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了母親的喪事，我準備辦兩桌“謝幫酒”,，請老同學(xué)們聚集，感謝他們對我的幫助,。但遭到同學(xué)們的一致拒絕,。

　　黃龍說：“咱們都是老同學(xué),，有事相互幫助，你搞這煩瑣的禮節(jié)做什么,？”我說：“這次多虧你們幫助,，你們太辛苦了，我還沒有向你們表示謝意哩,?！标惤▏舱f：“小事一樁，不必往心里記,，專心做你的事吧,。”

　　他們雖然這么說,，但我意猶未盡,，還是心歉歉的，很想感謝他們,。因為有感而不能發(fā),，同學(xué)們又都離去了。由此,，我更加關(guān)心同學(xué)們的事來,。

　　過了一段時間。我有天外出,，在街上遇到了扛著鋼釬和提著灰桶趕路的黃松林,。我問他：“你到哪里去？”他說：“我去做工,?！蔽覇枺骸澳愕侥睦镒龉ぃ俊彼f：“到黃龍的工地上,?！?p>　　我感到詫異，不想他這么快就找事情做了,。我恭喜他道：“可以呀,，你好好做，多找點錢,?！彼f：“不只是我去，我們班的羅朝陽,、周有貴等同學(xué)也去了,?！?p>　　我吃驚問：“這么多人啊,！黃龍的工地在哪里,？”他說：“在縣開發(fā)區(qū)，我們在那里修建污水處理廠,，已經(jīng)做一段時間了,。”

　　這使我想起上次養(yǎng)魚的時候,，黃龍說過“養(yǎng)魚不賺錢,，不怕苦的跟我去做工”的事。當時我還怕黃松林找不到事做,，現(xiàn)在不用擔(dān)心了,。我想肯定是黃龍發(fā)善心，想幫助他,。但喊他也就算了，為什么還喊那么多同學(xué)去呢,？

　　在這以前,，我曾經(jīng)聽說過縣里在開發(fā)區(qū)修建大型污水處理廠的事，但不知道是黃龍承包的,。

　　幾天后,，我下鄉(xiāng)回來經(jīng)過那里，抬頭望去,。發(fā)現(xiàn)在路邊低下去的幾塊田壩上,，車來人往，一片繁忙,。有挖土的,、打樁的、運石頭的,、砌溝的……人頭攢動,，非常熱鬧。

　　有臺挖掘機正在刨坑,，坑又深又大,，泥土堆得老高。廠房已建成一半,，旁邊水池已下好基腳,。近處開挖的一條深溝一直延伸到遠處。

　　我順著溝望過去,，發(fā)現(xiàn)一群人正在修溝,，仔細看,，有幾個人影有點熟悉。我走過去,，看到有兩個婦女在拌沙漿,，有一幫人在溝里砌石頭，其中一個是黃松林,。我本來不想打擾他們,，從旁邊走過去，但黃松林抬頭看見了我,。我向他招了一下手,，他以為我找他有事，便把手錘一丟,，爬了上來,。

　　我說：“你上來做什么？做你的活吧,。我只是來這里隨便走走,。”他說：“你無事來這里瞎逛什么,？這里亂七八糟的,。”

　　我說：“我剛下鄉(xiāng)回來,，路過這里,。”他說：“咦,，你一天倒很忙的哈,，經(jīng)常下鄉(xiāng)？”

　　我說：“不能說很忙,，這是我們的工作啊,。”他把臉調(diào)走一邊,，沒有回答我,。

　　我見他很疲倦的樣子，問道：“你們做這種活很累的吧,？”他說：“這算什么,。比這么苦的活我都做過?！蔽矣觅澷p和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他拍拍身上的灰土，自個兒說：“唉，上來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們就要吃早飯了,。你去忙你的事吧?！闭f完,，他便坐在石頭上，自個兒掏出煙來吸,。

　　我沒有走,。抬頭看了看工地，又看了看修溝的人,，我問：“聽你說很多同學(xué)都來了,，為什么看不見他們呢？”黃松林說：“在這里做活的有好幾幫人,，有的在其他組,。修這條溝的都是我們村的人，有十多個,，我?guī)Ч?。你看見沒有？溝里砌石頭的還有周有貴,?！?p>　　我仔細看，一個彎著腰的人正站在稀泥里砌石頭,，全神貫注，身上沾了很多泥巴,。黃松林準備喊他上來,，我阻止了他。

　　黃松林說：“為了多掙錢,，很多人把他們家屬也喊來了,。”我說：“這次黃龍大發(fā)慈悲了,，你們好好做,，他的活路很多，跟著他,，你們一定會掙很多的錢,。”他說：“黃龍不錯的,，我們很感謝他,。”

　　這時,，傳來了“突突”的拖拉機的聲音,，黃松林抬起頭指著說：“你看,，那拖拉機又過來了，那開車就是羅朝陽,，他是專門負責(zé)給工地拉石頭的,。”

　　我抬頭仔細看,，雖然看不清人的臉貌,，但基本上可以看出人的輪廓，那人就是羅朝陽,。我說：“羅朝陽不是趕馬車嗎,？怎么又開起拖拉機來了？”

　　黃松林說：“人不會變嗎,？他如今湊足錢了,，去年才買的?！蔽艺f：“看不出來,，一個趕馬車的人，家里負擔(dān)那樣重,，居然還買得起車子,？”他說：“這有什么奇怪的呢？他一直跟著黃龍做工啊,，現(xiàn)在有錢了,。”

　　這時我想起了黃龍,。我問：“這是黃龍的工地,，為什么看不見黃龍呢？”黃松林說：“黃龍一般不在工地上,，他把工地分給手下管,，自己跑去聯(lián)系別的工程了?！?p>　　我問：“他到哪里聯(lián)系工程了,？”黃松林說：“誰知道呀？他路子寬得很,，整天到處跑,。”黃松林說著,，抬起眼睛四處望,。

　　我說：“看來，他的事業(yè)是越做越大了?！彼f：“黃龍還有其他工地,，他不比以前了，忙得很,，闊得很,，一般人見不著他?！?p>　　我說：“見不著他,？那你們有事如何與他聯(lián)系呢？”黃松林說：“打電話呀,，他有專門的電話,。”

　　說著,，他抬頭看著我問：“我這里有他的電話,，你要不要？”我說：“我要他工地的電話做什么,？我又不來工地做工,。”

　　黃松林笑了笑,，又說：“當然了,，我也不是說他不來工地，他有時候也來查看,。開著小轎車,，一來就是一幫人，男的女的都有,。他穿著高檔T桖衫和寬松的休閑褲,，手里提著公文包，來了就四處查看,。”

　　我說：“這是他的工作,，他來了肯定要認真查看了,，要不然出了問題誰負責(zé)呢？”黃松林說：“跟他來的有領(lǐng)導(dǎo),，有設(shè)計師,，還有小包工頭。走到一定的地方,，他們展開圖紙,，架起測量儀，比比劃劃，商量著什么,。我們很少能與他們搭上腔,。檢查完后他們與工地主管交代幾句，又匆匆忙忙跨上小車走了,。我們對他只有羨慕的份,。”

　　黃松林邊吸煙邊說黃龍,，好像對黃龍有怨氣,。我說：“你羨慕他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情況,。他既然把活路拿給你們做,，說明他放心你們，你們把它做好就行了,，其他的你管它什么,。再說，他能有今天,，也是他多年努力的結(jié)果啊,。”

　　黃松林說：“他算是苦出頭了,，如今有錢了,！風(fēng)光得很啊?！蔽艺f：“你也可以努力呀,，如果苦出頭了，你也一樣風(fēng)光??！”

　　黃松林苦澀地笑了笑，說：“唉,，哪能與他比,？我哪有那個命啊,！”

　　我想,，黃松林之所以說出這種怨氣的話，與他曲折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他外出打過工,，回家種過地，在池里養(yǎng)過魚,，什么事都做過,。精力花了不少,，就是沒有很快發(fā)展起來。因此,，他顯得有些悲觀失望,。

　　上次，他去參加同學(xué)聚會,，看到同學(xué)們都發(fā)展了,，有錢了，估計感到了自卑和著急,，也想迅速發(fā)展起來,。但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奮斗，仍沒有多少起色,。所以這次黃龍喊他來做工,，他就來了，想著有個出頭的日子,。

　　因為他與黃龍是老同學(xué),，又是家門。所以黃龍在做工上很照顧他,。據(jù)黃松林自己說,，雖然工程沒有做完，但黃龍也會每月發(fā)工錢給他們,。還說等到工程做完結(jié)賬,，他將把剩余的工錢全部兌付給他們，一分不少,。黃松林以前給人做工,，很少一次性得完錢的。所以,，此次黃龍如此豪爽,，他們非常感謝。

　　但是,，同學(xué)歸同學(xué),，做工歸做工，在正式場合大家都要按規(guī)矩辦事,，彼此要講究誠信,。黃龍是一個在做工上要求非常嚴格的人，并且不講一點情面,。

　　黃松林說，前幾天,，黃龍來查看工地,，指著周有貴砌的一處溝墻說：“這里砌得不直,，你把它翻修一下?！睂嶋H上,，那也沒有什么重要的，砌溝又不是建高墻,，凸出一點怕什么,？今后頂板蓋上就看不出來了。但黃龍說不行,，一定按要求做,。他當著大家的面，板著面孔,，話語強硬,，說得周有貴眼鼓鼓的。后來周有貴翻了工,，肚里卻窩了一團火,。黃松林是帶工的，自然也有幾分不快,。

　　此時他們才感到,，他們與黃龍雖然是同學(xué)，但彼此間實際存在著差距,。而且在別人看來：同在一個班級里讀書,，黃龍當老板，他們當工人,；黃龍發(fā)展這么好,，他們發(fā)展這么差；黃龍那么有錢,，他們卻沒有錢,。真是不可思議啊。所以,，盡管黃龍拿活路給他們做,，錢也不少給。但他們內(nèi)心還是不平衡,，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感到憋屈。

　　我說：“你別心里過意不去,。同學(xué)給同學(xué)打工是常有的事,，只要他不虧待你們就行了?！秉S松林笑著說：“我也沒說黃龍?zhí)澊覀儼?，我們對他給予我們的幫助很感謝,。”

　　我說：“既然這樣,，那你還抱怨什么呢,？”黃松林笑了笑，說：“我們哪里在抱怨呀,？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我說：“好好做吧,，別陰陽怪氣了,，堅持做下去，你們就有錢了,?！彼α似饋恚褵燁^滅了,，準備收工去吃飯,。

　　我問他：“如果這樁活路做完了，你們還要去跟他做嗎,？”黃松林說：“如果黃龍喊,，我們肯定去。不過,，我們只會做粗毛重活,，體力也跟不上了。我們知道,，這是黃龍照顧我們的,。俗話說：‘兄弟可以同工，但不能酬,?！绻缓埃覀円膊幌朐偃ヂ闊┧?。我準備用積蓄下來的錢把我家房子翻一翻,，有機會的話辦個農(nóng)家樂。周有貴也說不想做工了準備回家搞點種植和養(yǎng)殖,?！?p>　　我說：“你們的主意不錯，我也希望你們能盡快發(fā)展起來,?！秉S松林說：“你說得對。但你目前在農(nóng)業(yè)局工作,，如果有什么可做的事,，你要早點告訴我們啊,。”我說：“那是肯定的,，誰讓我們是老同學(xu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