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奇道:“大哥,,小樓既不愿離開,,你也不要勉強。依小弟之見,小樓還是留在鏢局較為穩(wěn)妥,?!?p> 蘇紀昌“哦”了一聲,,不大明白,。
高士奇道:“倘若小樓在途中被鏟平幫的人劫去,借以要脅鏢局,,不但小樓兇險,,且于我局大大不利?!?p> 蘇紀昌點點頭,,覺得他言之有理,便道:“小樓,,你先回房,。”又叫武名揚相送,。蘇小樓在武名揚牽拉之下才不情愿的離去,。
蘇紀昌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嘆口氣,,向譚、施,、易諸鏢師道:“如今情形,,鏟平幫是非奪鏢不可,,咱們又不能壞了鏢行的規(guī)矩,把鏢拱手相讓,??磥硪粓鲅獞?zhàn)在所難免?!?p> 譚鏢師道:“鏢頭但請放心,,咱們既干了這行,早就想到了這一天,。殺人不過頭點地,,又有什么害怕?何況他們未必能得逞,?!?p> 蘇紀昌拍了一下他肩膀,由衷的道:“好樣的,!”
易鏢師道:“就算保不住鏢,,最多十倍賠付鏢頭罷了?!?p> 蘇紀昌點點頭,,道:“咱們邀了數位武林中名頭甚響的人壓場,鏟平幫再猖狂,,總會知難而退,,不過咱們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北娙司X此話有理,,點頭稱是。
蘇紀昌見兩個乞丐還不離去,,便道:“兩位若不想受池魚之殃,,速速離去為是?!?p> 老丐道:“貴寶號開八寶粥宴,,關門謝客,不知可有我老叫化兒的座位,?”
譚鏢師脾氣火爆,,聽了此話,再也耐不住,,掣出大刀,,喝道:“臭叫化兒不知天高地厚,你信不信我一刀把你剁了?”
老丐閉目養(yǎng)神,,并不答言,,不久鼾聲大作,竟在階前睡起覺來,。譚鏢師怒不可遏,,便欲動手。
蘇紀昌攔住,,道:“不可莽撞,!”轉頭向老丐道:“老前輩來去自便,蘇某無暇相陪,,當吩咐廚上多備兩份八寶粥,。還請前輩另換一外休息?!币娎县右膊粍?,又說了一遍,仍見不動,,便道:“老前輩果然睡著了,,得罪!”當下命兩人把他抬到院中一快青石板上,。老丐兀自鼾聲不斷,。
有人報稱:“錢老太爺、陳大俠兩位客人到了,?!碧K紀昌和眾鏢師忙到大門迎接。
少沖蹲在老丐身邊,,輕聲問道:“師父,,咱們真要喝了臘八粥才走么?”連問兩聲,,不見師父回答,,又見他睡得正香,不忍弄醒,。只得坐著等師父醒來,。
只聽朗朗笑聲響起,蘇紀昌引著兩個客人直奔客廳而來,,走在前面是一個身穿玄袍的老者,,身材枯瘦,雙目犀利如鷹,,后一位是個中年人,,灰袍直裰,也是精神抖擻,到大廳上主客仍不住寒喧,。
過了一會兒,,有人報:“段鏢師回來了,。同行還有兩個和尚,。”
蘇紀昌先是一喜,,待迎至中門,,見段鏢師后面是兩個年輕的僧人,便問:“這兩位大師是,?”
段以方道:“同悲長老看了請?zhí)?,說臘八之日,寺中有祝圣法會,,難以脫身,,故遣兩個弟子慶盤、慶余回拜,?!?p> 蘇紀昌雖有些失望,仍執(zhí)禮甚恭,,請到客廳奉茶,。由高土奇作陪,扯些江湖閑話,。
蘇紀昌把段以方拉到無人處,,問道:“你去黃河幫,見到刁幫主了沒,?”
段以方道:“見是見著了,。刁幫主見了請?zhí)f是已應了伏牛山黑風寨之邀,,去那里喝臘八粥,。”
蘇紀昌點點頭,,心想:“聽說黃河幫已并入鏟平幫,,刁幫主不受邀請,說什么另有約會,,無非托辭罷了,。”想起往日走鏢,,沒少往各山頭水泊送禮,,因出手大方,為人豪爽,生意場上倒交了不少的朋友,,早知這些朋友只會見錢眼開,,一旦危及自身,置身事外唯恐不及,。世態(tài)炎涼如此,,也別無奈何。
天色漸晚,,仍不見黎鏢師回來,,蘇紀昌來到鏢局之外。朔風虎虎,,漫卷沙雪,。街上行人稀少,店鋪都早早打烊關門,。蘇紀昌回頭盯著門額上金字招牌看了許久,,又瞧瞧半空飄揚的鏢旗,心中無限感慨,。
不覺間一只手搭在肩頭按住,,見是副鏢頭高士奇。蘇紀昌握著他手,,道:“老弟,,不知咱們的招牌還能掛多久。為兄已生退意,,待此番事了,,就金盆洗手,退守田園,,中原鏢局的事就交給老弟一手料理,。”
高士奇道:“中原鏢局沒有大哥,,就不是中原鏢局了,。咱兄弟說什么也要撐下去?!碧K紀昌從高士奇眼中看到了堅定,,又長了不少信心。
便在此時,,兩人都聽到朔風中夾雜隱隱馬蹄之聲,,對視一眼,心中均想:“回來啦,?!痹俾犚粫?,忽覺不對,馬蹄聲越來越響,,雜有吆喝呼哨之聲,,地面竟也跟著震動起來,看來來者人馬頗眾,。
二人幾乎同時出口:“鏟平幫,!”當下急回局里,關上大門,。
剛好迎著施,、易諸鏢師、趟子手來問發(fā)生了何事,,蘇紀昌道:“諸位兄弟不必驚慌,多半是匪徒打家劫舍來了,?!碑斚曼c派人手,持械守住鏢局四周要處,。
回到客廳,,見錢、陳和兩個少林和尚面露驚訝的神色,。蘇紀昌道:“不瞞諸位,,在下邀約諸位前來,名是喝粥,,實是助拳,。”
錢,、陳和兩個少林和尚相對視一眼,,六合刀錢豐道:“其實錢某早有所料,蘇鏢頭請客,,絕非喝粥這么簡單,。何不早說?不知踢場子的是誰,?”
就聽外面馬嘶人喧,,跟著傳來門破的響聲。有人大聲喊道:“姓蘇的,,速速交出玉簫,,否則鏟平你中原鏢局?!?p> 眾人飛身奔出,,從撞破的門洞看出去,,無數的人馬馳騁,看來來人著實不少,。
高士奇叫道:“臘月初九才是最后期限,,各位是否心急了些?”
外面的人道:“早交出是交,,遲交出也是交,。不如早交為妙?!?p> “太極推手”陳太雷道:“俗話說得好,,和氣生財,不知閣下蘇鏢頭討何物事,,大伙兒坐下來了談不好么,?”外面那人道:“你是誰?似乎不是鏢局里的,?!?p> 話音剛落,墻頭已躍落一人,,只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儼然一個漁翁,。他一現身,,立即有兩位鏢師騰上墻頭,將他夾在中間,,刀棍齊施,。那漁翁笑聲中,在墻頭閃躍騰挪,,如履平地,,兩鏢師的刀、棍碰不到分毫,,
再過數回合,,漁翁一掌擊在持刀鏢師手腕上。那鏢師腳下未穩(wěn),,栽下墻頭,。另一持棍鏢師一力獨撐,不久也被漁翁飛腳踢中后臀,,跌了個豬啃屎,。
另一個鏢師見狀大怒,飛身騰高向漁翁撲去,。忽見漁翁揭斗笠和他擲去,,那鏢師人在半空,,被斗笠撞中胸口,當場墜地氣絕,。斗笠卻彈回了他手中,。
那漁翁笑道:“山人我江中釣膩了,來旱地試試手氣,,沒想到一下子就釣到了狐貍,。”
死者正是“鉆天狐貍”胡云,。
錢,、陳等人暗驚:“這漁翁身手如此了得!”已猜到他是狂風堂堂主,,綽號“愿者上鉤”的姜公釣,。
錢豐道:“閣下可是外號‘愿者上鉤’姜老爺子?”
那漁翁道:“不錯,,正是老夫,。錢老爺子不在家含飴弄孫,也來淌這趟渾水,,莫非也是心甘情愿上我魚釣?”話中之意,,直是諷喻錢豐自尋死路,。
錢豐忍住怒氣問蘇紀昌道:“適才姜堂主提到什么玉簫,究竟怎么回事,?”
蘇紀昌道:“半年前蘇某接了一趟鏢,,鏢主交了定金,言明三個月后即來取走,,如若逾期未領,,每日都有花息,直到領取之日連鏢銀一并支付,。如今三月之期已過,,鏢主尚未領取。而這位姜堂主,,堅口說此鏢就是他鏟平幫丟失的玄女赤玉簫,。非讓蘇某交給他不可?!?p> 陳太雷道:“原來如此,,不知姜堂主如何證明此鏢就是貴幫丟失的玄女赤玉簫?”
姜公釣道:“我?guī)鸵彩堑缆犕菊f的,。不過盜簫之人將贓物藏于鏢局,,掩人耳目,,那也是極有可能的。
”忽聽外面有人咆哮如雷道:“姜大哥,,跟他們廢話什么,?大伙兒沖進去,將中原鏢局翻個底朝天,,不信找不到,。”說的是一口山西腔調,。
話音甫落,,鏢局大門啪的一聲倒塌,現出一個豹眼虎鼻,、燕頷環(huán)須的猛大漢,。幾名護院圍上去,只見他揮舞一對板斧,,沖殺進來,,無人可擋,口中兀自罵道:“直娘賊,!樂子還怕你不成,?”
姜公釣道:“三弟,且忍片刻,,蘇鏢頭若肯交出玉簫,,咱們化敵為友,還要向中原鏢局陪禮道歉哩,?!?p> 那大漢是迅雷堂堂主魯恩。當下收了斧,,道:“樂子聽大哥的,。”退到門外,。
能讓鏟平幫兩大堂主同時出動,,可見事情非同小可。
錢豐道:“姜堂主僅憑道聽途說,,就認定是玄女赤玉簫,,未免太過武斷?!?p> 姜公釣道:“蘇鏢頭把鏢拿出來看看,,便知端的?!?p> 蘇紀昌道:“不行,!鏢在未交與鏢主之前決不能給外人看到,。這是鏢行千古不變的規(guī)矩。就是蘇某,,也不敢啟封一瞧,。即便真是鏟平幫之物,姜堂主也該向鏢主索取才是,?!?p> 錢、陳二人點頭,,都道:“不錯,!”
姜公釣道:“難道鏢主一日不取鏢,我?guī)途偷纫皇?;鏢主一年不取,,我?guī)途偷纫荒辏跨S主永遠不取,,玉簫莫非就此成了中原鏢局之物,?何況此系賊贓,蘇鏢頭接鏢之時就該查個明白,,如今窩藏贓物,,也是一項罪名?!?p> 錢,、陳二人聽了,又點頭道:“不錯,!”
蘇紀昌道:“鏢里究是何物,你我都不知道,。堂主就說是贓物,,未免言之過早?!?p> 姜公釣道:“蘇鏢頭說出鏢主是誰,,我?guī)腿ハ蛩酚憽,!?p> 那知蘇紀昌道:“對不起之至,,為鏢主身份保密,也是我鏢行的規(guī)矩,?!?p> 姜公釣怒道:“什么狗屁規(guī)矩,也該改改了,。鏢頭執(zhí)意不交出,,未免讓人懷疑蘇鏢頭有霸占之嫌,。”
蘇紀昌哈哈一笑,,道:“蘇某又不會吹簫,,要這沒用的玩意作甚?”
姜公釣胸中一起一伏,,顯是忍了極大的怒氣,。說道:“當真敬酒不吃吃罰酒。莫非中原鏢局變成一片墳物場,,你才肯交出來,?”
蘇紀昌胸一挺,道:“其他人既不知情,,也不能作主,,姜堂主要取就取蘇某的性命好了?!?p> 高士奇聞言一驚,,拉著蘇紀昌胳膊道:“大哥,千萬不可輕言生死,。你還以為鏟平幫殺幾個人就善罷甘休么,?”
錢豐道:“蘇鏢頭,規(guī)矩也是人定的,,變通一下無妨,。不如把鏢啟開瞧瞧,也好讓鏟平幫死心,?!?p> 陳太雷也道:“如此也好,若真是鏟平幫之物,,可見鏢主乃是江洋大盜,,跟江洋大盜不必講什么江湖規(guī)矩。交還玉簫,,還可免了窩贓的罪名,。”
蘇紀昌臉一沉,,道:“不以規(guī)矩,,不成方圓。蘇某有此先例,,以后別想生意上門,。‘中原鏢局’的招牌不用別人砸,也砸在自己手中,?!?p> 姜公釣冷冷一笑道:“蘇鏢頭寧要招牌,不要腦袋,??蓜e我等狠辣?!闭f罷打一聲唿哨,,墻頭、屋頂躍上無數黑影,,鏢局四周都傳來打斗之聲,。月黑風高,瞧不請方位,。
姜公釣逕奔蘇紀昌而來,。掌風虎虎,逼得蘇紀昌連連后退,。高士奇過來相助,,未及數合,被姜公釣一掌拍中左肋,,肋骨折斷數根,,臥地不起。
慶盤,、慶余其時尚在猶豫,,這時見傷了人,一左一右攻向姜公釣,。少林拳法乃外家拳法之集大成者,,二僧功法尚淺,仍頗具威力,。姜公釣一時之間難脫糾纏,。
這邊魯恩使三十六路開山斧法與譚、易諸鏢師惡斗,,大呼道:“脖子伸過來挨樂子一斧,瞧瞧一斧子能否砍下你的狗頭,?!彼粩等藝ィ购敛粦智?。
火光四起,,廝殺聲陣陣。畢竟鏟平幫人多勢眾,眾鏢師,、趟子手,、護院死傷漸多。而錢,、陳二人始終袖手旁觀,。蘇紀昌擔心女兒安危,打斗中退向他房中,。
閨房中武名揚的家仆跛李正揮舞鬼頭杖將攻進來的嘍羅趕出,。蘇小樓被武名揚強摁在座椅中,不讓出去,。
蘇紀昌進房叫了聲:“小樓,!”蘇小樓哭著撲到他懷里,道:“爹,,好多壞人,,你……你沒事么?”便在此時,,蘇紀昌忽覺全身軟麻,,懷中小樓已給人奪去。
來人正是姜公釣,。他十指如鉤,,掐在蘇小樓的脖子上,道:“蘇鏢頭,,若不交出玉簫,,令千金小命不保?!碧K小樓呼吸不暢,,驚得幾欲暈去。
蘇紀昌心中憂急,,卻也無能為力,,只得道:“姜堂主,你也是條好漢子,,欺負弱小,,非你所為?!?p> 姜公釣惡聲道:“玉簫于我?guī)秃蔚染o要,,說不得老夫什么事都干得出來?!闭f此話時,,手臂微挺,蘇小樓身子離地,手腳掙扎不已,。
武名揚急叫:“師父,,救人啊?!彼緛硐蛱K家稱跛李是他家仆,,這時也慌不擇言了。
跛李淡然道:“我為什么要救她,?”
武名揚道:“怪詩,,她死了,就無人可解了,?!?p> 跛李心想:“小姑娘妙解詩詞,卻未必能解那首怪詩,?!北愕溃骸澳銢]看見么?佛爺一動手,,你小情人死得更快,。”
武名揚急得沒法,,道:“這怎么辦,?這怎么辦?”慌亂中執(zhí)劍向姜公釣刺去,,但武家劍法不具威力,,幾招后倒被姜公釣奪去了劍反刺武名揚。跛李一杖點他膝彎,,武名揚頭一低,,只額頭劃破了一塊皮。
忽聽有人叫道:“放下她,!”只見一團黑影從門后閃出,,向姜公釣攔腰抱去。姜公釣伸腿反踢,,立將來人踢飛,。回頭一看,,是個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小乞丐,正自奇怪:中原鏢局怎有這等齷齪之人,,這一腿只怕踢中要害,不死也是重傷。
卻見小乞丐撐起身,,一步十晃的走向姜公釣,。
姜公釣大聲道:“喂,你是誰,?不要命了么,?”
小乞丐沙啞著嗓子道:“放下她!”身子已離姜公釣甚近,。
姜公釣這個時候已不容多想,,一劍向他當胸刺去。哪知小乞丐并不閃避,,就在劍及身的一剎那,,劍尖忽彎了開去,就這么一愣神,,小乞丐已抱著他左胳膊,,張口就咬。姜公釣驚得左手一松,,放開蘇小樓,,右手抓小乞丐腦袋力扳,左手方才掙脫,,迅即成掌拍向他肚腹,。
說時遲那時快,姜公釣右手一空,,左手已拍到一只肉掌上,。一股極大的力沖至,身子一震連退,。再看小乞丐已隨著一團灰影閃出房外,,了無蹤影。心中第一個念頭是:“有鬼,!”
回過神時,,只覺左手腕骨奇痛無比,顯已斷折,。心想:“中原鏢局竟還藏著一位武功絕高的高手,!”又見蘇小樓已被武名揚救走,二人身后那頭陀長相兇惡,,料非易與之輩,。他不敢再作停留,道:“蘇鏢頭后會有期,!”
一言未畢,,人已閃出門去,,屋頂即傳來他踏瓦而去的聲音。不久一聲極尖利的唿哨聲破空響起,,跟著是馬蹄踏雪聲,、鏟平幫眾匪的吆喝唿哨聲。
蘇紀昌尚在疑惑,,譚,、易、施諸鏢師陸續(xù)進來,,都道:“強盜去的好快,,咱們追不及了?!碧K紀昌道:“不用追了,,鏢沒有失?!?p> 眾人又驚又喜,,卻均是不解:“鏟平幫明明占了上風,何以突然退去,?”
蘇紀昌強撐著身子在鏢局巡視了一圈,,果然已無匪徒,自己人中死傷八人,,當即延醫(yī)救治,,高士奇受傷雖重,但性命算是保住了,。
蘇紀昌憶及當時情形,,多虧了白天來的那個小乞丐橫插一杠,才趕跑了姜公釣,。至于他如何打敗姜公釣,,莫談他當時重傷眼花,就是跛李也只看見與姜公釣對掌的似乎另有其人,。只因當時燈光明滅,,沒有看清。
當下蘇紀昌來到客廳外的天井,,見小乞丐蜷在地上,,老丐兀自酣睡未醒,身上覆了薄薄一層白雪,。他輕聲叫道:“小兄弟,,你沒事么?”
少沖呻吟了兩下,,爬起身直愣愣看著蘇紀昌,。
蘇紀昌向他鞠了一大躬,,道:“小兄弟身懷絕技,蘇某恨濁,,竟沒瞧出來,。再造之恩,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大恩不言謝,請到廳上喝幾碗粥暖身,?!?p> 少沖怎么救下蘇小樓,連他自己也如做夢一般,,想讓師父同去,,但無論他怎么搖也搖不醒。只得獨自隨蘇鏢頭到了客廳,。廳上已坐了好些人,。他見跛李也在,怕他認出對師父不利,,不敢說話,。桌上盛了十幾碗八寶粥,冒著騰騰熱氣,。又有八碟花生,、酥餅、甘脯之類點心,。
蘇紀昌把少沖請到上位,,問道:“敢問小親兄弟高姓大名?”少沖一個勁的搖頭,,雙目茫然,。
蘇紀昌又問他父母是誰,做什么的,,他總是不答,。蘇紀昌心想:“他是受了驚嚇,還是不肯露出廬山真面,?”便換了個話題,,道:“小兄弟,你可知臘八粥的由來,?相傳佛祖釋迦牟尼成道前曾苦行六年,,行將餓死,幸得一牧羊女施舍乳糜得活,,并于臘月初八這日得道成佛,。后世的佛侶僧徒為謝牧羊女之恩,,煮八寶供奉。這八寶乃花生,、松仁,、核桃、香糯,、芝麻,、綠豆、杏仁,、栗子,、紅棗之類,用文火慢煮熬爛成糊,。小兄弟,,你嘗嘗敝處所熬的八寶粥味道如何?”
少沖點點頭,,剛要喝粥,,忽聽到蘇小樓道:“名揚哥哥,你的傷還痛不痛,?”語氣甚是關切,。一抬頭正瞧見蘇小樓撫摸武名揚貼著膏藥的額角。武名揚也正深情窾窾的看著蘇小樓,。他一陣氣苦,,這粥便沒喝下去。
蘇紀昌哪知他心中所想,,見他神色有異,,便道:“小樓,這位小哥哥不但救了你,,還救了咱中原鏢局,,你還不謝謝他的大恩?”
蘇小樓即起身向少沖福了一福,,才坐下道:“我還有一個小哥哥,,他也曾不顧性命的救過我。也不知他現在何處,?”說這話時,,她眼望遠處,似在追憶往事,。少沖聽了心中一動:“她說的是我么,?”
蘇紀昌不住和小乞丐說話,神色間又甚是恭敬,在座的人除了蘇小樓,、武名揚,、跛李,各鏢師,、掌柜,、下人自是驚奇不已。倒顯得錢豐,、陳太雷,、慶余、慶盤受了冷落,。
錢,、陳二人不知道適才蘇小樓房中之事,還以為蘇鏢頭怪其袖手,,故意找個乞丐奚落二人,心中有氣,,板著臉孔,,既不吃粥,也不說話,。
這情形被在座的高士奇看見,,忍不住道:“我中原鏢局擋風,錢老爺子,、陳大俠功不可沒,,別的沒什么招待,八寶粥還請多喝兩大碗,?!?p> 錢、陳二人聽他意含譏諷,,甚覺羞辱,。錢豐第一個站起來道:“貴寶號擋了風,老朽無須多作淹留,,這廂告辭,。”不等蘇紀昌挽留,,拂袖而去,。陳太雷也道:“后會有期!”跟著悻悻而去,。
蘇紀昌追到廳門,,想說些挽留的話,急切之下,,聲音竟哽在喉嚨中,。慶盤,、慶余二僧對視一眼,也起身辭去,。蘇紀昌見得罪了人,,不由得連連嘆氣。
高士奇道:“大哥,,這種朋友不交也罷,,大哥又何須嘆氣?”
蘇紀昌道:“咱們走鏢的,,靠的就是朋友多,,交情廣,場面闊,,怕的就是得罪人,。待過些時日,咱們還得差人送份禮去,,鄭重致謙,。”
高士奇還要說什么,,蘇紀昌忙道:“你傷了肋骨,,不可多說話,蘇福,,送副鏢頭回房休息,。”
高士奇即將出廳,,轉過頭道:“鏟平幫決不會善罷甘休,,還得小心他們去而返?!?p> 忽有人來報:“黎鏢師回來啦,。”眾人起身相迎,。
曹牧武扶著黎鏢師到廳上,。蘇紀昌道:“黎兄弟辛苦了,來喝碗粥解渴,?!敝灰娎桤S師神情呆滯,二目無神,,還道他趕路疲勞所致,。
曹牧武與黎鏢師平日就十分要好,待他坐下,當下親手盛了碗八寶粥,,捧到他面前,,道:“兄弟,你先喝了這碗粥,,我跟你說趕匪的事,,精彩著哩?!?p> 黎鏢師抬頭瞧著曹牧武,,立起身來,伸手摸他臉,,順著滑至下巴,,停在喉嚨左邊不住撫摸。
眾人大感奇怪,,心想黎鏢師這是干什么,。曹牧武也自奇怪,說道:“兄弟,,你怎么了,?”
黎鏢師雙目中突然射出狼眼一般的綠光,張口咬在曹牧武頸下,。跟著是曹牧武一聲極慘厲的嚎叫。
眾人嚇了一跳,,不禁盡皆退開,。卻見曹牧武掙扎了幾下,便即氣絕委地,,脖子下一排血紅的齒痕,,鮮血兀自汨汨涌出。
黎鏢師呲牙咧嘴,,臉上鬼氣森森,,極是可怖,雙眼綠芒攝人,,盯在了近處的尹鏢師身上,。
尹鏢師嚇得全身發(fā)毛,剛想移步,,黎鏢師狼撲而上,,抱著他狂咬。尹鏢師奮死反抗,,掙扎中掀翻了飯桌,,八寶粥灑得眾人滿身都是。蘇小樓嚇得當場就暈去,膽小的四散而逃,。
施鏢師叫道:“瘋了,,黎鏢師瘋了,大伙兒快按住他,?!彪S即箭步而上,將黎鏢師的頭死死箍住,,又過來兩人,,方將尹鏢師搶了出來,去已口吐白沫,,兩眼翻白,,眼看是不行了。
眾人用繩索把黎鏢師手腳綁了,,一條腰帶纏過他嘴在腦后打個結,,防其噬人。這才驚魂稍定,,都望著總鏢頭,,如何處置,聽他示下,。
蘇鏢頭行走江湖,,什么怪事沒見過?黎鏢師何以發(fā)瘋兩噬兩人,,一時之間難以索解,,只得命人把黎鏢師送房中看住,死者送出去停放,,待次日再作商議區(qū)處,。
諸事已定,人人各歸房中休息,。少沖和老丐也被安置在一間廂房,。
蘇紀昌到女兒房中探視。知道她并無大礙,。只是驚嚇過度,,休息幾天自然無事。房中尚有武名揚和他跛李兩人,。當下對跛李道:“大師游歷江湖,,見多識廣,可知黎鏢師犯的是何???”
跛李練“蝙蝠功”,,每到晦日便須吸活人之血壓制體內的寒氣,但黎鏢師眾目睽睽下連噬兩人,,顯然不是為了練功,。他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以前聽到的一些傳說,,說道:“小僧曾聽人說起,,少林寺有個火工頭陀上門劈柴,被一只花面貍咬傷,,回寺之后頭一天還好好的,,次日就變了一個人似的,見人便咬,,兇殘無比,。就是那些武功高過他的武僧也多被咬死咬傷。而被咬過的,,無論如何死傷,,又都轉而咬殺其他人,仿佛入魔中邪一般,?!?p> 蘇紀昌隱隱覺得事態(tài)可怕,說道:“死去的人又如何咬人,?”
跛李搖搖頭,,道:“這個小僧也未親見,無從得知,。后來少林方丈,、達摩堂、六祖堂,、羅漢堂首座聯(lián)手才將那火工頭陀及中邪者制服。明知無藥可醫(yī),,盡行火化滅跡……”
蘇紀昌“啊”的一聲,,甚為震憾,只聽跛李續(xù)道:“少林寺自知此事太過傷天害理,,離奇下令不得外傳,。畢竟紙包不住火,外面也有了傳言,,只是此事太過離奇,,眾人只當荒誕不經的故事來聽。事過多年,,更加沒多少人知曉真相了,。就連小僧也懷疑是否真有其事,。”
蘇紀昌用手帕拭了拭額頭的汗水,,試圖鎮(zhèn)定心神,。正在此時,門一下子被人撞開,,進門的是施鏢師,。
只見他面色慘白,如見了鬼一般,,連話也說不出來,。蘇紀昌正要問話,施鏢師猛然倒地,,后背殷紅一片,,眼前又立著一人,雙手兀自抓著一塊血淋淋的皮肉,,一瞧面容,,正是適才死去的曹牧武。施鏢師一倒地,,他便向蘇紀昌立撲過來,。
蘇紀昌嚇得腿軟筋酥,雙腿如定住了一般,。眼看著曹牧武即將撲到,,跛李一杖戳中曹牧武肋下,曹牧武直挺挺的向后而倒,,背一著地卻又彈了起來,。跛李又一杖敲在他頭上,立即顱血飛濺,,這才委尸于地,,僵臥不動。就在此時,,外面?zhèn)鱽硪魂圀@叫呼救之聲,,靜夜之中尤顯瘆人。屋中三人都聽得毛骨悚然,。
這時又闖進一人叫道:“大哥,!”這次是高士奇。
蘇紀昌迎上前,,一邊說道:“高兄弟,,鏢局出什么事了?……”猛聽跛李叫道:“小心,!”高士奇身子一跳,,撲了過來,。立被跛李一杖重擊墜地,頭顱砸了個稀爛,。
蘇紀昌驚得張大了口望著跛李,。跛李上前用鬼頭杖掀了一下高士奇尸身,道:“副鏢頭已被咬過,?!碧K紀昌見高士奇頸下一排齒痕,不懼反悲,,伏尸大慟,。
忽又有兩人搶進屋來,其中一人便是尹鏢師,。跛李叫道:“還不快走,?”揮杖向兩人攻去。
武名揚嚇得不知所措,,聽見師父呼喝,,急將蘇小樓負于背上,拉蘇紀昌胳膊道:“蘇鏢頭,,快走啊,,他們都是鬼……”慌張之際,顯得語無倫次,。蘇紀昌卻已哭昏了過去,,任武名揚如何拉,也是不醒,。
武名揚只得背著蘇小樓,,跟著跛李向鏢局外退出。
這時的鏢局仿佛一個人間地獄,,鏢師,、趟子手、掌柜,、伙計,,平日好好的,一個個狼奔豕突,,競相追逐吸血,。
武名揚慌亂中與跛李失散,,不辨東南西北的亂走,,連出鏢局的門也找不著了。忽腳下被什么絆了一下,,兩人一起摔倒,,竟撲在了一具死尸上,,嚇得他屁滾尿流。
卻在這時,,身后落下兩人,,一人挾一個,飛身越墻而去,。走了將近三里地,,方才停步。
只聽三下掌響,,近處黑暗之中有人問道:“人救回來沒有,?”挾著蘇小樓的那人道:“救回來了?!?p> 不久腳步聲近,,又來了四五人,有的道:“真是可怕之極,,若非親見,,還不相信世上真有尸變之事?!绷硪蝗说溃骸拔铱词悄Ы萄耸┑难?,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早走為妙,?!庇忠蝗说溃骸叭硕嫉烬R了?”眾人都道:“齊了,?!币宦暫羯冢娙硕纪兑粋€方向快步而奔,。
后面火光燒天,,正是中原鏢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