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都亭精兵
何進(jìn)要入宮自然不是什么小事,,他也不是專門為了跟妹妹置氣,,才準(zhǔn)備午后再進(jìn)宮,。實際上,,何進(jìn)定的午后入宮還是保守了些,等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從大將軍府動身時已是未時中,。
南北二宮的宿衛(wèi)本是兩部交替負(fù)責(zé),袁術(shù)桓典二人是巳時末接到的何進(jìn)命令,,點齊麾下兵馬再清查完皇宮各角落后就已經(jīng)到了午時的尾巴,。烈日當(dāng)空,滿身是汗的郎官還得在忙碌了一個時辰后快步去到旁邊的大將軍府,。
袁術(shù)和桓典如此重視是有理由的,,何進(jìn)已經(jīng)四個多月沒有入過宮城,雖自先帝薨逝后,,有武官日夜監(jiān)視宮內(nèi)有官職的閹宦,,可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出差錯。
做下屬的不是不能摸魚,,但摸魚也要知道什么時候能摸,、什么時候不能摸,不能摸魚的時候,,自己要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袁術(shù)桓典能坐到這個位置就意味著他們是那種眼里有活的聰明人,不需上級明示或暗示,,自己就能帶著麾下把上級看到和沒看到的事一一做好,,這是他們平步青云的關(guān)鍵。當(dāng)然,,袁術(shù)升官靠的并不是這個,,而是袁氏嫡子的身份。
袁術(shù)帶著虎賁宿衛(wèi)負(fù)責(zé)北宮安防,,桓典的羽林郎則是巡邏南宮各殿,,從這里就能看出何進(jìn)更信任誰?;实厶幚碚?wù)的崇德殿,、卻非殿,,太后的寢宮長秋宮(注),未親政的天子所居的長樂宮(東宮)盡皆位于南宮,,除此之外,,蘭臺、御史臺,、尚書臺,、斧解、云臺等宮城內(nèi)的官署也在南宮,。
數(shù)百兵卒簇?fù)碇芜M(jìn)的輦車,經(jīng)由蒼龍門入宮,,再過樂成門,,最后往太后與天子所在的東宮長樂宮方向而去,隨他一同入宮的宦官們則是在禁軍的看護(hù)下四散而開,,他們還需要在離宮前,,與其他能留在宮中的宦官做交接。
就在何進(jìn)入宮之時,,與大將軍府僅一墻之隔的太傅府中,,一老者正坐在湖邊垂釣,身穿甲胄的袁紹緩步走了過來,,坐在老者旁邊,。
“咱們家的司隸校尉怎么有空回來陪我釣魚了?不多見,、不多見吶,。”
“叔父說笑了,?!痹B接過下人遞來的釣竿,這釣竿材質(zhì)是蜀地出產(chǎn)的青竹,,釣鉤上的魚餌是用瘦肉,、軟骨剁細(xì)后,混合香料制成的,。
這餌料是秘方,,由袁府中養(yǎng)著的兩個所謂“釣士”研制,他們不僅每日陪著袁隗垂釣,,閑時還要于閣中修《魚經(jīng)》,。
“事已了,我也樂得清閑兩天,,就是此次事功未竟,,有些可惜,,董仲穎只帶了三千兵入關(guān),若是另外五千也進(jìn)來...”袁紹拋出魚線,,湖中泛出陣陣漣漪,。
“此事在預(yù)料之中,一介屠戶子,,能有何見地,。經(jīng)由此事你也該看清了,你與這種人的路子是不同的,,好好考慮之后要如何做吧,。”
袁紹面露微笑,,實則心中異常厭惡這位叔父那高高在上的語氣,。袁紹雖有顯赫家世,但待人處事就不會透露出高傲來,,哪怕是他再厭惡其人,,也不會表露出分毫,這與他幼時的遭遇有關(guān),。一個顯赫的家族中什么樣的人都有,,有人錦衣玉食,同樣有人會受盡冷眼,,也許他與曹操的神交就來源于此,。
“侄兒曉得了?!痹B雖然如此回答,,但心中卻不以為意。
“你還曉不得,!”袁隗提提釣竿,,看著湖水,嘴里說道:“你看看這湖水,,岸邊堆砌的石頭與西園并無二致,,甚至還猶有過之。那掖庭令修翻車汲的水,,也要先把這里灌滿,,之后才會流到皇宮中。
這就是皇室,、朝廷,、世家的規(guī)則,你要明白朝廷是什么、世家是什么,,而你又是什么,,你又應(yīng)該在哪里?!?p> 袁紹默然不語,,聽著叔父的“教導(dǎo)”。
“本初入仕五年有余了吧,?!?p> “不算濮陽令一任的話,時間差不多,?!?p> “做過幕僚,也帶兵上過戰(zhàn)場,,如今也領(lǐng)了一司,,對這官場可有些見解?”
“見解談不上,,只說侄兒的感受,就一個字——難,!”
袁隗聽見后笑出了聲,,接著道:“那你就算走上道了?!?p> “叔父何意,?”
“待你哪天覺得這為官不難了,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痹蠛唵位卮鸷螅p手握著釣竿用力一提,,一尾兩掌長的魚躍出水面,,掉在了地上?!?p> ···
何苗牽著驢出了城,,按照張讓給的路線,繞了好一截路才碰到前來接他的人,。
來人叫張千石,,是張讓府中的家生子,現(xiàn)在是都亭軍中的親兵,,之后就由他帶何苗潛入宮室,,褫奪兵權(quán)。
原本的計劃中,何苗應(yīng)該在午時后入軍營,,但張千石并未按時帶何苗入營,。
“車騎莫急,如今的情況與計劃有些出入,?!?p> “是何出入?”
“本來家主是想著大將軍入宮至少會讓吳匡張璋中的一人調(diào)兵入宮,,可現(xiàn)在二人都沒有動作,,只是陳琳帶了千余人往洛陽去,大部還留在原地操練,?!?p> 都亭軍中,在何苗之下的就是吳匡,、張璋二位將軍,,兩個各領(lǐng)一軍,只聽從何進(jìn)的命令,,其他諸如張揚,、王匡、鮑信,、毌丘毅等出京募兵的將領(lǐng),,雖也是大將軍麾下,但受到的信重顯然不一樣,。
何苗此前剿賊時,,帳下就是張揚、鮑信二人領(lǐng)兵,,他二人不在,,何苗很難說動人跟他離營。若吳匡張璋只有一人在,,何苗還是能憑天子詔書震懾一二,,乘其人不敢妄動時領(lǐng)兵離開。
“那如何做,?”何苗問道,。
“只有等了?!?p> “等,?等什么?”
“小人也不知道,,但將軍不要著急,,如今...也就只能等另外的機(jī)會了。”
何苗被這種“我知道你很急,,但你不要急”的態(tài)度氣笑了,,太后和張讓等人可能不知道事情之后的走向,他何苗可是知道的,。若不盡快拿到兵權(quán),,若之后何進(jìn)身死,這群兵士沒大將軍的名頭壓著,,很難聽何苗的指揮,。拿不到兵權(quán),那之后董卓入主洛陽,,何苗自己可就危險了,,這怎能讓何苗不急躁。
不對,!太后和張讓不知道歷史的結(jié)局,,可這并不妨礙他們操控局勢,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各種手段達(dá)成他們想要的結(jié)果,。
何苗臆想著何太后是不是將自己作為一顆棋子,,在洛陽朝堂這塊棋盤上奪一塊地盤,吃掉對手的目,,又或者,,自己這顆棋本就是送給對手吃,以引出破綻,。
前路晦暗不明,無數(shù)的線條交錯,,交織成洛陽城下的經(jīng)緯,。何苗是有前身的記憶,但那些記憶好像并不能真正幫到自己什么,。那這兵權(quán)是取還是不取呢,?自己是否要掙脫那無形巨手的掌控?
何苗越是思考,,看向張千石的目光便越是陰冷,,張千石毫無察覺,正準(zhǔn)備將剛才撿來的枯枝樹葉堆在一起,,著火造飯,。
“別弄了,送我入營,?!焙蚊绲穆曇魣砸悖热皇裁炊伎床磺澹蔷桶醋约旱南敕▉?。不管何太后和宦官是怎樣的打算,,何進(jìn)又將是什么樣的結(jié)局,但至少,,自己掌握住一支兵馬是絕對不會錯的,。
“車騎,如今吳張二人還在營中...”
“別廢話,,按我說的做,。”何苗打斷了張千石的話,,發(fā)出的命令不容置疑,。
張讓的計劃非常簡單,遮掩何苗的容貌后,,讓人帶他進(jìn)入宮室,,聯(lián)絡(luò)舊部和投靠宦官的將領(lǐng),再在軍隊主官不齊的情況下,,召集將領(lǐng),,以詔令強(qiáng)壓之。
若有意外,,就由張讓手下的人強(qiáng)殺在場的吳匡或者張璋,,不必考慮能收攏多少軍隊,總歸有何苗的名頭和天子的名義傍身,,結(jié)果不至于太差,,哪怕只能帶走數(shù)千軍隊,但只要能入洛,,事情就會有轉(zhuǎn)機(jī),。
何苗和張千石來到宮室門口,看著里面巡邏的士卒,,張千石說到:“看吧,,車騎,若吳張二人不分兵離開,,二十多隊崗哨每五十息就能巡邏完一圈,,我們根本沒辦法潛進(jìn)去,就算你我的速度再快,,到蔣將軍的部曲也要七八十息,。”
他們二人花了一刻鐘多的時間,,繞宮室外圍走了一圈,。能夠屯駐三萬余人的宮室聽起來挺大,,但放到后世也不過是一兩個高級中學(xué)能占的面積。
眼下這道宮門是離他們的目的地最近的一道門,,進(jìn)入只要穿過一二個雜院,,就能聯(lián)系上里面的內(nèi)應(yīng)。
“沒有人在門口附近接應(yīng)嗎,?”
“各部只能在自己的駐地操練,,不能離開、竄訪,,巡邏的人都是吳張的部曲,,旁人根本沒法染指,能將我送出來接應(yīng)車騎已是冒了很大風(fēng)險,?!?p> 張讓說是臨時起意才叫人接應(yīng)何苗,何苗并不信這個說法,,即使昨晚自己沒有被宦官的人找到,,他們也一定還會找到其他合適的人選。
何苗讓張千石先回營知會將軍蔣正,,他自己則是先把偽裝卸去,,又稍等了會兒,才大搖大擺地往宮室走,。
“站住,,干什么的?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笔亻T的兩個士兵看到一個人往宮門走來,隔著老遠(yuǎn)就大聲喝止,。
何苗沒有回答,,而是走到門前才大聲說:“吾乃車騎將軍何苗,奉大將軍之令來找吳匡張璋,?!?p> 守門的人并不認(rèn)識何苗,,雖沒有放何苗進(jìn)去,,但也被何苗的話唬住,不知道該干什么,。
門前的動靜已經(jīng)被巡邏的士卒察覺,,七人的小隊快步走到宮門前,看到前方站了一個人,。普通的士卒不識人,,小隊的隊正可是見過何苗的,,就在前兩天,他還看到吳匡親自送何苗出宮,。
隊正趕緊上前踹了守門的人兩腳,,說道:“見過車騎將軍,不知將軍來此有何事,?”
“我奉了大將軍之令來此,,趕快帶我進(jìn)去見吳張二人?!?p> “將軍可有信物,,或是大將軍的詔令?!?p> 隊正知道此地的規(guī)矩,,于是要何苗拿出憑證,何苗則回道:“我這張臉不能做憑證嗎,?”
“若是大將軍在此,,小的自然不敢攔您,可大將軍如今在洛陽城內(nèi),,小的確實不敢擅作主張,。”隊正有理有據(jù),,又扭頭對后面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他進(jìn)去通知張璋。
何苗自然也注意到了隊正的小動作,,于是怒道:“耽誤了大將軍的大事,,你擔(dān)得起嗎?我若非要進(jìn)去,,你又能如何,?”
“若將軍沒有詔令,下官就不能放將軍進(jìn)去,?!?p> “詔令自然是有,但你并沒有查閱的資格,?!焙蚊鐝膽阎刑统鲈t書握在手里,卻沒有打開,。
詔書下面墜著皇帝詔令的標(biāo)識,,隊正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就是知道近日洛陽城中有大事,,見何苗拿出詔書后,,也不敢再做阻攔,,誰又能保證何苗拿的不是大將軍的詔書呢?
隊正只好帶著何苗往張璋所居的宮室走去,,其余五人將何苗圍在周圍,,既是保護(hù),也是看管,。
“這里是哪部所駐,?”
走到蔣正所駐的宮室旁邊,何苗開口問道,,腳步自然地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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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史料中對于何太后的居所有兩種描述,第一種是居于長秋宮,,第二種是何進(jìn)身死當(dāng)日,,何進(jìn)去了太后所居的長樂宮相見。小說中采用第一種說法,,并將東宮作為劉辯的居所,,此時天子還未成年,又在喪期內(nèi),,不住在父親的寢宮也是能說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