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有自知之明
“對了,瑞父兄,,”走在路上,,周侯燦對茹鳴鳳對一個籃子執(zhí)迷不悟感到非常好奇,,“那個籃子很重要嗎,?”
茹鳴鳳聽到這話,,用一種周侯燦不確定是不是自豪的語氣回答道:“那可是孝宗皇帝賜給我大父的,,一直在我家里珍藏,,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求父親把它拿出來呢,!”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周侯燦看著茹鳴鳳,,笑著問道,。
“那是當(dāng)然,”茹鳴鳳點點頭,,“這可是御賜之物,,沾了氣運的,你可是要好好地感謝我,?!?p> “學(xué)謙,,”茹鳴鳳這時才覺察到話題被周侯燦引開,“這策試你感覺如何,?”
“尚可,。”
茹鳴鳳聞言道:“尚可就行,,聽說明日焦黃中要在崇文門辦一場文會,,說是所有同年都可以去,呂仲木已是要去了,,你去不去,?”
周侯燦是知道這個呂柟呂仲木的。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陜西人將靠著和劉瑾同鄉(xiāng)的這一加分項奪得今科狀元,。
但這并不意味著呂柟不學(xué)無術(shù),相反,,他完全有一甲之資,,和劉瑾同鄉(xiāng)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人家估計巴不得不想和劉瑾掛上邊呢,。
可是誰參加這場文會跟周侯燦都沒有關(guān)系,。
“我就不去了,”周侯燦轉(zhuǎn)頭看著茹鳴鳳,,眼神清澈,,“瑞父兄,你是知道我的,,我怕去了那種地方出丑,。”
“你要是實在為難,,就不必去了,,反正我看這文會不過就是那焦黃中的作秀罷了?!?p> 茹鳴鳳倒是很善解人意,,他知道周侯燦素來是不喜歡參加這種交際的,只是由于明天的這場文會可能關(guān)系到他日后的前程,,方才有這么一問,。
周侯燦在心中暗自感謝自己的這個習(xí)慣。
天可憐見,,他要是去了文會,,那不是實打?qū)嵉某龀蟋F(xiàn)場嘛。
就憑自己現(xiàn)在人盡皆知的名聲,,像焦黃中這樣愛出風(fēng)頭的人肯定會拿自己開涮,。
與其跟這種人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做點別的有點實際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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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拿走籃子的茹鳴鳳,,周侯燦坐在空無一人的家里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路,。
有一說一,周侯燦認為自己進入二甲還是沒有問題的,。如果運氣好一點,,還可以通過選館考試進翰林院,盡管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罷了,。
但即使能進入翰林,,那以后呢?
要在翰林系統(tǒng)里遷轉(zhuǎn)一生,,碌碌無為嗎,?
這不是他周侯燦想要的。
既然進入官場,,那就要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作為,。
即使不能入朝為相,也應(yīng)該在地方有所善政,。
“咚咚咚——”
房門突然響起,,嚇了周侯燦一跳。
周侯燦正要起身開門,,門就突然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幾個目露兇光的校卒沖了進來,不懷好意地盯著周侯燦,。
他們身后,是臉上帶著歉意和憂懼的鄰里,。
“周哥兒,,聽說你發(fā)達了啊,”領(lǐng)頭的校卒抬手就要向周侯燦的肩上拍去,,“哥幾個最近手頭有些緊,,借咱幾個錢花花?”
周侯燦側(cè)身,,避開了這人,,抬頭說道:“你們沒錢,與學(xué)生何干,?”
他看著眼前的這些人,,腦海中閃過不好的回憶。
這些東城兵馬司的地痞找他們家事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早在七八年前,,這個領(lǐng)頭的吳虎就帶著人到他們家找過事兒,,但也只是找事兒而已。
后來周侯燦有了功名,,就想和吳虎這些人掰扯掰扯,,但卻被孫氏勸住了。
按理來說,,就算周侯燦只是個底層的生員,,對付這些兵馬司的人來說也是綽綽有余了。
但在他給孫氏講過相關(guān)事情之后,,孫氏依然不讓周侯燦采取措施反擊,。
周侯燦還記得當(dāng)初孫氏是怎么說的。
“燦兒啊,,都是娘不好,,讓你受苦了?!?p> 周侯燦是個孝順的人,,既然他的親娘這樣說,他也就熄了還擊的念頭,,遇上這種情況就告訴自己忍忍,,就過去了。
但現(xiàn)在的周侯燦可不是原來的那個周侯燦了,。
雖然有孫氏的囑托在先,,他不能和這些人撕破臉,但周侯燦現(xiàn)在也足以讓他們喝一壺了,。
反正這些人也只是東城兵馬司的校卒,。
這兵馬司就是個六品衙門,就算周侯燦沒法拿指揮怎樣,,但現(xiàn)在他既然考完殿試,,拿到了準(zhǔn)進士身份,完全能在合理合法的范圍內(nèi)把這件事處理了,。
就算現(xiàn)在處理不了,,三天之后等自己成了進士,給他們十個膽子估計都不敢再來找事兒了,。
周侯燦在思量對策的同時,,領(lǐng)頭的吳虎也沒料到周侯燦剛才的“反抗”,吃了一驚,。
在他的印象中,,周侯燦可完全沒有這個本事。
即使吃了一驚,,吳虎也絲毫不怕,。
若是他自己沒有憑依,,難道之前就敢對是生員的周侯燦不敬,甚至在周侯燦中舉之后也沒有絲毫收斂嗎,?
如果是僅為了在街面上立威,,他根本犯不著這樣做,隨便找個其他人殺雞儆猴就可以了,。
吳虎目露兇光地看著周侯燦,,笑著向身后的同伙問道:“周哥兒剛才說的話,你們可聽清了,?”
“周哥兒說我們沒錢跟他沒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吳虎上前一步,,堵住周侯燦出門的通道,“周大官人可不要忘了,,要是沒有我們哥幾個,,你們孤兒寡母能在這明時坊平安無事地過活嗎?”
聞言,,周侯燦緊緊攥住了拳頭,,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他心頭蔓延。
自己母親嚴(yán)令自己不得與他們爭斗,,以至于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這就是威脅。
雖說吳虎這些人之前也只是找事而已,,可誰能保證他們之后不會越界呢,?
如果自己被發(fā)派到外地做官,沒法帶著母親一起走,,那孫氏是不是就要一直受著折辱了呢,?
想到這兒,周侯燦便漸漸低下了頭,。
要是自己不離開京城也就罷了,那樣自己有充足的時間陪他們玩,。
但如果自己要離開京城,,那么這件事就必須要解決得干凈利落。
之前周侯燦也曾經(jīng)想過這些人是不是在大興縣和順天府有靠山,,所以才會這般有恃無恐,。
但現(xiàn)在看來,這里面的情況可能遠比這個復(fù)雜,。
目前也只能等孫氏回來再慢慢打探了,。
“虎爺,,周哥兒可能是病剛好,腦子還不清醒,,這才說了瘋話,。”門外一直焦急地向內(nèi)看的街坊鼓起勇氣,,忍不住替周侯燦插了一句話,。
街坊鄰居雖然不清楚為什么以周侯燦的身份,這母子兩人會被逼到這個地步,,但這也并不妨礙他們開口說幾句話,。
“哦,是嗎,?”領(lǐng)頭的吳虎盯著周侯燦,,“虎爺我大人有大量,你剛說的胡話我不跟你計較,,但今天我們兄弟幾個都過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吧。你說是吧,,周老爺,?”
“學(xué)生確實也有心孝敬諸位,”周侯燦換了個說法,,但依然沒有松口,,“可學(xué)生確實沒錢?!?p> “沒錢,?”吳虎一聽這話,瞬間翻了臉,,“周老爺可是堂堂進士爺啊,,怎的會沒有錢呢?莫非是看不起哥幾個,?”
吳虎的小弟們收到虎爺?shù)陌凳?,也漸漸圍了上來。
見局勢已在自己的徹底掌控下,,吳虎從周侯燦家里拉了一把凳子,,坐了上去:“周哥兒可以啊,成了進士以后這街面上是不是還要看你的臉色行事,?”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周侯燦明白自己現(xiàn)在如果就和這些人正面對峙,當(dāng)下吃虧的只能是自己,,便想辦法先支走這些人,,“可是學(xué)生確實沒錢,就連學(xué)生前幾日的病都是自己熬好的,,沒辦法,,實在是請不起醫(yī)生?!?p> 吳虎聽了這話,,反而大聲嗤笑了一下,向身后的跟班問道:“周哥兒說他沒錢,,你們信嗎,?”
眾人齊聲答道:“不信!”
吳虎往后一坐,,看著周侯燦笑著說道:“就是嘛,,我也不信。周哥兒,,別在這兒搞這些有的沒的了,,弟兄們看周老爺你馬上就要當(dāng)大官了,討個喜錢不過分吧,?”
周侯燦聽了這話,,差點沒氣的笑出來。
他回想以往這些人鬧事的經(jīng)歷,,篤定這些人不敢真拿他怎么樣,,便上前逼近吳虎一步:“學(xué)生是真沒錢,你們要是想要,,五天后等朝廷發(fā)給進士寶鈔后再給你們送去,。”
“寶鈔,?誰要那玩意兒,?”吳虎見這些話不見效,緩緩起身,,神色也逐漸猙獰了起來,,“我要的是現(xiàn)銀,不是那有的沒的的寶鈔,!”
“那好,,”周侯燦見吳虎起身,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向后退了一步,,“學(xué)生已經(jīng)說過身無分文,,諸位要是再這樣苦苦相逼,,學(xué)生就不得不求告朝廷了,。”
吳虎聽到這話,,神色先是慌亂了片刻,,又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
這點變化被一直盯著他看的周侯燦捕捉到了,。
許是被周侯燦看得有些不自在,,吳虎放話道:“你去,我吳虎敢這么做,,那必然是有憑依的,。你周侯燦不過也只是個進士,叫你一聲周哥也是敬你,,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了,?”
周侯燦被吳虎那句話直接弄沉默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吳虎竟然會狂妄到這個程度,。
“是嗎,?這世道怎么了?進士連個人物都不算了,?”
當(dāng)周侯燦正在思索合適的話回答時,,便聽到了茹鳴鳳的聲音。
這時周侯燦心里反而焦躁了起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愿意自己的好友被卷入這一場風(fēng)波中。
“我勸你別管閑事,?!眳腔⒙牭竭@話,面對周侯燦的怨氣一下子爆發(fā),,朝著外面吼道,。
“年兄焦黃中請我把這個帖子送給周兄,提醒他明日參加在崇文門舉辦文會,,這豈是你們這群人能明白的,?”
茹鳴鳳手上拿著帖子,昂首挺胸,,緩緩走進房屋,。
“怎么,你們還在這兒干什么,?耽擱了周兄準(zhǔn)備文會,,是你們能擔(dān)待得起的嗎?”
聽到茹鳴鳳說出這話,吳虎與周圍的校卒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露出了幾分退縮,。
周侯燦一直觀察著吳虎的神色變化,自然看出了吳虎此時猶豫的神情,。
‘只是猶豫嗎,?’
周侯燦想不明白,為什么焦黃中這樣的背景還不能嚇走一個兵馬司的地痞,。
“周哥兒,,”吳虎內(nèi)心掙扎了片刻,語氣放緩,,“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今日多有打擾,你就好好準(zhǔn)備明天的文會吧,?!?p> 周侯燦看著毫不拖拉轉(zhuǎn)身就走的吳虎等人,對著茹鳴鳳說道:“瑞父,,你何必如此,?”
“哎呀,不用說了,,”茹鳴鳳擺擺手,,“我剛走沒多遠就被街坊叫回來了?!?p> 似是看出了周侯燦的疑惑,,茹鳴鳳拿著手中的帖子擺了擺:“假的,不過焦家的名頭確實響亮,?!?p> 周侯燦了然一笑,問道:“那我明天,?”
“沒事,,這種事從來沒有強求一說,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會來,,”茹鳴鳳知道周侯燦還是不想?yún)⒓用魈斓奈臅?,“你就說在家養(yǎng)病就好了,反正大家都知道,?!?p> 說到最后,茹鳴鳳壞笑了一下,,便逃也似地離開了,,留下周侯燦一個人在屋內(nèi)啞然失笑,。
見茹鳴鳳出了門,街坊們也都紛紛上門問候周侯燦,,在得到周侯燦沒事的答復(fù)后方才離開,。
待家中重新安靜,周侯燦望著有些臟的地板,,陷入了沉思。

夏冬風(fēng)
柟簡化后應(yīng)作楠,。 這一章做出了重大修改,,原來段評可能有很大的錯位。 修改之前,,本章是本書的最大毒點(我敢說勸退了九成讀者),。雖然現(xiàn)在的情節(jié)在部分朋友看來依舊算是毒點,但至少有了部分邏輯,,人物的理由不像之前那樣一點都站不住腳,。 23.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