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浮月化名凌衿,,踏上了這片自由與災(zāi)難各占一半的土地—林州,。
林州靠近海域,發(fā)展迅速,曾經(jīng)的輝煌已然被歲月遺失,,如今的自由已烙印在新的風(fēng)貌之中。
在很偏的巷弄,,人們還固守陣地,,青石板路似乎還能瞥見丁香憂愁的面容。
微微潮濕的風(fēng)又是誰的淚凝成,,枇杷葉不語,,那靈動的貓兒在拐角處趴著觀察闖入者。
她輕輕叩門,,這里是母親曾經(jīng)提過的地址,,說是住著有緣人。等到某日,,她可來尋,。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一雙眸子略帶熟悉,,兩人四目相對,。
那婦人發(fā)間是一枚看不出材質(zhì)的簪子,鑲嵌了顆珍珠,。衣裙黯淡,,卻仍然可以窺見曾經(jīng)的光華。
“是你啊,,快進來吧,!”那婦人看見她露出非常欣喜的表情,凌衿心中疑惑,,但面上依舊是那副微笑,。
“柳娘子,我是凌衿……”那婦人聽見她的名字微微一愣,,隨即更是熱情地招呼她,。
聽周邊的鄰居說過幾句,只知道這位婦人姓柳,,孤苦無依,,一直都住在這里,平日里甚少出門,,傳聞她是早年喪夫,,精神有些恍惚。
門后的院落蕭瑟,,很奇怪,,秋才起了個頭,這里已經(jīng)有了冬日的徹骨寒冷,。
那婦人將門關(guān)上,,發(fā)中已摻雜幾縷銀光。
“終于等著你來了,,我可是盼了好久呢,。只可惜我夫君走得太早了,沒能多看看你……”婦人抓著她的手,,絮絮叨叨,。
凌衿一怔,,她從婦人打開門到現(xiàn)在,,她一直試圖看清婦人的面目。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讓她迫切地想要看清眼前這張臉,,可是一直模糊不清,。
她以為是眼睛還未適應(yīng),便再次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
“喊我柳姨吧,,你別學(xué)外面叫我柳娘子,,她們多大歲數(shù)了,你還是個小姑娘呢……”那婦人笑著倒了杯熱水,,塞進凌衿的手中,。
熱氣成為一團霧,隔著霧氣再看,,只覺那婦人似曾相識,。
熱氣沿著杯壁落下一行行溫涼的水珠,凌衿低頭仔細嗅了嗅,,沒有可疑的氣味,。
她微微抿了一口水,溫暖順著喉管落入饑餓的胃中,,安慰著緊張帶來的刺痛,。
她與所謂的命書做了交易,空白的命書上呈現(xiàn)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一條路未知向生,,一條路全族覆滅。
或許是血脈不是純正的鮫人,,她不需要用聲音換取雙腿生出,。
命書像是一種指引,她混入這片離仙草最近的地方,,找尋仙草的秘密,。
二
柳娘子早在前幾日就感到不適,起初她以為是撐不下去了,。
可直到一個姑娘敲響了那扇門,,她終于知道原來這是命運的安排。
姑娘的臉龐依舊是模糊一片,,可柳娘子卻還是在腦中勾勒出姑娘的眉目,。
多年未見,她有太多話想說,,又怕露了什么破綻,。
姑娘低著頭似乎在想什么,微風(fēng)拂過,,柳娘子在心里默念她此生最珍愛的那個名字,。
重逢亦或是離別,命數(shù)永遠擺脫不了,。至少此刻,,你我重逢,是彌補遺憾的最佳選擇。
熟悉的疼痛又開始蔓延,,柳娘子笑著說年紀大了總是犯困,,她就先回屋睡會,讓姑娘隨便逛逛,。
“那屋子雖說有些灰,,收拾一下就好了,姑娘若是不嫌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住下吧……”
柳娘子緩緩走入屋子,,關(guān)上屋門的剎那,疼痛如潮水般淹沒了她僅存的意識……
三
那傳說只說仙草有凈化污穢,,獲得新生,,可它的代價是什么呢?
宿命早就默許了一切都不是無條件的贈予,,她這一生都被操控著,。
她明明知曉結(jié)局,卻還是情難自禁走入這場死局,。情字何解,,她重復(fù)陷入回憶,嘗試修改卻還是逃不出命數(shù),。
纏綿的愛成了供養(yǎng)仙草最好的物質(zhì),,仙草從種子成長為幼苗,可在某一天,,它不再成長,,似乎還需要什么極為重要的引,讓它蛻變?yōu)閭髡f中的仙草,。
可當(dāng)那個身影出現(xiàn),,是上天讓她心心念念的人兒與她重逢。
她如何認不出來,,只是上天太過心狠,,這一面卻只能是相見不相識。
四
為了更好地融入岸上人類的生活,,柳浮月選擇入學(xué)林州中學(xué),,以轉(zhuǎn)校生的身份。
身份是柳娘子找來的,,不知道她哪里來的渠道,,竟讓柳浮月順利以凌衿的身份在林州中學(xué)就讀一年。
穿著統(tǒng)一形制的校服,,裙擺被風(fēng)吹動,。她將碎發(fā)捋至耳后,,抱著課本走進校門,。
銀杏葉吹落,,金黃色大多老去,在地上安靜等待腐爛,。
一雙手拿掃帚將銀杏葉掃到路邊,,掌心那命書的印記滾燙。
衣衫微動,,發(fā)尾刺向頸側(cè),,竟惹出一絲酥癢,牽扯不自然的心悸,。
橋上人影重疊,,她抬頭掃過對方洗得發(fā)白的上衣,上面的?;征鋈?。
白鶴傲然云間的骨,覆上一張松雪冷峻的皮,,月光將梅香碾碎,,以流水相引為血肉填補。
眼眸低垂,,抵抗萬千浮華,。薄唇微抿,一抹艷色消融在齒痕下,。
他忽地抬眼,,凍結(jié)的霜雪松動,遲來的春凝作水霧,。
是什么在敏銳地攻擊常年冰封的冬,,他那時只當(dāng)是難逢知己,不曾知曉命運布下的悔,。
遲鈍多年才懂得課本上纏綿悱惻的詩句,,只是長橋隔絕陰陽,心音難覓,。
銀杏葉被拾起,,柳浮月指間一抹完美的金色,不知名的香味隨著她的離開消散,。
等到嵐若生將路面上的葉子全都掃到路旁,,橋上的人已經(jīng)散去不少。
鐘聲沉悶地敲響,,他將掃把放回工具間,。走出校門他已經(jīng)能聞見苦澀的藥味,直走再拐一個彎就是他的家。
藥爐冒著滾燙的霧氣,,淚在眼眶中盤旋,,似乎是迷了路。
臥床不起的蘭音皺著眉翻看這那些書信,,筆尖的墨滾落,,污了衣袖。
“咳咳……蘭生你怎么了,?”蘭音看著在一旁低著頭思考的嵐若生,,“蘭生?”
嵐若生抬起頭,,往日清亮的眼睛此時卻蒙上迷茫的光,。
那些虛幻的夢境從背后將他擁住,一面滾燙如沸水烈焰,,一面寒冷如長年雪落,。
一卷黑紗簌簌展開,將他困住,。他站在原地,,周圍是血紅色的眼睛。
流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抬頭看向上方,,隱約有誰在指引他。
一束光灑在他的腳下,,是誰在呼喚他的名,。
網(wǎng)在收攏,那深淵在腳下顯出,,周圍響起吞咽的聲音,,撕咬是下一步棋。
手心凝出冰藍,,下一秒,,一柄冰劍出現(xiàn)。
一種力量讓他執(zhí)劍而上,,刺破那束縛的網(wǎng),。
經(jīng)年不化的冰融化成水,從指間流逝,。白光將他籠罩,,似乎有一雙眸子在注視他。
不摻雜一絲情欲,,似乎是最原始的探尋,。
珍珠滾落在地,,一滴血將它碾碎,皎潔光華掙扎后陷入沉寂,。
水漫上膝蓋,,他竟發(fā)現(xiàn)自己已在海中,海水恢復(fù)了從前的潔凈,。
海浪將他吞沒,睜開眼看到的是海底,,氣泡隨著他的呼吸浮動,。
在那連綿的珊瑚中,有一顆呼吸的“心”,,隨著風(fēng)起伏,。
他想靠近,卻有一種巨大的阻力,,他只能后退,,看著那被保護著的似曾相識的物體。
他撫上胸口,,好像有密密麻麻的針在扎向他的心,,疼痛蔓延太快,他不得不隨著海水下沉,。
那顆“心”是誰,,他為什么會感受到巨大的痛苦,難道是他認識的人嗎,?
疼痛掌控了身體,,他的抗爭全面瓦解,只剩下泡沫般的無力填充他的全部,。
墜落海底的身影被一把抱起,,穿過臉頰的淚像是無聲的告白。
睜開眼的那一瞬,,海面的日光太過耀眼,,藏在心底的情凝作一縷影。
連一個擁抱也不能,,他終于懂得心在說什么,。
他伸手想要最后再觸摸一次那心心念念的臉龐,可凝成的影承受不住這份重量,。
他只能閉上眼,,分不清是濕透的發(fā)還是眼角的淚,淌過臉頰最后還給海風(fēng),。
迷霧將他隔絕,,最近的距離也變成了那座孤零零的屋子,。
“最遙遠的距離是什么,我從前只覺得是生死,,后來我才明白是命運……”
“命運讓我們短暫遇見,,連夢里都不能有完整的重逢,我想要緊緊抓住你的手,,卻讓你更快離開我的身邊……”
“命運將所有人定格在一段記憶里,,走不出的從來不是我們,而是想要留下的愛……”
月光又一次落下,,他睜開眼,,夢里的一切快速消散,他無法回憶起那些痛徹心扉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