葉鹿舟腳步一頓,慢慢放開她的手,,重新把手揣回兜兒里,,又恢復(fù)成剛才那個地痞流氓的姿勢:“怎么做?抽煙,、喝酒,、偷盜搶劫,還是****,?”覃汐看著他,,下意識的把他和葉孤舟作比較。如果是葉孤舟的話,,絕對不會對她說這樣的話,。葉鹿舟就像是一頭渾身長滿刺的刺猬,一感受到威脅就會蜷縮起來,,只露出一身尖刺在外面,,刺傷別人,,阻止別人的靠近,也讓自己孤立無援,。
她低頭斂眉,,說:“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不用故意對我說這樣的話,?!薄澳阋詾槟闶钦l?我為什么要在你身上花費這些心思,?”他繼續(xù)尖刻,。覃汐猛地抬起頭來,他卻已經(jīng)走開,。明明穿著色彩明艷的衣服,,背影卻還是那么陰郁,像個浪子,。
他頭也不回的對她做一個跟上來的手勢,,說:“走吧,還愣著干什么,?天黑下來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克制不住對你做什么事,,你還是早早離開我這個地痞流氓的視線才好…”
什么嘛!就好像剛才那句傷人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皹渖系镍B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他忽然唱起歌來,在這個冷冷清清的地方,,這樣的歌顯得特別違和,。覃汐一言不發(fā),不遠(yuǎn)不近的跟在他身后,,漸漸遠(yuǎn)離這條她不小心走錯的路,。然而,就在他們離開之后不久,,有三個人悄悄地回到這里,,赫然正是剛才離開的溫姈、岳鏡蕪和何慬,。
溫姈仍然交叉著雙臂抱在胸前,,望著二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岳鏡蕪看著她,,問:“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去荊川,,我感覺到…那里有我們的同類,?!薄澳阋郧耙舱f過葉鹿舟是我們的同類,可是直到現(xiàn)在我們都沒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異于常人的地方,?!睖貖柭牭竭@話也皺起眉頭,說:“我沒法百分之百確定,,但他身上確實有非自然能力者的氣息,。雖說京市這地方‘研究社’的人多,氣息復(fù)雜難辨,,但我已經(jīng)靠他足夠近,,那種氣息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應(yīng)該不會錯,。如果真的不是他,那也一定是他最親近的人之一…”溫姈想一想,,說,,“可他家里只有一個窩囊的父親和一個虛榮的母親,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岳鏡蕪看她想不明白眉頭越皺越緊,,不愿讓她再糾結(jié)下去給她自己找不痛快,趕緊岔開話題,,問:“我們什么時候動身,?”溫姈狠狠地把一個煙蒂踩進泥里,,臉上露出狠絕的表情來:“今晚就動身,!研究社的人鼻子也很靈,我們一定要搶在那幫家伙之前找到那個人,!”岳鏡蕪和何慬恭謹(jǐn)?shù)氐皖^,,應(yīng)聲道:“是!”
有一句話說,,不要輕易相信你的眼睛,,它有時候比耳朵更能欺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