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夫君
生辰之后,,嘉寧果然搬出了皇宮,搬進(jìn)了從未居住過的公主府中,。
擁躉她的人不解疑惑,,敵視她的人擊掌相慶。
且不說人們的情緒,,最令人不明白的,,應(yīng)該是文帝為什么要這么做。帝子和帝女相爭的時候,,文帝都沒有表現(xiàn)出讓公主出宮的意向,,為何此刻卻讓之住進(jìn)了公主府呢?而且,,公主雖然住進(jìn)了公主府,,可公主產(chǎn)下的兩個孩子卻被留在了宮內(nèi)。
“這多半是公主殿下自己的意愿,?!币噢壑殻裆?。
會客廳里坐著七八位官員,,以尹相為首,這些人全是直臣,,忠君與愛國,,在一個皇帝是好皇帝的時期,是沒有區(qū)別的,。
秘院院長姓齊,,比尹相年齡還大,這位歷經(jīng)三朝的老臣有著不符合年齡的純真,,在年近古稀之齡還保存著赤子之心,。因此聞聽尹相的話,有些不解的問:“公主為什么要這么做,?”
“唔——”尹相拉著長音,,思索著道:“或許、是釣魚,?”
余下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什么叫做釣魚。
嘉寧倒是沒想到要釣魚,,畢竟西夏也不是魚,,就算是,她也釣不動,。
公主府是她十五歲的時候父皇賜下的,,平日里只有奴婢和侍衛(wèi),時隔五年,,終于迎來了主人的入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喜事,,應(yīng)該舉辦一場宴會來慶祝,,不過目前因為西夏使團的到來,長安的氣氛再次有些凝結(jié),,倒是讓人不敢輕易做宴,。
此次帶領(lǐng)使團的,是西夏頗具名望的嬴亞父,,三月十八朝會,,文帝接見使臣。就兩國目前形式進(jìn)行了簡單的對話,,隨后安排吏務(wù)司掌司云少雄負(fù)責(zé)西夏使團此行在長安的所有行程,。
嬴亞父是西夏大氏族嬴家的一位話事人,而嬴家則是西夏最大的氏族,,因此這嬴亞父在西夏頗具影響力,。
他年不過天命,雖矮小卻精悍,,精神抖擻得迎著云少雄笑呵呵說道:“哎呀云離兄,,聞名不如見面啊,!云兄果如傳說中的一般,,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
“亞父贊譽,不勝榮幸,!”云少雄推掌作禮,,而后道:“這兩日休息的可好?可有不適之處,?若有不妥,,還請告知,,必使友人興樂?!?p> “咦,!何必如此客氣!”嬴亞父卻是故作惱怒,,旋即親密地上前拉著云少雄的手向廳堂走去,。
“我來之前,惠王專程叮囑,,令我無論如何都要作一幅云離兄的畫像回去,,云離兄可千萬應(yīng)我啊,!”
“惠王,?”云少雄略怔,這才心下了然,,露出了淺淡笑意,,叫周圍人一陣側(cè)目。
惠王與他一般年紀(jì),,十多年前曾來過河源學(xué)府,,當(dāng)時二人曾見過一面,互相傾慕于對方才華,,只是后來囿于各自身份和距離,,才慢慢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及至如今,,已有一年沒有音信了,。
“王爺近來可好?”云少雄主動問道,,邦交講究溝通,,但溝通這門學(xué)問,他自問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嬴亞父,,只能以誠待人,,也不知陛下為什么讓自己來接待使團。
“唉,!”嬴亞父一聲嘆息,,落座后才道:“你有所不知,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自三年前王妃病逝之后,,王爺就一直郁郁寡歡,原本這次訪唐應(yīng)是王爺帶領(lǐng),陛下的意思是,,讓王爺也散散心,。可是不巧,,臨出行前王爺?shù)淞笋R,,只能由我代替?!?p> 云離眼中閃過一抹憂慮,再次追問:“那王爺傷勢沒什么大礙吧,?”
“唉,,扭傷了腿……”嬴亞父看了一眼樓上,低聲道:“原本是定了王爺出使帶著郡主來長安見識一番,,可因為王爺受傷,,行程一再拖延,我們出發(fā)之時,,王爺還是無法站立,。郡主本想留下照顧王爺,,但因為在我西夏,,若論丹青,無人可出郡主其右,,因此郡主不得不隨行而來,。”
云少雄皺起了眉,,輕聲斥道:“胡鬧,!”
他原想說女子怎可為男子作畫?但旋即又想到了嘉寧公主,,不由松了幾分眉,,復(fù)又想到對方雖是女子,但也是郡主,,更是好友的女兒,,這才輕嘆一聲道:“若是想要畫,我畫好了送他便是,,何苦勞郡主千里奔波呢,!”
嬴亞父卻是搖了搖頭,與他一般輕嘆道:“唉,!一片孝心?。 ?p> 私人話題結(jié)束,兩人相繼沉默,,接下來該說的話,,二人心里有譜,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冷了下來,。
唐國的嘉寧公主,西夏的鎮(zhèn)安王妃,。
這話題該怎么展開,,兩人陷入沉思。
而在公主府,,嘉寧長吁了一口氣,,緊繃的情緒終于有所松懈。這兩日的周旋折騰讓人太疲憊了,,她摸著架上的長槍,,轉(zhuǎn)頭問道:“你們說,我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練習(xí)槍法了,?”
蒼竹張了張嘴,,沒敢說話。
一邊性子直爽又被嘉寧偏疼的綠棋道:“可是陛下讓您好好休息,,不讓您練習(xí)槍法?。 ?p> “可是我們已經(jīng)出宮了,,沒有侍衛(wèi)盯著了?。 奔螌幷A苏Q?。
綠棋一怔,,有點懵地看向一邊的蒼竹和黃云,再看向嘉寧,,發(fā)出了一句疑惑不解的聲音:“?。俊?p> “殿下,,尹三公子求見,!”紅葉走了進(jìn)來,見綠棋的表情,,有點嫌棄地遠(yuǎn)離了半步,。
這半步讓綠棋很受傷,控訴的眼神立刻看向了嘉寧,。
嘉寧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去,,讓尹洛直接過來。”
“哦,!”綠棋立刻點頭,,蹦跳著跑了出去。
“你們猜猜,,尹洛今天來做什么,?”
蒼竹想了想:“前幾日聽魏世子說,尹少爺想從軍,,莫非今日是來辭行的,?”
嘉寧勾起嘴角,心情很好道:“我猜除了辭行,,他還想讓我替他照顧他夫人,。畢竟顏兒懷的可是他的骨肉,這家伙自己都認(rèn)不清自己,,估計到了魁末軍,,還得被子玉罵,?!?p> 果然,尹洛有些心虛,,怕被張子玉罵,,畢竟丟下的是人家妹妹,因此想來求個好,,讓嘉寧給張子玉去個信,,或者干脆給他份手書。
這家伙沒心沒肺的,,不想竟還有可降服之處,。
“你若是怕張子玉教訓(xùn)你,我給你指條路,?!奔螌幮Σ[瞇地看著他,“魁末軍不定期調(diào)動,,你不適合,,南寧軍如今撤到了允城,你去允城,,給南寧軍的大將鄧禮非做個副手,,如何?”
“???”尹洛略微一愣,旋即反應(yīng)過來,有些遲疑道:“可是,,允城距離長安太遠(yuǎn)了,,顏兒她……”
嘉寧仍是笑瞇瞇的模樣,溫聲道:“沒事,,我會知會鄧將軍,,屆時放你回家?!?p> 這笑容過于好看,,尹洛于是迷迷糊糊地點頭便應(yīng)了下來。
直到出了公主府他才反應(yīng)過來,,不由一拍腦門,,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
神情之間帶著沮喪,,漫步在夜色即將降臨的街道上,,仿佛失了魂。
他自幼就鐘情嘉寧,,人盡皆知,,但同樣人盡皆知的是,陛下更屬意于張子玉,。在他眼中,,嘉寧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比其他人更耀眼更璀璨,,只是這耀眼而璀璨的光,,從不曾單獨照射過他。
尹洛渾渾噩噩,,沒留神間碰撞到了行人,,他聚神去看,不由有些驚艷,。
沒錯,,一個男人,讓他感到了驚艷,。
這男人身著一身暗藍(lán)色廣袖袍服,,腰間玉帶鑲嵌一顆溫潤的上好白玉,周身氣度仿佛一柄未出鞘的利劍般,,即使是臉上那半張黃金面具,,都遮掩不住另外半張俊美無儔的容貌。
“嘖,!”
尹洛心中暗罵了一聲,,自己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失態(tài),,實在不該,于是連道歉的心思都沒有,,反倒是瞪了對方一眼后快速離開,。
面具男人背后的隨從想上前攔人,但卻被他阻止,,看著那匆忙離開的背影,,他反倒是扭頭看向尹洛來時的方向,嘴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來,。
送走了尹洛,,嘉寧練了一套槍法,大汗淋漓,。許久不曾鍛煉,,果然身體有些虛了。
“殿下,,有個自稱當(dāng)歸公子的人求見,,還拿了信物?!币粋€婢女行來稟報道,。
“胡鬧,什么人都能給殿下稟告見面了么,?”蒼竹蹙眉訓(xùn)斥,。
那小婢女急忙跪倒在地,,“大人,,奴婢也是這么回守衛(wèi)的,但是那守衛(wèi)送來的信物有些特別,,說一定要給殿下看,。”
“拿過來我看看,!”嘉寧見那奴婢跪舉著雙手,,上面用白色的絲綢包裹著一件器物,形狀略有些熟悉,,不由心里一動,,立刻吩咐道。
“諾,!”小婢女將物什轉(zhuǎn)交給蒼竹,,蒼竹將絲綢打開,神情不由一呆,,立刻轉(zhuǎn)頭看向了嘉寧,。
那是一塊翠綠的玉玨,,用極其精妙的手法雕刻著一個圖案,一個字,,一個金文的‘月’字,。
那是嘉寧的嫁妝,是她在沈靖出征前的那個早上,,親手系在他腰間的,!
嘉寧心中流淌過一條奔騰的河流,嘶吼著豪放的沖掉她的理智和思考,,讓她的腦子里現(xiàn)在只有一句話:沈靖還活著,!
他還活著!
在曾經(jīng)的計劃里,,夫君只是一個身份,,是一個跳板,是一個隨時能被舍棄的棄子,。
可是不知為什么,,嘉寧隱約覺得自己動了情,動了不該動的愛念,。
當(dāng)歸公子,!
她忽而想到那天早上沈靖離開時說的那句話:“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