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種種,難道都是為了掀出十三年前那樁震驚朝野,讓偌大的大寧朝為之大動的驚天大案嗎,?
“大人……”室內(nèi)陡然悄寂,,好一會兒后,,才有人啞著嗓道,,“是要變天了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大人仰頭看著窗外,,夜深,,雨不歇。
晏晚晚怕言徵突然回去會撞見她不在,,離開蒔花館,,確定甩開了背后跟著的尾巴之后,她就馬不停蹄回了言府,。
到得院墻外,,她正待要翻墻而入,卻是陡然神色一凜,,一個側(cè)步,,躲進了暗影之中。觀察了片刻,,掂起腳邊拾起的一個小石子,,破空射了出去,。
窸窣輕響中,,她親眼看著一道黑影竄出,往那粒石子弄出的響動處而去,。
她足下輕點,,化為一道烏煙,輕飄飄掠過墻頭,,多留了一個心,,借著院中暗影,無聲回了房中,。
言徵果然沒有回來,。她長舒了一口氣,眉心卻又緊接著斂了起來,。怎么回事兒,?這院子怎么會有高手隱在暗處?
她方才出門時倒算得運氣好,,居然沒有撞見,。
晏晚晚心有疑慮,發(fā)了片刻的呆,,指尖下意識的收緊,,醒過神來時垂眸一瞄手里緊扣的那只黑漆匣子,她也一并收斂了心神,。
捧著那匣子到了窗邊坐下,,借著窗外垂掛的氣死風燈幽微的光亮,,將那只匣子打了開來。
入目便是一封血書,,是一塊從里衣上撕下來的碎布,,還沒有打開,已能瞧見隱隱血漬,。
她將之打開,,入目是潦草的字跡,血漬算不得舊,,應該沒有多少歲月,。打眼細瞧,見得那血書上所言時,,她雙瞳卻是陡然一縮——
吾乃寧王麾下驍龍騎,,自元熙二十年起,共八載,,隨寧王殿下收五州,,蕩敵寇,復山河,。直至元熙二十八年,,隨寧王一起卸甲歸田。過后五年,,再未與寧王有半點兒聯(lián)系,。延和三年深秋,驟然收到從前上峰傳令,,號召我等至無回山,。不疑有他,欣然前往,,卻不想,,無回山中再無回,三萬驍龍騎舊軍被安上謀逆罪名,,我等甚至未曾見到據(jù)說率我等謀逆的殿下,,就被屠殺殆盡。
征戰(zhàn)沙場數(shù)載,,從二十萬銳減至三萬的驍龍騎,,最后未曾死于敵手,卻毀于自己人的傾軋之中,。
而殿下……我們的殿下,,忠肝義膽,半生為護家國天下而戰(zhàn)的殿下,,亦成了竊國之賊,,罪無可恕,。
我等僥幸從那場屠殺之中撿回一條命,身負血債與污名茍活,,一日不敢或忘,,只為洗刷殿下與驍龍騎叛國之罪名。
皇天不負,,數(shù)年偵查,,總算查到些許線索,奈何我力不待,,未能將一切查明,,只望能成那破夜之光,盼得昭雪之日,,以慰驍龍騎十數(shù)萬英靈……
后頭的字跡更是凌亂,,最后甚至好似還有未盡之言,卻已是戛然而止,??磥恚魰宋茨苷f盡全部的話,,而且,,他也并未查到太多,所謂線索,,血書中未曾交代……
晏晚晚抬手抹了抹濕潤的眼角,,緊接著眉心一蹙,將那血書放下,,又去看匣子當中。
除了那封血書之外,,還有兩樣東西——
“銀子,?”晏晚晚默了默,將那銀錠翻轉(zhuǎn)過來,,見底部刻印著“延和元年”的字樣,,眉心不由皺得更緊了兩分,是官銀,。
除了銀錠,,匣子里還放了一條五色長命縷,長命縷中結(jié)了半枚銅錢,。
這東西晏晚晚自然也是見過的,,這是男女用于定情的信物。一枚銅錢一分為二,,定情的男女更存半枚,,合在一起,,便為圓。
就是前些年江南也是常有這風俗的,,看來,,上京也是一樣。
只是,,這樣一條長命縷,,如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晏晚晚只覺得得了這匣子,,心中的疑云反而又濃重了兩分,,一時間,她竟不知該從何處著手了,。
何況,,方才那一封血書勾起她滿腔的低落,這一瞬間,,腦中竟是一片空白,,滿身滿心的倦怠。
雨淅淅瀝瀝,,好似一直從耳邊下到了夢里,。
窗邊那棵桃樹上的桃花被雨水打得四散零落,卻也格外的好看,,她仰著頭看著就看晃了神,。
“蕭小魚!”頭上驟然挨了一記,,伴隨著一聲吼叫響在耳畔,,破開這雨聲,從夢境的另一頭傳來,,“你還走神,,你瞧瞧,你那黑子都要被吃干凈了,,你好意思走神嗎,?”
“觀棋不語真君子你懂不懂?義父,,你看蕭讓,,他又兇我?!北藭r她的嗓音尚稚嫩,,摸著微紅的額頭,委屈地望著對面的男人。
男人一襲寬袖白衫,,坐在一片煙雨不歇中,,恍惚也氤氳了水墨,清雅出塵,,一邊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啜了一口,一邊落下指間的白棋,,將她最后幾粒黑子絞殺了個干凈,。
帶笑的嗓音徐徐響在耳畔,亦是清潤悅耳,,“魚兒,,下棋之時心不寧,那是大忌,,這回可又輸了,。愿賭服輸,回頭,,可得幫著義父打完余下的半冊棋譜,。”
“???”她立刻雙肩一垮,抑郁了,。
“活該,!”邊上蕭讓還在幸災樂禍,呵呵笑道,。
她瞪他一眼,,卻猝不及防對上后頭壓上來的一只繡繃子,“陪你義父打棋譜之前,,先去繡會兒花,,你這性子就得用繡花好好磨磨?!?p> “我繡得可比你好?!彼仡^朝著來人齜牙,,“哪兒像你,上次給義父繡個荷包,,繡的那是鴛鴦嗎,?分明是鴨子。”
“鴨子怎么了,?就算我繡的就是只鴨子,,我夫君也不嫌棄?!?p> “將鴛鴦繡成鴨子也值得炫耀,?”
“誰說我炫耀的是鴨子?我分明炫耀的是我的夫君??!你有本事也去找個比你義父還好的夫君來向我炫耀啊,!”
“你們母女倆能不能好好說話,?”當父親與夫君的很是無奈。
“不能,!”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默契卻是十足,。
男人看著她們,就是笑了,。
“笑什么,?”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都是奓了毛。
“笑你們倆真像,?!?p> “誰像她呀?”
“誰說她和我像???”
“確實很像,一樣的粗魯和臭脾氣,!”男孩兒略帶稚嫩的嗓音卻透著那個年齡沒有的穩(wěn)重,,“所以啊,蕭小魚倒更像是你親生的,!”
“蕭讓,!”
雨霧彌漫,將那些笑語與熱鬧一并淹沒,,桃花紛落,,她伸手想去接住,卻只握到一掌虛無,。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她人已清醒過來,渾身肌肉緊繃,,一只手更是探向了枕下,,卻沒想到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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