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反宋復晉
日腳淡光紅灑灑,薄霜不銷桂枝下,。
從鞏縣到柏谷塢,,距離不過短短數十里。
半途稍作停留,,劉義真在段宏,、劉欽之隨侍下,迎著東升的日頭,,率領百余騎兵,,沿著洛水岸繼續(xù)向西策馬疾馳。
食時末,,劉義真的馬隊出現在了偃師城東南的一處山坡上。
舉目眺望,,洛水滔滔,,奔流不息。
目光所及,,田間地頭,,雜草橫生,偶有幾處打理過的田地,,在這寒冷的冬日也是蕭瑟,、荒涼。
這里已近洛陽,,快馬加鞭不消半個時辰便到,。
來時劉裕曾對劉義真言說,洛陽荒蕪,,未及修理,。
此話劉義真雖上了心,更多的卻只是當做夸大的話語來聽,,不過他自己倒也常以此告誡身邊之人,。
直到一路所行所見,才明白曾經的故都,,在飽經戰(zhàn)亂之后是何等殘破,。
“桂陽公,對面便是柏谷塢了,!”
段宏指著洛水對岸掩映在群山之間被繁茂松柏包裹的山谷,,輕聲提醒道。
柏谷塢,,又名鉤鎖壘,,高約十丈,,地處延壽城北郊,景山之南麓,,乃劉裕北伐時所建,,三壘相連,攻守兼?zhèn)洹?p> “余從京域,,言歸東藩,。背伊闕,越轘轅,,經通谷,,陵景山?!?p> 望著柏谷塢,,劉義真突然吟誦起了曹子建于洛水之畔所著之《洛神賦》開頭之句。
“此乃陳思王《洛神賦》之開篇,?!?p> 劉欽之聽得心有疑惑,看向劉義真問道:“桂陽公吟誦此句,,可是觸景生情,?”
劉義真點了點頭,有些感慨地說道:“當初魏高祖文皇帝代漢自立,,陳思王等著喪服為漢朝滅亡所哭泣,,因此為魏高祖所不容,此后數次徙封,,可謂顛沛,。”
“黃初三年,,陳思王受封鄄(juan)城王,,自洛都前往鄄城途中,不知是否思念宓妃,,而寫下了這篇曠世名著《洛神賦》,。”
“我吟誦此賦卻非感慨陳思王的結局,,而是想到了永嘉喪亂前繁榮的洛都,。”
“六百年故都,,何其壯闊,,本該四方來拜,如今卻落得如此凄涼,,不禁讓人心生哀嘆,!”
“是?。 ?p> 劉欽之接過話道:“不知當初陳思王在對面的景山寫下這篇《洛神賦》的時候,,是否想到了洛都會重蹈漢末的覆轍,?”
“或許想到了!或許沒有,!”
兩世為人,,劉義真雖然對魏晉南北朝具體發(fā)生的一些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歷史的走向他還是知道的,。
把目光從柏谷塢投向滾滾洛水,,不禁慨嘆道:“這天下之事分分合合,又有幾人說得清,?”
“罷了,!”
劉義真擺了擺手道:“不過觸景生情,有感而發(fā),!這樣吧,!”
說著,劉義真再次望向柏谷塢道:“此處與柏谷塢一江之隔,,今日干脆就在此安營下寨,不走了......”
“桂陽公,,不可,!”
劉義真話還未說完,一旁的段宏心中一慌,。
實在沒想到,,桂陽公說著說著,會突然扯到安營下寨這上面來,,趕忙出言勸阻道:“此地乃亡命徒司馬楚之勢力范圍,,若于此駐扎無異于羊入虎口,兇險異常,,萬萬不可,。”
劉義真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從容地說道:“洛陽不比長安,,司馬楚之更非赫連勃勃。我們駐于此,,他們即使想要襲擊也得三思而后行,。”
“我觀察過,,此處乃山丘之南坡,,地勢上占優(yōu),,距此不遠又是溪流,真要打起來,,可攻可守,,回旋余地大!”
“遑論司馬順明,、司馬文榮之間明爭暗斗越發(fā)激烈,,而我大軍又至!”
“此般情形下,,若識時物,,司馬楚之考慮的當是如何自保。非有將我等一舉殲滅之力,,他不敢妄動,。”
“至于芒上的索虜大將于粟磾,,非司馬家?guī)讉€亡命徒奪了金墉城,,他不會輕易率軍來攻,更不會襲擊于我,?!?p> “如今我宋臺與索虜,甚至拂拂人,,非迫不得已誰都不愿先起戰(zhàn)端,,百姓苦戰(zhàn)久已,皆需要休養(yǎng)生息,?!?p> “莫再諫了?!?p> 劉義真看著段宏和劉欽之,,胸有成竹的說道:“安營下寨吧!”
段宏與劉欽之聽得心生無奈,。
桂陽公自打經歷關中之事后徹底變了,,不似稚子,更似久歷官場的大人,。
不僅有自己的主意,,而且獨斷,說的話有理有據,,讓人很難反駁,。
段宏雖是擔憂,卻也只能執(zhí)行,。
不過他多留了個心眼,,派出信使飛馬返回鞏縣,,為防萬一,請毛修之和傅弘之迅速發(fā)兵增援,。
與此同時,,不論是駐于柏谷塢的司馬楚之,亦或是駐于洛陽城內的司馬家另外幾個亡命徒,,幾乎在同一時刻收到了斥候傳回的消息,。
劉裕第二子,新除司州刺史,、桂陽縣公劉義真只帶了百余騎兵,,于偃師城外溝子梁安營下寨。
柏谷塢,,亡命徒司馬楚之大營,。
剛剛而立之年,一襲天青色廣袖長衫,,發(fā)髻上插著根玉簪,,英武高大的司馬楚之,這會兒正站在大帳中央,,微蹙著眉頭與身側一個著細甲,,頭戴兜鏖,看上去四旬左右的男子輕聲說著什么,。
此人乃司馬楚之心腹,,原益州刺史府參軍,世居江東,,姓孫名崇舉字干之,,是個有勇有謀之人,。
只聽孫崇舉向著司馬楚之恭敬地說道:“主公,,臣認為劉寄奴第二兒敢有恃無恐地去到偃師郊外,倚仗的無非就是他身后的兩萬大軍,?!?p> “據探馬來報,今日護衛(wèi)劉義真而來的是由段宏和劉欽之率領的一百二十余突騎,,這些突騎皆是當初劉寄奴滅亡燕國時招降的騎兵,,戰(zhàn)力堪比索虜?!?p> “若我們率軍攻打他,,必然會遭到騎兵的強烈抵抗。倘若不能在晌午前后結束戰(zhàn)斗,,一旦鞏縣的援軍趕到,,我軍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你說的,,某知曉,!”
司馬楚之眼中流露出一種常人難以明白的悲涼道:“可此般情況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劉寄奴這第二兒在我轅門前挑釁,,而毫無作為,。”
“如今乃非常之時,,即便知曉襲擊劉義真很可能無功而返,,卻又不得不做?!?p> “先聲奪人也好,,佯裝進攻也罷,至少讓底下將士,,讓心向我司馬家的父老,,看到我司馬家‘反宋復晉’的決心。而不是龜縮于此,,惶惶不安,。”
“士氣不可泄,,否則我司馬家莫說‘反宋復晉’,,就是想要爭奪司洛,收復故都,,恐怕都無人可用,,到那時才是真的窮途末路,惶惶如喪家之犬,?!?p> 司馬楚之的話,處處透著凄涼和不甘,。
如今的司馬家確實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時,,整個朝堂心向晉室者在劉裕的屠刀下已經所剩無幾。
作為司馬家的子孫,,他們若再不自保,,再不想辦法反抗,最后的結局要么被殺,,要么淪為無家可歸的亡國奴,。
“主公。”
孫崇舉自然知曉司馬家如今的艱難,,想了想道:“若想士氣不泄,,還能讓心向晉室的將士和父老看到主公‘反宋復晉’的決心,臣還有一策,?!?p> 司馬楚之聽得,當即握住孫崇舉的手道:“干之君有何計策,,但說無妨,!”
“主公!”
孫崇舉說道:“既然強攻不行,,不如等天黑之時,,挑選死士秘密潛入劉義真軍帳,不論能不能殺了劉義真,,只要讓天下人看到主公‘反宋復晉’的決心便可,。”
司馬楚之聽得并未立即表態(tài),,而是皺著眉頭默默坐回到了幾案后,。
這個不算得好計謀。
可如今這般情形下,,說不得是最好的選擇,。
死些許人,不論是否殺得了劉義真,,已最小代價向天下人表明自己‘反宋復晉’的志向,,即使最后劉義真派兵來攻,他也能在兵力未損之下,,有自保之力,。
“好!”
司馬楚之瞳孔猛地一縮,,下定了決心看向孫崇舉道:“就按你說的,,挑死士夜襲劉義真安營之處!”
“不過,,不能我一家獨對劉義真,,派人去告訴司馬順明,、司馬文榮,、司馬道恭等,讓他們各派死士,,今夜共擊劉義真,。”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