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如磨打了電話,，讓他過來開車送老爸回去，他磨蹭,，足足晚來了一個小時,，在那一個小時，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家伙又喝下去了三兩酒,。

　　老爸出門的時候他已經(jīng)腳步踉蹌,，我扶著他，將他扶到車上,，他卻拉著我的手死不松手，嘴里不停地說：“女兒,，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對不起你......”說著說著，竟然摟著我大哭,。

　　我好不容易掙脫,，囑咐如磨：“一定把他送上樓，交給代姨,，如果有什么狀況,，送醫(yī)院?！?p>　　看著如磨將車開走,，我又回去照顧另一個醉鬼。

　　吳建國的狀態(tài)要比老爸好一些,，他聽話地上樓,，安靜地上床，躺下半天,，我沒聽到他的呼嚕聲,，低頭查看，卻見他睜著眼,，眼中有淚,，我問他怎么了，我不問還好，我一問,，他眼中的淚大顆大顆地順著鬢角流下：“如琢,，我也不是個好父親?！?p>　　我笑：“怎么,，今天被觸動到了？”

　　吳建國的淚像泉水一樣往外涌：“何止是觸動,，你今天質(zhì)問老文的話,，我聽著句句都像在質(zhì)問問，我自忖,，我做得并不比老文好,，我不是好丈夫，我也不是合格的父親,，我對不起秦春,，對不起稚友，對不起小雅,，我也是個混蛋,！”

　　“那你現(xiàn)在想怎么做？和我離婚,，重新回到春姐的身邊,？”

　　他搖頭，淚珠紛落：“太晚了,，不可能了,，我傷透了秦春的心，我也傷透了孩子們的心,，我曾說過,，糟糠之妻不可棄，可秦春已經(jīng)把這個當(dāng)作施舍,，毫不留戀地扔給我了,。”

　　“是,，你這所謂的名份確實已經(jīng)對她沒有任何意義了,。”

　　“其實,，我是真的不想離婚,，我和秦春同甘共苦一起艱難創(chuàng)業(yè)，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我很感激她,，也很敬重她，她是個好女人,?！?p>　　“你們是共苦過，同甘,？你們同甘了嗎,？”

　　“如琢，不要嘲笑我,，我已經(jīng)在心里自我遣責(zé)很多次了,，我很想當(dāng)好丈夫，好爸爸來著,，但我有男人的劣根性,，看見漂亮女人就會情不自禁去占有，不然,，拼命掙錢做什么,？我承認(rèn)我很自私，很無恥,，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壽命變長了，再好的感情都不足以維持一生......”

　　我竟然覺得吳建國說得很對,。不光是男人,，女人不也喜歡陽光帥氣有魅力的男人嗎？天天面對同一個人,，柴米油鹽，日復(fù)一日,，新鮮和刺激對每一個在婚姻里呆久的人都充滿誘惑,。我由衷地說：“都說癌癥是長壽病，難道長壽不也是婚姻的毒藥嗎,？”

　　“如琢,，你看得最真，我就欣賞你這點,，你活得最真實,。”

　　“就因為這個,，馬恩華跟了你十年,，你卻選擇跟我結(jié)婚而不是她？”

　　“總要有所取舍,，我要向你求婚,，放棄她就是我的投名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打斷他：“我介意，在婚姻里,，三個人還是太擠了,，我不想和我媽一樣，被怨恨操控,，如果你還想跟她何持聯(lián)系,，或是再有喜歡的女人，請偷吃后把嘴巴擦干凈,，不要讓我知道,，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p>　　吳建國露出很怕的表情：“我好怕呀，到時,，請給我留個全尸,。”

　　我笑了,，吳建國也笑了：“我到現(xiàn)在也沒搞清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像恩華，最初遇到她的時候,，她優(yōu)秀,，能干，又溫柔又體貼,，與我有共同語言,，跟她在一起，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后來,，無休止地索取、埋怨,、計較,、撒潑......”

　　我冷笑：“她帶著目的接近你，當(dāng)然溫柔又體貼,，順著你說話,，當(dāng)然有共同語言?！?p>　　“那你呢,，如琢，你也是這樣的嗎,？”

　　“我想要的你都給了我,，我很知足,，我會盡力做好我妻子的本分?！?p>　　“你小小年紀(jì),，冷靜得可怕，如琢,，你雖出生優(yōu)越,，但是心里苦，我知道,，我心疼你,，請你不要離開我,，如琢,，你不知道，去年我在海南碰到你,，你抱著我哭著叫我爸爸的時候,，我想，你需要我,，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海南？叫爸爸,？我在腦子里搜索了許久,，才想起來老丁曾說過，在與同哥重逢的那晚,，我喝醉了拉著一個路人叫爸爸的事情,。

　　“老吳，我......”

　　吳建國沒有應(yīng)聲,，呼嚕聲震天價響起,，他睡著了。

　　我下樓,，將餐桌上的殘羹冷炙清理干凈,，又把都是泥印的客廳拖了,，準(zhǔn)備上樓睡覺,，手機(jī)卻突然乍響起來。

　　是父親的電話號碼,，我不想跟一個醉鬼糾纏,，也不想聽他陳詞爛調(diào)的懺悔，狠心掛斷,，電話又契而不舍地再次打過來,，我接通,，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問：“請問您是機(jī)主文義的女兒嗎？”

　　“我是,?！?p>　　“文義出了車禍，請您現(xiàn)在到第三人民醫(yī)院......”

　　一聽到車禍二字,，我的頭嗡地一聲,，對方說的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拿上錢包和車鑰匙便沖出門去,。

　　在路上我打電話給如磨，他半天才接,，迷迷瞪瞪地問：“姐,，咋了？”

　　“你把你叔送到家沒有,？”

　　“送到家了呀,？我給代嬸也打了電話，我把我叔送到電梯口,，他不讓我送他上去,，再說，我也不想看那女人那黑臉,，你不知道,，她有病，她把咱家人都當(dāng)賊看......”

　　我恨一聲,，掛了電話,，心慌意亂地開車到醫(yī)院，沖進(jìn)急救室,，卻見老爸頭上纏著繃帶,，沒事人似地正跟旁邊的兩個警察聊天。

　　我舒了一口氣,，放慢腳步,，走過去，吊著臉問他：“傷得不嚴(yán)重吧,？”

　　老爸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沒事，擦破點皮,，就是有點頭暈,。”

　　旁邊的警察笑了：“頭暈,，你這是醉駕,，能不頭暈嗎,？你只是擦破點皮，你知道你撞的那個人有多嚴(yán)重嗎,？那人可沒你這么幸運,，脖子斷了，他活過來還好,，活不過來你可就攤上事兒了,。”

　　我像訓(xùn)孩子一樣訓(xùn)他：“不是都回家了嗎,？怎么又出來撒酒瘋,？都說了不讓你開車?！?p>　　他像做錯事卻仍在狡辯的孩子,，無辜又可憐：“我沒開車呀，我聽你的話了呀,，你說的我都聽了,。”

　　“沒開車怎么撞的人,？,！”我氣極。

　　“是呀,，我怎么撞的人,，我也不知道?！?p>　　“爸爸,，你醉駕，不但要吊銷駕駛證,，還要坐牢,。”

　　“我錯了,，如琢,，你說的沒錯，代娟那個娘們,，我今天算是認(rèn)清她了,，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她罵我,，她讓我滾,，像個潑婦,，我早就受夠她了,，我下了樓,，想著坐車?yán)镄獣海铱?，我想喝水,，又走不動，想著就開車出去買瓶水,，那人騎車騎得太快了,，一下子從黑影里沖出來......”

　　“你這是醉駕，全責(zé),！知道不,？”

　　老爸忙不迭不點頭：“知道，知道,，我全責(zé),，我會賠他錢，不惜一切代價給他治病,?！?p>　　正說著，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醫(yī)生先出來,，護(hù)士推著床也跟著出來，床上搭著白布,。搭白布是宣告,，病人已經(jīng)死亡！我的血一下便沖上了頭頂,，腿開始哆嗦,，想站卻站不起來。

　　“誰是病人家屬,？”

　　“剛聯(lián)系上,，正在趕來的路上?！本煺f,。

　　“病人不治，讓家屬直接去太平間吧,?！弊o(hù)士的聲音冰冷、疲憊,。

　　我的手更冷,，緊緊地抓著老爸的手：“爸爸。”

　　老爸的手也開始抖：“如琢,，他死了,？怎么會？我車速不快,，只輕輕地撞了他一下,，連血都沒流一滴，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其中一個警察過來給老爸帶上手銬,，另一個去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又進(jìn)來兩個警察,，身后跟著一個女人，那女人一進(jìn)門就開始哭喊：“老牛,，老牛呀......”我和老爸渾身顫抖著,，像鴕鳥般將頭埋進(jìn)兩腿間，不敢抬頭,。只聽得女人從胸腔發(fā)出絕望又無助的嘶叫,，一聲又一聲，兩個警察叫來兩個護(hù)士,，一眾人一邊安撫,，一邊挽扶著女人出了急診，往太平間去了,，他們走了許久,，女人凄厲的哭喊聲還在空蕩蕩的走廊回蕩不止。

　　死亡給人的震蕩,，沒有親身經(jīng)歷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一個人死了，最痛的卻是他的親人,。老爸喃喃自語,，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我下意識地抱住老爸,，好像一松開他就會消失一樣,。

　　年長點的警察走過來：“文義，跟我們走吧,?！?p>　　老爸木然地站起來，我也緊跟著站起來,，那個警察將我隔開：“你不用跟著去,。”

　　我仍流著淚跟著他們。

　　“姑娘,，你去了也沒用,，你去了我們也會不讓你進(jìn)去，你放心,，我們不會打也不會罵，你還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準(zhǔn)備錢,，準(zhǔn)備請律師吧?！?p>　　老爸也在哭：“如琢,，你回去吧，都是我不好,，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那個人，我撞死人就該給人償命,，我罪有應(yīng)得,，該賠人家多少錢就賠人家多少錢......”

　　我站在走廊上，看著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將老爸架出急診室,，我打電話給代姨,。打了三個都不接，我的執(zhí)拗勁也上來了,，一直打,，一直打。終于接了,，代姨喂一聲,，我便直接說：“我爸出事了?！?p>　　“出事,？出什么事？他出事跟我有關(guān)系嗎,？讓他死外面好了,，我不管！”啪地一聲把電話掛了,。

　　我氣得將手機(jī)摔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