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快住手,!”
聲聲嘶喊回蕩在長空下,,施宣鈴也震住了。
她分明看見了一只神色堅毅的白狐,,哪怕唇邊漫著鮮血,身子搖搖欲墜,,也依然在烈烈大風間拉開著長弓,,無所畏懼,帶著不死不休的決絕,。
那是護衛(wèi)孩子的一個姿勢,,只要有一口氣尚存,便不會倒下,。
無法言說這一刻內心的撼動,,施宣鈴瞪大著雙眼,遙遙望著馬車頂部的宛夫人,,不知怎么,,莫名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她們身上似乎都有一股韌勁,,無論何等兇險,,迎面而上,不折傲骨,,不屈本心,,還有那份為了孩子一往無前,甘愿赴死的深沉愛意,。
藍焰火圈內,,鐘離笙雙目血紅,撕心裂肺的一聲響徹天際:“娘——”
神弓拉開,,箭在弦上,,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駿馬長鳴,,大風獵獵,,兩個熟悉的聲音同時傳來,令所有人為之一振——
“阿笙,!”
“宣鈴,!”
眾人抬眼望去,大批軍隊破城而入,,當先那二人正是聞晏如與越無咎,!
“這是藍焰離火!”
季織月與聞晏如同騎一匹戰(zhàn)馬,一見那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便脫口而出:“赤奴人竟連這絕招都使上了,,這火墻誰都過不去,除非待火焰燃盡熄滅,!”
“什么,?”
聞晏如呼吸一窒,季織月趕緊舉起自己手中的黑布袋子,,“不過還好帶我來了,,我有破解的法子!”
說來也是巧合,,在流放到云洲島之前,,季織月可是做足了功課,她知曉赤奴人兇悍無比,,時不時就會來島上侵襲,,她為了自保,做了一些“救命法寶”,,沒想到竟真能有用上的一天,!
當即她也不再廢話,直接從黑布袋子里摸出了兩枚奇怪的白色“圓球”,,在陽光之下,,那圓球周身竟還散發(fā)著陣陣寒氣。
“這是我自己研制的兩枚寒魄丸,,能夠克制那藍焰離火,,但維持的時間極短,只能冷卻幾個瞬間,,而且因為原料稀少,,我只做了這兩枚,所以現下只能供兩人使用,,對著那藍焰火墻砸下去,,便能打開兩個缺口,迅速進入那火圈內救援,!”
“但動作一定要快,,身手一定要非常敏捷,只要慢一點點,,不小心碰到那藍焰離火,,便會整個人燒到灰飛煙滅,這火不怕水的,,它的燃料是特殊礦石研磨而成的,,一旦沾上,,必死無疑!”
如此兇險,,聞晏如卻想也未想,,劈手奪過了那兩枚寒魄丸。
“我去救人,!”
他說著,又高舉另外一枚,,對著身后軍隊揚聲喝道:“還有誰愿與我一同前往,!”
“還有我!”
一只手橫空搶去那另一枚寒魄丸,,開口之人正是越無咎,,少年跨坐馬上,衣袂飛揚,,一張俊逸的臉在陽光下愈發(fā)顯得英氣逼人,,他毫不猶豫地揚起手中長劍,一雙眼只緊緊盯著火圈內的施宣鈴,。
“我說過,,我的妻子我自己救!”
生死之際,,間不容發(fā),,聞晏如與越無咎各自拿著一枚寒魄丸,朝彼此點了點頭后,,便飛身掠入半空,,一人持槍,一人持劍,,直朝那藍焰火墻而去,!
季織月握緊琉璃鏡,緊張地貼在眼前,,仰頭看著兩個少年的身影,,一顆心驟然揪緊,暗自祈禱不已:“這寒魄丸可千萬要起作用啊,,菩薩保佑,,不然我可就害了兩條人命!”
雖是做過不少次試驗,,但她研制的寒魄丸從未經歷過實戰(zhàn),,那藍焰離火那般厲害,她心里還真沒底,,只是形勢危急,,他們都只能賭一把了,!
風聲颯颯,兩個少年轉瞬飛身至那藍色火圈外,,他們對視一眼后,,兩枚寒魄丸同時砸了下去,長空之下,,兩股巨大的寒氣瞬間彌漫開,,帶著能冷卻世間萬物的威力,竟當真將那藍色火墻炸開了兩個缺口,,圈內的赤奴人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說時遲那時快,,聞晏如揚起長槍,,越無咎提起長劍,兩個少年沒有絲毫遲疑,,身手快如閃電,,迅速通過那兩個缺口掠進了火圈內!
一聲興奮的尖叫隨之響起,,卻是火圈外的季織月發(fā)出的,,她坐在馬上,透過琉璃鏡看著這一幕,,欣喜若狂——
成功了,,他們成功了,她的寒魄丸終是不辱使命,,不枉她苦心研制了那么久,,竟然頭一回實戰(zhàn)就成功了,菩薩真是對她太好了,!
長空下,,宛夫人站在那馬車頂部,衣袂翩飛間,,也暗松了口氣,,只是依然拉緊手中的挽月神弓,不敢掉以輕心,,目光更是一刻也不曾離開過鐘離笙,。
兩枚寒魄丸炸開之后,果然如季織月所言,,確實只維持了短短幾個瞬間,,那藍焰離火又熊熊燃起,將鐘離笙與施宣鈴包圍起來,,可這回火圈之內,,他們已多了兩個強勁的“援兵”,。
“宣鈴,你胳膊,,你胳膊怎么傷得這么重,?”
越無咎第一時間來到少女身旁,卻被她鮮血淋漓的胳膊嚇到了,,施宣鈴剛想說“沒事”,,旁邊的鐘離笙已經直接開口道:“她替我擋了一鉤子?!?p> “什么,?你居然拉她當盾牌,做你的替死鬼,?”
越無咎脫口而出,怒不可遏地瞪向鐘離笙,,鐘離笙一口鮮血差點噴出來,,趕緊“喊冤”道:“什么啊,是她主動替小爺擋的,,我鐘離笙還沒那么下作,,會拉一個女人擋在我前面!”
“宣鈴怎么可能主動替你擋,?”
越無咎壓根不信,,依然一副要吃了鐘離笙的模樣,懷中的少女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是我主動的,,我怕他毀容了?!?p> 許多東西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施宣鈴只是莫名的有些心虛,不敢看越無咎愕然的眼神,。
鐘離笙也在旁邊氣哼哼道:“聽到了沒,,別瞪我了,我一開始就讓她跑了,,還為她擋住了全部火力,,是她自己不肯跑的,還回過頭來硬生生替我擋了一鉤子,!”
“你放心,,我已將傷她的那個赤奴人抹了脖子,替她報了仇,,這回算小爺欠她一份人情,,日后定會還上的,,她吃不了虧!”
施宣鈴還想說什么,,越無咎已經深吸口氣,,眸含戾色,揚起長劍,,護在她身前,。
“有什么話回去再說,我先救你出去,!”
施宣鈴見過越無咎很多面,,雨中哭泣的他,半夜深陷夢魘的他,,堅毅隱忍的他,,溫柔體貼的他,卻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狠厲殺人的一面——
少年一身黑色勁裝,,束著個高高的馬尾,,身姿頎長挺拔,手握長劍,,出招又快又恨,,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干凈利落地殺了一個又一個赤奴人,,鮮血濺到他臉上,,他也毫不變色,周身反而散發(fā)出更加凜冽狠絕的氣息,!
施宣鈴一時看呆了,。
這是她從不曾見過的越無咎,或許是少年對她太好,,太過溫柔了,,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她,而她又見過他最為脆弱的模樣,,在她眼里,,他總是那個在雨中瑟縮成一團,惹人憐愛的小灰貓,。
可她竟忘了,,他原先也是隨父上過戰(zhàn)場,斬殺過無數敵人,,一手越家劍法出神入化,,曾是那個盛都城里最耀眼的少年郎啊,!
小灰貓變成了野性十足的兇狠山貓,,手中長劍舞動如虹,,滿帶戾氣的廝殺間,赤奴人很快節(jié)節(jié)敗退,,接二連三地倒在了火圈之內,。
另一邊,銀色小飛龍也跟那紫色小鯊魚配合默契,,一人長槍清寒,,一人鐵扇凌厲,就如同他們當年在戰(zhàn)場上一樣并肩作戰(zhàn),,默契地聯手擊殺了一個又一個赤奴人,。
小山貓揚著劍。
小飛龍?zhí)嶂鴺尅?p> 小鯊魚轉著鐵扇,。
三個少年郎同心協(xié)力,,在藍焰火圈內,帶著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將剩余的赤奴人一口氣收拾干凈了。
當還剩最后一個赤奴人時,,聞晏如卻攔住了越無咎的長劍——
“留個活口,帶回去審問,!”
那個赤奴人雖然聽不懂東穆話,,卻顯然看出了聞晏如的意圖,伸手將臉上的血一抹,,仰頭長笑,,忽然起身一躍,直接撲入了藍焰離火間,。
一切只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聞晏如根本來不及阻止,那赤奴人口中還放聲而唱,,唱的正是息月寒在牢中唱過的那古老歌謠,。
“月照海上,遠方長明,,英勇男兒,,騎龍歸來?!?p> 聞晏如耳邊驀然響起暗牢外,,季織月曾告訴他的那幾句歌詞,隨著熊熊烈火的燃燒,,那最后一個赤奴人終是徹底化為灰燼,,魂歸故鄉(xiāng)了,。
藍煙裊裊,聞晏如望著這一幕,,神色復雜,,莫名的,竟想到了暗牢里那道輪廓深邃,,孤傲不屈的身影,。
危機徹底解除,赤奴部落的這場偷襲以失敗告終,,直到這一刻,,施宣鈴緊繃的心弦才真正放松了。
她失血過多,,身子搖搖欲墜間,,直到此刻才遲鈍地感受到了胳膊上傳來的疼痛,眼前開始模糊起來,。
倒下去的那一瞬,,有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她,是她的小灰貓,,不,,是穿著黑衣,束著高馬尾,,今天變得格外兇悍的小山貓,。
她抬手還想摸摸他的腦袋,卻再也沒有力氣,,眼前一黑,,陷入昏迷前,只聽到了少年那最后急切萬分的一聲——
“宣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