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級酒店的早餐品類多而精致,，吃的人卻極少,，偌大的餐廳只三三兩兩坐了幾拔人,。頭幾天，這種豐盛的感覺使我內(nèi)心得到極大滿足,，每次用餐都要來回跑幾趟,，把我愛吃的煮米線、臘肉炒菌子,，甜滑細膩的蛋糕擺一桌子,，吃到撐才停箸?？晌掖藭r,，只端了一杯牛奶，一塊煮紅薯,，吃得食不知味有氣無力,。
“怎么吃得這么少？”
“這里美食太多,，最近一直在吃,，胖了快五斤，今天開始節(jié)食,?！蔽胰绯；卮?。
“要不要吃完飯帶你去撫仙湖轉(zhuǎn)轉(zhuǎn),，再去玉溪泡個溫泉？”他的話里沒有任何誠意,。
“算了,，你這么忙，又這么累,，下次吧,。”我看著對面一臉疲倦的吳建國,，喝了一口熱牛奶,，平靜地拒絕。
吳建國點點頭,，不知道是想向我解釋,，還是自言自語：“昨晚喝多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回的酒店,?！?p> “我睡著了,，你什么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闭f完,，我有些戲虐地看住他。
他被我看得略有些不自在,，摸摸鼻頭：“胃里難受,，一點胃口也沒有?！?p> “我去給你盛碗小米粥,。”我迅速起身,。
我再不起身,，我害怕自己再演下去，就會忍不住質(zhì)問他,，潑他一臉牛奶,。我慫。
吃完飯,，我開始收拾行李,。跟著吳建國，一切都會有人在暗中安排妥當,。他說走，最合適最舒適的航班馬上訂好,，行李有人拿,，下樓就有商務(wù)車等，一直送到出發(fā)廳的登機口,，步履從容,，不會有小老百姓四處奔波勞碌的狼狽和慌亂。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圍內(nèi),，他能做到極致,，我只需默默跟隨就好。
回程,，他幾乎一路都在睡覺,，我也一路睡了回去?；氐郊?，簡單洗漱，我繼續(xù)睡,。在被命運痛擊的時候,，睡覺,，是最好的療愈。
戴著面具生活對我并不難,，再加上他忙,，兩人每天相處的時間很短，日子并不難打發(fā),。我昏昏噩噩地過了幾天,，老媽的電話救了我的命。
“如琢,，你同哥打電話給你二姨,，說小瑩快要生了，讓她去BJ照顧,，你二姨年紀大了,，出遠門我不放心，你送她去吧,?！?p> “好?！?p> “你今天訂票,，明天就走?！?p> “好,。”
“我和你三姨也給馬上出生的寶寶準備了些東西,，你過來拿一下,，走時帶上?！?p> “好,。”
我乖覺地連說幾個好,，把老媽都搞得有些詫異,，咦了一聲，掛了電話,。
我簡單收拾了行李出門,，先去超市買了些生活用品，才開車去老媽家拿東西,。我用鑰匙開了門,，換了鞋，打開購物袋，牛奶面包和一些速食放冰箱,，新毛巾給她換上,，舊的扔掉，牙刷換掉,，洗發(fā)水和沐浴露放到浴室,，舊瓶扔掉，抄了拖把推開臥室,，發(fā)現(xiàn)老媽在家,。她蓋著被子躺在床上，緊閉著眼,，頭發(fā)篷亂,，一動不動。我嚇了一跳,，過去摸她鼻息,，被她打開：“討厭，想睡一覺又被你吵醒,?！?p> “你接著睡，我把地拖了,?！?p> 老媽翻身坐起：“算了，不睡了,?！?p> “我買的有你愛吃的藍莓果干，要不要吃點,?！?p> “渴了，給我泡杯茶吧,，你上次煮的是什么果茶，忒好喝了,，一直想著,。”
“我這就去給你煮,?！痹诶蠇屆媲埃铱傄b得賢良淑德,，才能討得她一點歡心,。
我去廚房，翻找半天，才找到扔在角落里油膩膩的煮茶器,。我先把煮茶器洗了,，切了幾片姜，洗了幾顆枸杞和棗,，蘋果去皮切塊,，橙子切片，一股腦都扔進去,，又抓了一小把老樹紅,，加水煮上，繼續(xù)去拖地,。
茶煮好了,，我用透明的玻璃杯倒了兩杯，又裝了一碟茶點,，端到茶幾上,，老媽攏著頭發(fā)起來了。
只見她一屁股坐進沙發(fā),，順手拿起搖控器打開電視,，看著電視，一邊吃茶點,，一邊悠悠地喝起了茶,。她一邊喝，一邊美滋滋地說：“好喝,，就是這個味,，酸甜可口，苦而不澀,，后味足,，喝完胃里暖暖的?！彼莻€會享受的主兒,。
喝完一杯，不等她要我已經(jīng)眼明手快地給她續(xù)上,。她看著正撅著屁股擦桌子的我：“我說家里有時候會突然變干凈,，以為家里來了田螺姑娘，原來我的田螺姑娘是我的女兒呀,?！?p> 我嗔她一眼，把她隨手扔在茶幾上的垃圾統(tǒng)統(tǒng)抹進垃圾桶：“家里何止是變干凈,，一箱牛奶十幾盒,，你冰箱里的牛奶你買過嗎,？你喝完過嗎？”
“我知道這些年都是你在照顧我,?！崩蠇屜袷怯兴|動，語氣也變得溫柔了許多,，“別干了,，過來坐下喝杯茶歇歇?！?p> 我聽話地放下抹布,，洗了洗手坐到她旁邊，端起茶杯喝一口,，指著電視里的小孩說：“這個寶寶真可愛,，又粉又嫩的?！?p> 老媽嘆口氣：“你同哥馬上就要有孩子了,，你二姨的心愿終于可以了了......你今年也三十一了，也該有個孩子了,，再不生就晚了......”說著,，說著，老媽的語氣變了,，臉色慢慢陰沉了下來,。
看著老媽的臉色，我迅速意識到我的話頭起錯了,，老媽通過孩子一定會展開豐富聯(lián)想,，最后的終點是吳建國。她是誰,，她是被眾星拱月般養(yǎng)大,，自帶優(yōu)越感，驕傲得甚至是跋扈,，以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公主,。如果父親和她離婚是她一生最大的污點，那么吳建國就是她最隱秘最難以啟齒的敗筆,。而這個敗筆,，被她選擇性遺忘了這么多年，此時卻又被我從塵封的過往中刨出來,，并以她女婿的身份令她不得不去面對。她沒有與我斷絕母女關(guān)系已是仁之義盡,，原諒,，這輩子都難。哥哥早夭的賬，她還沒跟我算清,。
“你走吧,，今天還有個專家會診，我馬上也要出門,?！崩蠇尫槺确瓡€快，下逐客令,。
“好,。”說著,，我已經(jīng)站起身,，去門口穿鞋。
剛剛轉(zhuǎn)暖的母女關(guān)系,，又迅速恢復(fù)原樣,。可能,，這就是我和老媽的宿命,。
“給你同哥的東西就在門口，拿上,，記得問好,。”老媽的聲音比窗外的風(fēng)聲還冷,。
“嗯,。”
我開門,，走出,，關(guān)門，下樓,，心情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我的一生就是這么失敗，父親破產(chǎn)進監(jiān)獄我無能為力,，被親生母親嫌棄我無能為力,，丈夫不忠我依然無能為力。
冬天天短,，回到家,，天已傍晚。旁邊被徐佳買下的房子難得沒有在裝修,。我站在她家門前,，只聽得里面有人在怒吼：“不是跟你說了,，這個地方要裝成這樣，為什么不按我說的裝,？拆了,，拆掉重裝，一群土鱉,，會不會干活,？不會干就滾蛋，我一分錢工錢不會給你......”我忍不住向里張望,，徐仁杰夾著包滿面怒容地出來,，看到我，臉上馬上換上一副笑臉,，叫得親切：“如琢,，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