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各方反應(yīng)(下)
“老實說,,若非為了名教大局,,某實在不想與夏雨為敵。此人之心胸,、才學(xué),,實乃數(shù)百年一出之驕雄,,某實不如也,?!?p> “其若是我名教中人,儒門魁首之位,,某甘愿讓之,。”
王績面露敬意,。
若是有選擇,,他寧愿和夏雨痛飲歡聚,指點江山,、激揚(yáng)文字,,也不愿意斗個你死我活。
溫彥博微微嘆息:“可惜,,雙方終究勢同水火,,名教之爭,不容退讓啊,?!?p> “是啊,一切皆是命,,萬般不由人,。名教之大局,終究不能毀在你我手中,,這,、必須爭!”
王績面露堅毅之色,,為了儒門的傳承,,敵人再強(qiáng),他也要贏,!
“對了,,”溫彥博想起了正事,忙道:“某剛得到的消息,,滎陽鄭氏要將嫡次女嫁與夏雨,,雙方已經(jīng)商量好了,就在本月完婚,?!?p> “什么!?”王績一聽,,臉色大變,,又驚又怒道:“滎陽鄭氏明知夏雨與我名教勢同水火,,為何仍要聯(lián)姻?”
“這數(shù)百年來,五姓七望枝繁葉茂,、橫行朝野,,我名教出力甚多,這是準(zhǔn)備過河拆橋嗎?”
從南,、北朝門閥崛起,,儒門便和其糾纏甚深。
儒門需要門閥的庇護(hù)和提攜,,門閥也需要儒門的吶喊和支持,,雙方早已形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所以,,王績?nèi)f沒想到,,百家之爭還沒開始,自己昔日的盟友就先捅了自己一刀,!
這讓他實在無法接受,。
“無功著相了?!睖貜┎┛嘈Φ溃骸霸谑兰议T閥的眼里,,從來只有利益,而沒有朋友,?!?p> “對他們來說,名教只是一個利用的工具,,又豈會被工具所左右?”
王績憤然道:“我名教再衰弱,,也非那些沒落門派可比,這五姓七望難道眼瞎了嗎?”
“無功莫忘了,,”溫彥博卻不迂腐,,嘆氣道:“我名教雖強(qiáng),卻被朝庭,、關(guān)隴,、山東三家所用,立場曖昧啊,?!?p> “若將來朝庭聯(lián)合關(guān)隴一系,打壓山東門閥,,我名教難道會棄了朝庭和關(guān)隴,,只站在五姓七望一邊么?”
王績啞然:單邊下注,這明顯不符合名教的利益,!恨恨道:“所以,,那些世家門閥見諸派學(xué)說有復(fù)興之兆,,便準(zhǔn)備拉攏了么?果然是好算計啊?!?p> “無功,,要忍耐啊?!睖貜┎┛嘈竦溃骸霸蹅兠?,看似高高在上,、風(fēng)光無限,,但其實只是有些人的刀和工具?!?p> “五姓七望,,咱們實是開罪不起啊。若是惹得他們徹底摒棄名教,、倒向他派,,那便大勢去矣?!?p> “更何況,,那夏雨文采極盛、名聲又極佳,,我名教中竟都有不少支持者,,自己人心都不齊,更不宜再樹強(qiáng)敵,?!?p> 王績一聽,頓有些泄氣,。
自南北朝始,,中華亂世數(shù)百年,各種思潮趁機(jī)涌起,、風(fēng)氣開放,,儒學(xué)早已不復(fù)昔日影響。
甚至于,,儒學(xué)內(nèi)部都有了不少反思的聲音,,反思名教處處標(biāo)榜道德,卻無以救華夏,。
便連他兄長的親傳弟子薛收,,竟也勸他勿要因?qū)W術(shù)之爭與夏雨為敵。
人心散亂如此,,何其悲哉,!
“唉,!”
王績悲憤之余,也只能無奈的長嘆一聲,,他心中忽有些恐懼,,恐懼他會不會無力回天。
“溫兄,,請你派人去夏府,,邀那夏雨前來一見吧?!?p> “只要他愿意退讓,,不開設(shè)書院,我名教也不為已勝,,可以默許他小規(guī)模傳授學(xué)說,。”
不一會,,王績定定神,,覺得還是要盡最大的努力阻止夏雨。
哪怕做出一定的妥協(xié),。
其實,,千年百來,儒門對其它學(xué)說也做不到徹底的趕盡殺絕,。
朝庭要治國,,不可能完全任由儒門一家獨大,一些專業(yè)領(lǐng)域,,道德也代替不了專業(yè),。
所以,法家,、兵家,、道家、縱橫,、陰陽等學(xué)說,,依然可以小規(guī)模傳播。
只不過,,始終被儒門打壓,,不成氣候罷了。
“好,,我馬上派人,。”溫彥博點點頭,。
他知道,,王績的決定是對的,,任何時候,一味的強(qiáng)橫都是不可取的,,有時候,,妥協(xié)也是一門藝術(shù)。
皇宮,。
御書房,,屋內(nèi)炭火熊熊,驅(qū)散了寒冬的陰冷,。
李淵只穿貼身的錦服,,正讓兩名宦官舉著一副裱好的對聯(lián),然后自己認(rèn)真的揮筆臨摹,。
不經(jīng)意間,,這世上已沒了顏真卿的顏體,,而多了一種夏雨的夏體,!
而對聯(lián)的內(nèi)容,正是‘風(fēng)聲雨聲’那副,。
不一會,,李淵放下筆,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夏雨的筆跡,,不禁失望道:“還是差許多啊,。”
自古帝王之中,,論酷愛書法者,,李淵絕對是名列前茅。
見得夏雨字跡剛逸雄勁,,風(fēng)骨傲然,,他是深喜之。
又正好新年放假,,也沒有政事,,李淵便索性抽空臨摹一二,仔細(xì)揣摩這夏體的玄妙,。
內(nèi)侍監(jiān)統(tǒng)領(lǐng)韋寬侍候在旁,,聞言忙陪笑道:“陛下,您寫得已是極好了,。扶風(fēng)郡公一代文宗,,這字必然也浸淫多年,倉促之間,,便是誰也不能寫得比陛下更相近了?!?p> 李淵一聽,,哈哈大笑,笑罵道:“你這狗奴才,,倒是會哄朕開心?!?p> “奴才只是實話實說,。”韋寬笑咪咪道,,他侍候李淵多年,,知道平時皇帝還是很好說話的。
忽然,,一名紫袍官員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顯是不敢打擾李淵的雅興。
“有事?”
李淵正好瞅見,,便皺了皺眉,,做為開國雄主,他再愛玩,,也是能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紫袍官員聞言,這才急忙入內(nèi),。
此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并非一般官員,而是直屬李淵的皇家情報機(jī)構(gòu)——不良人的統(tǒng)帥,。
他叫任瑰,,是不良人的創(chuàng)建者,也是第一任統(tǒng)帥,。
大唐創(chuàng)立過程中,,其居功至偉,但因為身份的特殊,,卻一直隱在黑暗中,,少為人知。
“陛下,,”任瑰見禮,,恭聲道:“臣剛得到消息,滎陽鄭氏準(zhǔn)備和扶風(fēng)郡公聯(lián)姻了,,而且要嫁的還是嫡女,!”
李淵吃了一驚:“觀音的妹妹?”
“正是。”
李淵揮揮手,,兩名捧著對聯(lián)的宦官連忙退下,。
隨即,這位皇帝皺起眉頭,,在殿中踱起步來,,顯然,這是在分析此事對皇權(quán)的利弊,。
畢竟,,結(jié)親的雙方,可都對朝局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韋寬,、任瑰都屏息靜氣,不敢打擾,。
忽然,,李淵停步,微一冷笑:“這些山東世家,,倒真是處心積慮得緊啊,。不過,有朕在,,誰都翻不了天,。”
他不怕下面有黨爭,,有暗斗,只有如此,,他身為帝王才能居中調(diào)和,,掌握主動。
只要不破壞他預(yù)定的平衡,,便沒有什么可怕的,。
對于夏雨,他還是很喜歡的,。
大唐剛建國,,需要這樣有奇才來輔佐。
只要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不觸碰他的底線——與李世民走得太近,,他還是很寬容的,。
再說了,人家結(jié)親,,你一個皇帝,,又以什么理由阻止?
有些暗中的理由,并不能公之于眾。
就算要制衡,,也不在此時,,更不在此點。
“好了,,朕知道了,。”李淵吩咐任瑰,,笑呵呵道:“你且盯著此事,,待日子近了,提醒下朕,,朕給軍師準(zhǔn)備一份大禮,。”
“諾,?!比喂孱I(lǐng)命。
與此同時,。
東宮內(nèi)殿,,李元吉正與太子李建成喝酒。
做為鐵桿太子黨,,他是隔三差五的過來串門,,太子妃鄭觀音和齊王妃楊如意也在旁作陪。
幾人談笑吟吟,,氣氛十分融洽,。
忽然,太子舍人王珪匆匆而入,,拱手一禮:“殿下,。”
此時的王珪,,不僅是李建成的第一文膽,,也負(fù)責(zé)太子黨的消息打探,地位極其重要,。
李建成一愣:“先生如何來了?你不是在休沐么?”
今天才大年初三,,大唐朝庭的年假,可是從年三十,,放到初七的,。
王珪忙道:“太子殿下,臣剛得到一個大消息,,不敢怠慢,,只好趕緊入宮來見您,。”
“噢,,仔細(xì)說來,。”李建成一愣,,放下酒杯,。
“是這樣的。臣聽說,,滎陽鄭氏和扶風(fēng)郡公府已經(jīng)談好了聯(lián)姻,,嫁的還是嫡女,婚期就定在本月,?!?p> “這雙方,可都是朝堂中舉足輕重的力量,,如此,,必會影響朝局?!?p> 王珪臉色凝重,,他怕此事,會對李建成不利,。
“原來如此,。”李建成恍然大悟,,他笑呵呵道:“先生勿要擔(dān)憂,,此事,孤早就知道了,?!?p> 鄭繼伯可是他的老丈人,更是滎陽鄭氏的話事人,。
這樣一位巨頭來長安,李建成如何會不知?
他甚至還專門派人賞賜了一些財物和補(bǔ)品,。
而鄭繼伯也通過女兒鄭觀音之口,,將鄭氏準(zhǔn)備將嫡女嫁與夏雨的消息知會了李建成。
畢竟,,現(xiàn)在五姓七望是站在李建成這邊的,,有些消息還是要提前知會的。
李元吉這時急了:“大哥,,鄭氏是什么意思?準(zhǔn)備跳反么?”
鄭觀音一聽,,弄得好生尷尬,但她一個女人,卻也不好出面與自己的小叔子爭辯,。
李建成連忙給妻子遞了個安慰的眼神,,斥責(zé)李元吉道:“四弟休得胡說。孤相信,,五姓七望不會如此不智,。”
李世民的基本盤是關(guān)隴軍事貴族,,大多擁有鮮卑胡人血統(tǒng),。
不論是從血統(tǒng),還是利益,,山東世族和關(guān)隴貴族都是尿不到一個壺里的,,李世民那沒有多余的位置。
所以,,不是蠢人的李建成并不擔(dān)心,。
李元吉卻是不信:“大哥,那鄭氏意欲何為?畢竟,,誰不知道那夏雨是二哥的人,。”
“呵呵,,”李建成淡淡一笑:“四弟,,你錯了,沒有誰是誰的人,,所有人,,都是父皇的人?!?p> “那夏雨,,孤觀之,是個絕頂聰明的,,父皇之意,,他想必看得明白?!?p>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自請建立書院,準(zhǔn)備遠(yuǎn)離長安,?!?p> “據(jù)孤所知,自歸了長安以后,,那夏雨便與二弟少有走動,,這般疏離,,便是明證?!?p> “鄭氏與其聯(lián)姻,,用意也不復(fù)雜,只是想找個盟友,,將來對付關(guān)隴貴族罷了,。”
“畢竟,,夏雨身后的鬼谷門,,以及一眾隱世門派,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隱藏力量,?!?p> 李元吉聞言眼睛一亮。
他雖然很討厭夏雨,,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一個多智近乎妖的可怕家伙,,還是很讓他發(fā)怵的。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與夏雨為敵,。
“大哥,若如此,,那夏雨豈不成了咱的人?二哥不是要氣死了?”
“幼稚,!”李建成聞言,一臉沒好氣道:“聯(lián)姻只是紐帶,,而非枷鎖,,哪個明智的大丈夫會被其牽制?”
“夏雨答應(yīng)聯(lián)姻,八成也只是為了借勢站穩(wěn)腳跟和對抗儒門,?!?p> “他是聰明人,絕不會剛離了二弟那個泥潭,,再跳進(jìn)咱們這個是非窩,,你就別做夢了?!?p> “不過,,只要他不站在二弟身邊,保持中立,,孤也樂見其成?!?p> 李元吉恍然大悟,,覺得這政治真特么復(fù)雜,,弄得他心思很不夠用。
一旁的王珪也聽明白了,,心中焦慮之心盡去,,便道:“太子殿下,那這事,,咱們——”
“什么都別做,,看著就成?!崩罱ǔ傻ǖ臄[擺手,。
他是覺得,這事對他哪怕沒好處,,至少也沒壞處,。
所以,他也并不想出手阻止,,否則,,反而得罪了五姓七望和鄭氏,那才是蠢人所為,。
“臣明白了,。”
“對了,,”李建成看向妻子,,笑呵呵道:“夫人妹妹成親,孤這個姐夫可不能無動于衷,。你琢磨一下,,備個厚禮,屆時和孤同去慶賀,?!?p> 臣子成親,哪怕關(guān)系再近,,他這個儲君也不用到場,,禮到即可。
不過,,李建成很想借‘姐夫’的身份,,給李世民再添點堵,讓夏雨和他這位二弟再疏離一點,。
“是,,臣妾明白了?!编嵱^音很高興,。
李建成的到訪,,無疑會讓鄭家很有面子,她這個出嫁的女兒也是顏面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