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坐在星宮星球荒蕪的土地上,一個人愣神。
在那深坑之下,,被當做勞役使喚的納爾斯終于挖好了一個大小合適的方坑,,能把那具變回人形的尸體放進去安葬。
奧爾加當然沒有幫他的忙,,她站在周培毅身邊,,緊盯著這位圣城最大的敵人,,也是此時此刻最有可能守護這個世界的人,。
但周培毅自己并不認為自己是守護者,。
“你在想什么?”奧爾加問,。
“我在想你身為圣城的忠犬,,為什么還沒有開始和我決一死戰(zhàn)?!敝芘嘁憷淅涞卣f,,“我在想如果這里的世界需要你的讖語來重建,我應(yīng)該不會猶豫立刻就會殺死你,。很可惜,,不是?!?p> 奧爾加看著他,,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你身邊的那位騎士,代表了自厭和疼痛的那一位,,應(yīng)該是托馬斯,。我們并不算了解他?!?p> “你們的檔案記錄里,,托馬斯在雷哥蘭都的修道院作為實習(xí)神父期間,犯下了多起重罪,,駭人聽聞,。”周培毅還記得在梅薩平頂看到的那些資料,,“他被懷疑有虐待,、孌童、強奸和屠殺,。你認為那是事實嗎,?”
“事實應(yīng)該是怎樣的?”
“他是自厭的騎士,,他懇求亞格幫助他長生,,這樣他就可以永生永世承受痛苦和折磨,來清洗他身上的罪孽,?!敝芘嘁阏f,“你猜猜看,,這種人到底是有道德,,還是反社會人格的殺人犯,?”
“我不知道。說不定他是在犯罪之后才后悔,,開始自厭,。”
周培毅懶得和她解釋:“你這么想也行,,我反正無所謂?!?p> 奧爾加卻不依不饒:“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樣,?”
周培毅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番處刑姬的表情,,然后低聲說:“幾百年前,,有一個雷哥蘭都的小男孩。那孩子的父母因為意外早逝,,他的撫養(yǎng)權(quán)被交給了本地的親屬,,一對年輕的夫妻。他們把男孩賣給了修道院的院長,,占有了男孩父母的遺產(chǎn),。托馬斯發(fā)現(xiàn)了男孩在被侵犯,他的出身很高貴,,所以他向更有權(quán)有勢的人寫信,,想要告發(fā)這一切?!?p> “然后呢,?”處刑姬急切地問。
周培毅便繼續(xù)說,,仿佛在念無情的卷宗:“信件沒有寄送出去,,院長截留了它們。托馬斯被偽造了和男孩的親密照片,,男孩的監(jiān)護人,,那一對年輕的夫妻,誣陷他孌童強奸,,在村落里對他公開審判,。村落里的人受修道院庇護,已經(jīng)把敬獻貢品當做了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想要戳破這一切的托馬斯,,成了他們最憎恨的人。他被辱罵,,栽贓,,毆打,,甚至?xí)粴⑺馈6磺械氖甲髻刚?,修道院的院長,,在托馬斯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像是要彰顯他的勝利,,在他面前再次侵犯了那個孩子,。”
奧爾加全身都在顫抖,,仿佛身臨其境地看到了這些話語組成的畫面,。
周培毅平靜地說:“之后,托馬斯的能力失控了,,他不僅殺死了修道院院長,,還殺死了那個可憐的孩子,至少是給了他解脫,。再之后,,整個村落都被他的能力波及,所有人都死于痛苦,?!?p>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這幾乎是奧爾加最后的倔強,,她依舊在質(zhì)疑,。
“我看到了托馬斯的執(zhí)念,看到了他的記憶,,而且我解開了它對托馬斯的桎梏,。”周培毅淡淡地說,,“當然你也可以不信,。”
“我當然不相信,!”奧爾加低吼,,“他們是神明的侍從,他們信仰神教,,他們應(yīng)該沐浴在圣城的光輝之下,!為什么......怎么可能!”
周培毅還是像講述著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給奧爾加灌輸常識:“你知道我的老本行,,我之前在和什么樣的人打交道。在伊洛波,,每年有大概一百四十萬孩童遭遇人口販賣,。僅僅在拉提夏,,每年就有兩萬孩童被販賣給修道院的神職人員。這些孩子五年后的存活率不足三成,?!?p> 奧爾加被完全嚇呆,愣在原地,,表情夸張呆滯,,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你看上去并不知道這些事情,,這還真是好笑,。”周培毅冷笑說,,“不是沒有人發(fā)掘這些黑暗,,不是沒有人有勇氣揭露這一切,。為西伊洛波的神父,、主祭和視者們掩蓋真相的,不正就是你們圣城嗎,?”
奧爾加低下了頭:“我確實并不知道......”
“真有趣,,圣城的處刑姬看不到真正的罪惡,只能看到她相信的‘叛逆’,。你到底在處刑什么,?是真正的十惡不赦的罪人,還是你只不過是一件工具,,負責(zé)幫助監(jiān)察官黨同伐異呢,?”周培毅無情地譏諷道。
奧爾加沒有說話,。
周培毅并沒有放松攻擊,,而是變本加厲:“讓我猜猜看,你一定非常堅信,,死在你手下的每一個人都死有余辜,,罪無可赦。就比如我的老師雅各布,,你深信不疑他的研究會動搖圣城的根本,,他會威脅整個世界的秩序,如果讓他和學(xué)派的發(fā)現(xiàn)見諸報端,,被世人熟知,,會毀滅安寧和虔誠,毀滅你認知中的一切美好,。你一定相信,,你是這個世界忠誠的守護者,,對嗎?”
奧爾加還是一言不發(fā),。
周培毅不打算說服奧爾加,,也不想繼續(xù)羞辱她,他只是感到荒誕和無趣,。
他冷冷地說,,聲音更像是自言自語:“做了這么多腌臜事,還要給自己冠上正義的名頭,,真可笑,。無論是你們圣城,還是東伊洛波的那些騎士們,,總覺得自己比別人更正義,,自己的公平比別人更公平。你們從來不在乎真正的道德,,只不過是披上道德的外衣,,為自己的貪婪粉飾出一張畫皮罷了。
“但托馬斯不一樣,,他至少在乎著那些人,,無論是無辜的孩子,還是死有應(yīng)得的暴民,,甚至是罪孽滔天的修道院院長,,他為他們的痛苦而自責(zé),為殺死了他們自責(zé),,為此他懲罰了自己上百年,。
“可在這破碎的星宮,需要被犧牲的是他,,不是維爾京,,不是博希蒙德,不是阿德里安,,也不是你,。
“這不公平。這很可笑,?!?p> 自厭是因為看到了高尚,卻無法讓自己觸碰到真正的純潔,。痛苦是因為失去的一切無力挽回,,越想把水中月捧在手心,卻越感覺無力和絕望,。
周培毅不希望是托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