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從這棟廢棄的老樓里走了出來,，魏衛(wèi)在頭頂?shù)姆毙菗]灑下,，深深的呼了口氣,。

　　深秋略帶冰涼但卻清新的新鮮空氣涌入了肺部，沖淡了剛剛那種讓人心煩意躁的音樂聲與渾濁空氣帶來的暈眩感,。他借著燈光,，沿著開裂的小路向下走去，來到了自己的車前,。

　　這是一輛黑色的吉普改裝車,，有著堅實的骨架與高大的輪胎，有些地方已經(jīng)磨損,。

　　甚至在左邊車門處,，還能看到幾個彈孔。

　　魏衛(wèi)將身上沾滿了血,，甚至可以擰血水來的衣服脫了下來,，一把火燒掉。

　　然后用濕巾擦干凈了自己手臉之上,，所有沾到的鮮血,，這才從后備箱里，取出了同樣款式的一套衣服,，一件一件,，套到了自己身上。借著星光,，照了一下車窗,，又簡單的整理了一下發(fā)型，看著玻璃倒影里面干爽陽光的自己,，他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有種說不出的低落。

　　“沙沙沙……”

　　身后,，忽然有鱗片磨擦砂礫的聲音響起,，窸窸窣窣，讓人汗毛都不由得豎了起來,。

　　但是,，周圍沒有任何影子出現(xiàn)，似乎只是人的幻聽,。

　　魏衛(wèi)聽到這個聲音,，臉上便露出了笑容，伸手掰了一下車子的后視鏡,，對準了自己身后,。

　　通過鏡子，他看到一條黑黝黝的,，身體足有水桶般粗細的蟒蛇,，從自己身后的沙地上爬了過來，它上半截身子挺了起來,，身上全都是一塊一塊,，如同人臉般的花紋,，后背有兩只暗紅色，布滿了青筋的肉膜翅膀,，緊緊的裹在了蛇軀之上,，不知道展開之后會有多么壯觀。

　　蛇頭猙獰,，瞎了一只眼睛,。

　　頭頂上則頂著一個歪歪的黑色貝雷帽，表情有著類似于人一樣的嚴肅,。

　　“解決了,？”

　　人臉花紋的怪蛇忽然張開了嘴巴，從鏡子里盯著魏衛(wèi),，唁子顫動,，發(fā)出了嘶啞的聲音。

　　聲音,，有種長者般的厚重,。

　　魏衛(wèi)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輕輕點頭,，像是剛剛扶完了老太太過馬路一樣的滿足,。

　　黑蟒眼睛里的擔憂更濃重了，試探著問：“子彈呢,？”

　　“全用光了,。”

　　“……”

　　黑蟒沉默了下來,，好一會,，才無奈的嘆道：“每次都一定要打光所有子彈才夠嗎？”

　　“當然不是了,，教官,。”

　　魏衛(wèi)一邊扶正了自己的領(lǐng)結(jié),，一邊笑道：“子彈打光了也不夠用的好嘛,。”

　　“……”

　　怪蛇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獨眼里的豎瞳露出了種無奈的表情,。

　　車子靜靜的啟動，沿著星光下沒有路燈的廢棄公路,，緩慢的向前駛?cè)?。后面的廢棄老樓，被拋得越來越遠，誰也不知道這老樓里發(fā)生了什么,。外表上看,，甚至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

　　“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怪蟒出現(xiàn)在了后視鏡里,，它不知何時鉆進了車里,，只是身軀小了一圈。

　　暗紅色的獨眼仍然盯著魏衛(wèi),，滿是擔憂與勸告：“你還沒有正式上任,，不受官方保護的?！?p>　　“唔……”

　　魏衛(wèi)掃了一眼副駕前面展開的地圖,，笑道：“天亮的時候，就差不多到地方了,?！?p>　　在魏衛(wèi)眼睛掃過去的地方，有個小小的城鎮(zhèn),，被他用紅筆圈了起來,。

　　那里是廢鐵城，第三城圈邊緣的一座小城,，鄰近荒野,，資料上看，城鎮(zhèn)人口不多,，只有一百萬不到,，在夸父集團壁壘規(guī)劃圖里，這已經(jīng)是邊緣的邊緣,，幾乎可以被拋棄的程度,。

　　魏衛(wèi)正是在趕去這個地方報道的途中。

　　“這是到不到地方的問題嗎,？”

　　教官被魏衛(wèi)的聊天方式搞的很是氣悶,，聲音忍不住提高了點。

　　但魏衛(wèi)笑吟吟的向后視鏡里的它看了一眼,，乖巧而聽話,，讓它的火氣像打在棉花上。

　　“殺不完的……”

　　教官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強忍著勸道：“第一次秘密戰(zhàn)爭發(fā)生已經(jīng)七十多年了,。”

　　“惡魔的力量滲透進現(xiàn)實已成定局?！?p>　　“它們掌握著生命,，力量，命運等等超現(xiàn)實的力量,，以神明的姿態(tài)降臨,。”

　　“你永遠也無法想象這對普通人的誘惑有多大,，也無法想象會有多少人自甘墮落……”

　　“……”

　　魏衛(wèi)聽著怪蟒的話,，仍然帶著微笑：“惡魔就是惡魔，神明不會長成這個樣子,?！?p>　　“而這些崇拜惡魔的人，就是被污染的怪物而已,?！?p>　　“……”

　　教官生氣：“你覺得這些個怪物被你殺了，就不會引來別的麻煩,？”

　　“就像剛剛的這個,，年紀輕輕，便掌握了折疊空間的制作方法,，你覺得他是普通人,？就算我可以幫你抹去一些痕跡，但如果有人想要查,，也不確保會不會查到你的頭上……”

　　“……”

　　“那又怎么樣呢,？”

　　魏衛(wèi)笑道：“查過來的人也殺了好了?！?p>　　“……”

　　教官忽然沉默了下來,。

　　它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家伙好像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了一句認真的話,。

　　“教官,，其實這不是你曾經(jīng)教過我們的嗎？”

　　在教官教官的沉默之中,，認真駕駛的魏衛(wèi),，忽然讓人意外的解釋了一句：

　　“神明是人類在對抗無力抵擋的天災(zāi)與苦難時幻想出來的意象，也是我們可以承擔苦難與挫折時防止自己精神崩潰的第一道防火墻,。但如今,，這些原本被寄托了希望與美好的神明，卻露出了他們真正的本性與面目,，如病毒一樣腐蝕著世界的精神還有秩序,，我們該怎么辦,？”

　　說到這里，他露出笑容,，神色卻很認真：“神變成了惡魔,，那誰來保護這個世界？”

　　“當然是我們自己來,！”

　　“……”

　　教官沉默了下來,，想要說什么，卻只覺得無力辯駁

　　良久之后,，它低低的嘆了一聲,，目光通過后視鏡，落在了魏衛(wèi)的臉上：“告訴我,，衛(wèi)?！?p>　　“你為什么一定要回這個小地方,？”

　　“……”

　　魏衛(wèi)被它盯著，神情有些不自然,，道：“這里是我的家,。”

　　“家,？”

　　教官冷笑：“你在這里沒有家,，也沒有家人了?！?p>　　魏衛(wèi)抿了下嘴角,，沒有回答。

　　但教官的口吻,，卻忽然有些硬不起來了,，像一個不忍苛責自己學生的老師：

　　“衛(wèi)，你能走到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三百多個學員里們,，就只畢業(yè)了你們幾個?！?p>　　“你們這一屆,，是有史以來最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p>　　“看看你那些同學,，他們有的加入了刑天小隊，有人進入了基金會實習,，再不濟也選擇了最合適的財團成為他們的雇主,，這些選擇會讓他們擁有最好的前途與身份，無論是將來擁有更好的生活，還是試圖進一步的提升自己,，唯有你,，居然甘愿回到這么一個小地方……”

　　“……”

　　“我和他們不一樣?！?p>　　魏衛(wèi)打斷了它的話,，笑道：“教官，他們都是優(yōu)等生,，我是差生,。”

　　教官呆了呆,，忍不住道：“唔,，你心理健康測試方面的評價，確實不怎么高……”

　　“,？”

　　教官的日常脫線,，把魏衛(wèi)都搞的情緒不連貫了。

　　頓了頓,，才道：“另外,，教官你也明白的。雖然我們確實是從一個訓(xùn)練營里出來的,，但是他們都是自愿選擇了這個地方,。而我，是被迫的,。他們的路也從一開始就被安排好,，知道自己出來了應(yīng)該去做什么。我不是,，我從一開始就不知道自己接受訓(xùn)練是為了什么……”

　　“現(xiàn)在畢業(yè)了,，當然也不知道該去做什么，沒有方向與目標,?！?p>　　“所以，回家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

　　面對魏衛(wèi)突如其來的認真,，教官倒是一下子怔住了，接不上話,。

　　過了一會,，它才忽然無奈的搖頭：

　　“好了好了，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在第一城防圈了,，管的多少松點……”

　　它試著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轉(zhuǎn)換了一種口吻,，道：“還有，待會把你送到地方,，我就該回去了,，你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我說,，我會盡量的想辦法滿足你,，不過我還是希望……”

　　“子彈?！?p>　　它話還沒說完,，魏衛(wèi)便笑著接過了話口，道：“我攢下的子彈已經(jīng)用光了,?！?p>　　“你……”

　　教官無奈：“你上任之后，就可以直接從小隊里申請?zhí)嘏訌椓恕?p>　　“這小地方,，能有幾顆子彈,？”

　　魏衛(wèi)頓時質(zhì)疑：“別說青頭鬼和紅天使了，就連最低級的綠豆蒼蠅也領(lǐng)不到多少吧,？”

　　“……”

　　教官氣的聲音一下子提了起來：“你真把這當普通子彈？”

　　“這是基金會給你的權(quán)力,，有的時候一顆子彈就是一個殺人名額,，我私下里攢的子彈全被你拿走了還不夠，干脆我回頭給你整個電磁脈沖彈,，把這破地方從地圖上抹去行了吧,？”

　　“……”

　　“這個……”

　　魏衛(wèi)似乎有些心動，試探道：“據(jù)說,，到了第七狀態(tài)才能申請這玩意兒,？”

　　教官直接蔫了。

　　好一會,，它才有氣無力的道：“算了算了,，我回去動用私人關(guān)系，給你追加一點,?！?p>　　“但你記住，被惡魔污染的人殺了就殺了,，如果是沒有污染的……”

　　“……”

　　“如果我殺了任何一個沒有被污染的人,。”

　　魏衛(wèi)的表情,，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抿了下唇角,，道：“你來殺我，我不反抗,?！?p>　　教官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低低的嘆了一聲，道：“衛(wèi),，知道為什么你最后的結(jié)業(yè)評價不高嗎,？”

　　魏衛(wèi)怔了怔：“因為我當時沒錢給教官你送禮？”

　　“胡說什么,？”

　　教官有些氣悶,，好一會才道：“不僅僅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