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將軍,,能否請你,請你幫個忙,?就是……”
季織月來找的“救星”不是別人,,正是施宣鈴眼中的銀色小飛龍,聞晏如,。
島上有座崇明塔,,存放著罪奴名冊與各種資料典籍,也是島上官兵平素值守辦事的地方,。
聞晏如白日里便是將季織月帶到了這塔上,,單獨問話,寫下了海船上錢大人以權(quán)謀私的經(jīng)過,。
季織月在島上不認識其他人了,,只覺唯一接觸過的小晏將軍剛正不阿,品性端方,,雖瞧上去冷冰冰的,,但肯定是個“好人”,會愿意助她一臂之力的,。
況且,,他掌管島上所有罪奴囚犯,有犯人受不住自尋短見,,或是意外病逝,,尸體都交由他手下的人去焚燒處理,布置那尸坑陷阱的活兒,,還非找他不可,。
可很顯然,季織月猜錯了,,她爬上崇明塔,,好不容易才求看守小哥為她通傳,帶她進去,,見到了正伏案辦公的聞晏如,。
然而她一句話還沒說完,那少年將軍便抬起頭來,,冷冷打斷道:“不可以,。”
面對少女的深夜造訪,,好聲懇求,,聞晏如想也未想就一口回絕了,,這島上求他辦事的人多了去,他早已司空見慣,,絕不可能為了任何人徇私枉法,。
當(dāng)下小將軍便要招手,叫士兵進來帶走季織月,,季織月連忙上前一步,,為自己爭取道:
“別別別,小晏將軍,,你先別拒絕我,,你……你看看我這百寶箱吧!”
少女說著,,雙手用盡全力,,猛地將那口紋路精美的大箱子“啪”的一下甩到了案上,直接打開在了聞晏如面前,,不由分說地就替他介紹起來:
“小晏將軍,,你看看這個玲瓏暗器盒,喜不喜歡,?還有這個天狼流星錘,,威力無窮,你要不要試試,?或者你不愿打打殺殺,,喜歡些精巧可愛的小東西也行,這只木鳥是可以飛的,,十分別致有趣,,你拿著解悶最好不過了,,怎么樣,,要把玩一下嗎?”
少女喋喋不休地展示著,,仿佛一個急于售賣貨品的商人般,,還是那種油腔滑調(diào),吹噓夸大,,專騙人錢財?shù)摹凹樯獭薄?p> 聞晏如皺著眉頭,,幾次三番想開口都沒能插進去,季織月一手舉著琉璃鏡,,一手往箱中翻去,,麻溜地拿出各種奇怪玩意兒,嘴里還真情實感地嘆道:
“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來的,,只是這回實在有件事需要將軍相助,,就是我有兩個朋友,他們……”
“夠了,!”
聞晏如終是忍無可忍,,一聲喝道,他站起身來,,按住了季織月的手,,扭頭嚴肅道:“季小姐,你這是在……賄賂朝廷命官,?”
清冷如雪的少年面孔近在咫尺,,那氣勢還真直逼人心,嚇得季織月一激靈,,趕緊搖頭:“不不不,,當(dāng)然不是了!”
“我,,我只是想請小晏將軍幫個忙罷了,,請人幫忙,自然不可空手而來的,,總歸要給些‘謝禮’的,,我絕對沒有賄賂之意……”
“不管你是何意,將這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給我拿走,,我什么都不需要,,也不會幫你的忙,夜深露重,,你請回吧,!”
小將軍冷冰冰下起了“逐客令”,季織月自然不肯無功而返,,情急之下,,她忽然道:“等,等等,,小晏將軍,,若是這百寶箱里的東西,你都看不上,,那,,那我就……”
說話間,季織月陡然轉(zhuǎn)過身,,開始解腰帶,。
“你在做什么?”
這一下,,清冷如雪的小將軍終于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在他面前“寬衣解帶”的少女——
太荒唐了,,簡直太荒唐了,送禮賄賂走不通,,竟然改成“色誘”了,?
還是這樣的明目張膽,毫不知羞,!
聞晏如只覺自己呼吸都不暢了,,他趕忙別過眼,雙拳緊握,,眸中升起一絲怒意:“季小姐,,你祖父曾是當(dāng)朝太傅,你也是出自南陵季氏,,書香門第,,怎可這般自輕自賤?你若再要如此,,就休怪我……”
“小晏將軍,,送給你!”
一件金光閃閃的衣服霍然遞到了聞晏如眼前,,叫他原本要說的所有話都咽了下去,。
“這,這是何物,?”
天地良心,,季織月這性情單純的“書呆子”,哪有什么“色誘”之心,,她不過是脫去外套,,想取下身上穿的這件金絲軟猬甲——
是的,這也是她親手所制,,以烏金絲,、白猿毛發(fā)、千年滕枝混合編織而成,,穿在身上輕巧靈便,,可抵御外界侵害,刀槍不入,,乃是一件防身護體的上等寶物。
“這可是我最后的法寶了,,小晏將軍若還看不上,,那我也沒辦法了……我當(dāng)真是誠心相求,就請將軍收下這金絲軟猬甲,,幫我一次吧,!”
少女捧著那金光閃閃的軟猬甲,,一副可憐巴巴哀求的模樣。
“小晏將軍,,我有兩位朋友遇上了難事,,他們跟少島主打了一個賭,可那賭約實難完成,,必須請將軍幫忙才行,!”
“阿笙?”乍然聽到“少島主”三個字,,聞晏如顯然有些意外,。
“是的,就是少島主,,他刁難……不,,他想給我的兩位朋友一些歷練,但他們初來島上,,很多事情都有心無力,,只能請小晏將軍施以援手了?!?p> 季織月眨著一雙水汪汪,,實則看不太清的大眼睛,對著聞晏如再三哀求,,言辭真誠懇切,。
聞晏如皺眉望了她許久,終是將她手中的金絲軟猬甲推了回去,,冷冷道:
“將這玩意兒穿上吧,,說說是怎么回事,跟阿笙有什么關(guān)系,?你又想讓我?guī)褪裁疵???p> ——
玉竹居里,燭火搖曳,,越無咎又褪去了上衣,,少女站在他身后,認真地為他施著針,。
方才聞晏如手底下的小兵來了一趟,,告知他們,季織月這一晚不會回來了,,她會與聞將軍一同去布置尸坑,。
越無咎與施宣鈴皆暗自稱奇,也不知季織月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說服那個冷面小將軍幫忙,。
當(dāng)下兩人心安了一些,,只是今夜他們不能住在一起,越無咎得獨自一人回瀾心小院歇息,,施宣鈴擔(dān)心他睡不好,,便想為他針灸一番,助他好眠,。
畢竟這是來到云洲島上的第一夜,,海風(fēng)那樣凜冽,難免勾起人的萬般愁緒,。
越無咎沒想到施宣鈴會為他思慮這么多,,喉頭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乖乖脫了衣服,。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他如今在她面前赤身以對,,似乎也沒那么別扭了?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nèi),,施宣鈴埋頭扎著針,,卻是忽然間發(fā)現(xiàn)了什么,輕輕叫了一聲:“這,,這里是被什么猛獸咬了嗎,?”
她伸手輕觸向越無咎的脖頸,那里有一道很淺很淺的咬痕,,她此前都沒有注意到,。
越無咎呼吸一顫,好半晌,,才低沉開口:“是被狼咬的,,不礙事?!?p> “被狼咬,?”
施宣鈴有些吃驚,越無咎卻緩緩道:“是被鎮(zhèn)撫司里養(yǎng)的狼咬傷的,,這樁案子由鎮(zhèn)撫司的裴首尊主審,,他手里養(yǎng)了一群狼,我之前被打入大牢,,他對我嚴刑逼供,,要我承認我爹謀逆,我寧死不從,,他便將狼放了出來……”
少年的嗓音有些喑啞,,卻盡量說得輕描淡寫,寥寥數(shù)語便概括了當(dāng)時的險況,。
但施宣鈴不傻,,自然能想象到當(dāng)時越無咎身處大牢里,所遭遇的那些慘無人道的酷刑,,那樣刻入骨髓的痛苦與絕望,,又怎是一朝一夕能忘掉的呢?
她心中一憐,,忍不住就又摸上了那個傷痕,,喃喃道:“當(dāng)時……當(dāng)時一定很痛吧?”
“其實……”越無咎本想開口,,說一切都過去了,,再深的痛也能被時間撫平,可不知怎么,,面對少女的關(guān)切,,他竟鬼使神差地改了口:
“其實能活下來已經(jīng)很好了,只是留下個齒印不算什么,,畢竟,,當(dāng)時那血口獠牙下,我的一只眼睛都差點被狼給咬瞎了,?!?p> 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果然令施宣鈴倒吸口寒氣,,愈發(fā)憐惜起來,。
她白皙纖細的一只手,竟然忽地摸上了越無咎的眼睛,,“是這只眼睛嗎,?還好沒有真正傷到,這么好看的眼睛,,瞎了多可惜啊……”
少女的手冰冰涼涼的,,摸上來說不出的舒服,越無咎喉頭一動,,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點點頭道:“是這只,或許老天眷顧吧,,若真是瞎了,,我又怎能看清這個荒謬的世道呢?”
冷風(fēng)輕拍著窗欞,屋里不知靜了多久,,施宣鈴才在越無咎身后輕聲道:“世子,,不要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從今往后,,你在島上就有一個新的家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不會再讓你受苦了,?!?p> 滿帶安撫的話語中,越無咎卻是微微仰起了頭,,心間一澀,,閉上了眼眸。
“永遠……究竟有多遠呢,?”
他驀地抓住了施宣鈴覆蓋在他眼眸上的那只手,,扭過頭去,定定望著她:“宣鈴,,不要輕易對我說‘永遠’這個詞,。”
“我從不信這世間有什么永恒之事,,滄??勺儯L锟筛?,誰又會一直陪在誰身邊呢,?你如今說的‘永遠’,又究竟有多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