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春閣內(nèi),,盧思哲的一番帝黨之論令永正皇帝大為不悅。
但自從三請出山以來,,此人脾氣秉性向來如此,,不拘禮數(shù),不囿規(guī)矩,也不媚君上,,頗有前唐詩仙風(fēng)骨,。
自從登基以來,楚淵便自誓要重振大玄,,遠(yuǎn)超強漢盛唐,。
要想成為一代明君,,自然要廣開言路,,虛心納諫,從善如流,。
永正皇帝一念至此,,壓下心頭的火氣,示意盧先生繼續(xù)言明,。
盧先生并不為所動,,絲毫不受影響,反而是悠然呷了一口茶,,搖頭道:“圣上所言也不為錯,。可話雖如此,,理也應(yīng)該是這個理兒,,但豈能事事盡如人意?”
“即便圣上貴為天子,,又豈能洞悉滿朝文武的內(nèi)心,,藏奸者,可能對皇上是曲意奉承,,懷忠者,,或許是直言逆耳?!?p> “恕在下說句大不敬的話,。”盧先生輕輕敲了敲桌幾,,直言道,,“四王八公這些開國武勛,可是唯太上皇馬首是瞻,,對新皇的圣諭也是聽調(diào)不聽宣,,甚至陽奉陰違者也有之?!?p> “再者,,圣上的那些兄弟們,雖然奪位失敗,但仗著太上皇健在,,故各懷鬼胎,,巴不得圣上與四王八公大鬧一場,如此,,他們才好坐收漁翁之利,。”
盧先生頓了頓,,眼見永正皇帝面色冷峻,,又話鋒一轉(zhuǎn),笑道:“但保固侯馮家,,保寧侯陳家,,從來不參與黨爭,卻世代忠于大玄,,忠于天子,。換言之,如今馮陳兩家是武勛一脈可堪重用的勢力,?!?p> “神武將軍馮唐掌管五城兵馬司和靖武司,關(guān)乎京都要害,。而神勇將軍陳朗身為神機(jī)營副將,,拱衛(wèi)京都,關(guān)乎京都外防……”
盧先生最后總結(jié)道:“一內(nèi)一外,,皆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因此在下以為關(guān)于朝廷黨爭,堵不如疏,,而疏的關(guān)鍵便在于馮陳二家,。”
“金陵侯賈瑛因向圣上敬獻(xiàn)通靈寶玉,,可以說已經(jīng)與四王八公內(nèi)部有了分歧,。若是能以這小子為突破口,或許能從內(nèi)部瓦解四王八公的結(jié)黨,?!?p> “倘若賈瑛、馮紫英和陳也俊,,這三人真能義結(jié)金蘭,,在下以為,圣上大可不必在意,,反而可暗中支持其成為帝黨,,鬼謀者詭道也,,以帝黨治勛黨,或有奇效,?!?p> 永正皇帝聽完盧先生的一番話,頓時陷入沉思,。
在九子奪嫡中,,永正皇帝能殺出重圍,登上皇位,,全賴這位盧先生善用詭道,,屢屢能出奇制勝。
甚至還曾兵行險著,,以羸弱之勢,,化腐朽為神奇,令敵人驚駭欲絕,。
是以,乍聽盧先生這番“帝黨治勛黨”的奇謀,,雖有些憂慮,,但漸漸竟有了欣然應(yīng)諾之意。
“那就依先生之言,?!庇勒实燮鹕黼x開御案,步至盧思哲面前,,“敢問先生,,依此計,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盧思哲哈哈一笑,,指了指正在謄寫書稿的夏守忠,因說道:“圣上只御覽此書即可,,一切可水到渠成,。”
這個時候,,夏守忠巧妙插話,,恭聲道:“圣上,咱們這位金陵侯還真是一員福將,?!?p> “哦,福將,?此話怎講,?可有密報?”永正皇帝一聽“福將”就知道是好事,也一時間有些好奇,。
“回稟圣上,。”夏守忠離開案幾,,移至廳心,,朝永正皇帝躬身,“昨夜虹衣教夜襲靖武司大牢,,百戶馮紫英和陳也俊險些喪命,,危急時刻,幸有金陵侯出手,,力克強敵,,這才化解了一場劫獄之災(zāi)?!?p> 盧先生哈哈笑道:“妙也,!桃園三結(jié)義,斬的是黃巾首立功,。咱們金陵侯等三人是退虹衣教首立功,。若先寫書稿,再遇虹衣教的話,,這金陵侯可謂一語成讖,。”
夏守忠立時答道:“據(jù)龍鱗衛(wèi)密報,,擊退虹衣教后,,三人便在靖安亭秉燭夜談,直到天亮,。想必是先寫的書稿,。”
聞言,,盧先生又是一陣莞爾,,內(nèi)心深處對這位神秘的金陵侯充滿了興趣。
御案之后的永正皇帝卻神情復(fù)雜難明,,更多的是陰郁之色,,畢竟虹衣教兇名在外,此番死灰復(fù)燃,,不免給新朝蒙上了一層陰霾,。
盧先生眼見永正皇帝的神情,哪能不知其所想所憂,,登時難得勸慰道:“對于虹衣教,,圣上不必介懷,。一飲一啄,皆有定數(shù),?!?p> “那虹衣教雖卷土重來,又精心策劃的劫獄陰謀,,卻不想遇到羈押在牢的金陵侯,,以致功敗垂成。如此看來,,金陵侯便是它虹衣教的劫數(shù),。”
“天生賈瑛子,,敕封金陵侯,。虹衣敢猖獗,三義屠如狗,!”盧先生隨口一言,,卻盡顯豪邁癲狂之態(tài)。
永正皇帝未料到,,向來恃才傲物的盧先生能給予賈瑛如此高的評價,,但也沒再多言。
只是看了一眼時辰鐘后,,當(dāng)即話鋒一轉(zhuǎn),問道:“兩淮巡鹽御史林如海今日到京,,朕要單獨召見他,,先生可有良言相贈?”
盧先生立時不假思索道:“天下之賦,,鹽利居半,,這兩淮鹽稅又甲天下?!?p> “圣上不管是整頓軍務(wù),,還是刷新吏治,都需要錢糧,,可眼下國庫空虛,,鹽政又積弊已久,實在是徒增奈何,。如今這位林御史來京述職,,或許圣上可借用此人整飭鹽政,方可充實國庫,?!?p> 永正皇帝點點頭,,道:“朕也早有此意,可林御史乃太上皇欽點的鹽政,,至今履職已有五年,。召見此人易,但令其唯命是從卻是難也,?!?p> “圣上,這世間的所謂難事,,好似丟了鑰匙的鎖,。”盧先生悠然一笑,,其從容之神情,,在永正皇帝看來,像是早已成竹在胸的樣子,。
永正皇帝搖搖頭,,無奈嘆道:“先生就別賣關(guān)子了,可否告知這把鑰匙藏于何處,?”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圣上一早就拿著金鑰匙了,,卻又棄之如敝履,,這叫在下好生費解?原以為圣上不想用鑰匙,,只想用鐵錘猛擊砸開那金鎖,。”
盧先生神秘一笑,,目光一轉(zhuǎn),,看向正在謄寫書稿的夏守忠那邊。
“如若真有開鎖的鑰匙,,誰又忍心砸之撬之,?”
永正皇帝語氣中有些氣笑不得,只是虎目一凝,,禁不住瞪了一眼盧思哲,,旋即卻又暗暗琢磨他所說的“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之事。
循著盧思哲的目光看去,,正好瞧見夏守忠正在默默謄寫書稿,,似是警覺靈敏,一覺被圣上注視,,夏守忠便緩緩抬起頭來,,恭敬地迎上圣上的目光,。
“先生所說的金鑰匙,是指這書稿,?”讀懂圣上的眼神深意后,,夏守忠立即代天問道。
盧思哲摸了摸下頦,,笑道:“非也,,在下所說的金鑰匙乃是撰寫這書稿的人?!?p> 夏守忠立時心領(lǐng)神會,,失聲叫道:“先生是指金陵侯賈瑛?”
“是也,!”盧思哲說著就起身,,跛行至夏守忠那邊的案幾前,拿起一張宣紙書稿,,“想必圣上也知,,林御史乃是金陵侯的姑丈。有了這層關(guān)系在,,林御史這把金鑰匙,,圣上便可有辦法拴在手心里?!?p> 永正皇帝沉吟片刻,,仍是不解,道:“林御史雖為榮國府的姑婿,,但雙方早已勢成水火,,林御史不見得喜歡金陵侯,尤其是其母王氏,,更是與林夫人早有嫌隙,恐怕不提金陵侯還好,,一提金陵侯,,反倒是弄巧成拙了?!?p> 盧思哲笑道:“林夫人畢竟是史老太君的女兒,,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這親情哪能輕易割舍,?否則林御史的長子又怎會因此而夭折,?”
聞言,永正皇帝腦海中又浮現(xiàn)那一張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玉顏,,不禁暗暗想道:“長子夭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恐怕對于她來說,京都注定是個傷心之地,?!?p> “守忠,你即刻前往靖武司傳朕口諭……”最終永正皇帝還是采納了盧思哲的建議,,只不過這道口諭倒是讓在場二人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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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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