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深淵錄像廳”，暗紅色的燈牌映照得周圍詭異叢生,。

　　一個晶瑩剔透的黑瓷小人兒倒落在過道的磚縫中,，小人兒臉上的表情布滿驚恐。

　　緊閉的1號放映室內(nèi),，寂滅的屏幕下，兩個黑瓷小人或翻或站,。

　　一個表情丑惡陰險,，歪倒在陰影中。

　　另一個滿面怒容,，身上還平添了一道明顯的裂痕,，就像被鋼筋使勁兒劃了一下。

　　……

　　姜潛大方地坐在2號放映室的地板上,，手指向藏身黑暗中的觸手怪,。

　　“你代表的是‘哀傷’吧？‘莫沉浸’的提示,，剛好與你所代表的情緒相對應(yīng),。”

　　黑暗中,，仿佛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抽吸,。

　　姜潛滿意地點頭。

　　繼續(xù)道：“我的任務(wù)進(jìn)度,，從3/7,，變成4/7了。也就是說,，這個2號放映室里只有你一個BOSS,。”

　　這番話說得很突兀,，但對方卻仿佛一聽就懂,。

　　“哈哈哈，”黑暗中傳來桀桀怪笑,，繼而是那熟悉的,、如喪考妣的聲音，“沒想到,，你這小子,，看得還挺通透?！?p>　　和上個放映室一樣,，進(jìn)度條刷新后,，副本BOSS就無法繼續(xù)對姜潛產(chǎn)生影響。

　　姜潛沒有理會對方的恭維,，繼續(xù)盤算道：

　　“‘7’這個數(shù)字,，在我們的文化中很敏感，就算沒有任何依據(jù),，也可以聯(lián)想到許多東西,。”

　　“剛開始在走廊中聽到你們夸張做作的聲音,，還覺得很荒誕,，但細(xì)品你們的語氣就很容易想通了：喜、怒,、哀,、懼、愛,、惡,、欲。沒猜錯的話,，這副本里的‘心魔’所對應(yīng)的,，就是七情六欲中的‘七情’了吧?！?p>　　見對方?jīng)]有出聲反駁，姜潛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斷：

　　“錄像廳前的破碎過道上,，埋伏的是‘恐懼’,，有效的應(yīng)對是‘勿妄動’；1號放映室是‘怒’和‘惡’,，提示‘勿狡辯’,，大概是告訴試煉者如果無力翻案，也不要硬剛,，可以嘗試用肢體進(jìn)行交換,，雖然會落下殘疾，但至少命保住了,?！?p>　　“而你對應(yīng)‘哀’，提示中的‘莫沉浸’大概是讓試煉者不要沉浸在悲傷中,，自輕自賤,，放棄掙扎？又或者是不要沉浸于自己能改變命運的幻想,，接受現(xiàn)實,？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七情’之中還剩下愛,，欲，喜三個坎兒尚未觸及,；而我要看的影片還剩一部……呵,，難不成后面我要同時面對那3位BOSS？”

　　“能從4/7一躍至7/7,，順利通關(guān),，想來也挺爽的。只不過……”

　　在輕描淡寫地揭示出副本隱藏信息后,，姜潛摩挲著下巴,，仿佛陷入深思。

　　最終,，他似是無奈,，又似是遺憾地嘆氣道:“沒轍啊,！就算我知道試煉的方向,，也衡量不出你們的底線啊,？”

　　“喂,，別這么當(dāng)面拆臺吧?！比鐔士煎穆曇艚K于抗議道,。

　　“你不是也當(dāng)著我的面，大談特談了如何整死我,？”姜潛回敬道,，“扯平了?！?p>　　“不,，沒有扯平！”如喪考妣的聲音顯得更加局促：“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么脫身的,，是什么讓你改變了主意？”

　　它一向很少失手,。

　　這與它向來的認(rèn)知不同：人類在面對強(qiáng)烈的悲傷時,，幾乎無能為力。

　　尤其是那些飽含同情心和同理心的人,，他們極為善良,，也極易受到傷害,。

　　然而，它從姜潛身上,，沒有看到任何經(jīng)受重大刺激后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一個剛經(jīng)歷了兩場生死危機(jī)的人類，脫險后,，就像在嘮家常一樣氣定神閑,，毫無畏懼，這正常嗎,？

　　絕不,！

　　此人缺乏敬畏之心！

　　如喪考妣的聲音再一次聲色俱厲地質(zhì)問：“你必須說清楚,，我的失誤在哪兒,，你是怎么脫身的？,！”

　　那口氣活像一個自尊心嚴(yán)重受挫的兒童,。

　　“你差點兒就得手了?！?p>　　姜潛目視著黑暗中焦躁不安的存在,，坦白道：“問題出在我身上?！?p>　　作為被權(quán)威醫(yī)療機(jī)構(gòu)鑒定過的“情感障礙者”,，他對“哀傷”這種常見的人類情緒弱感知。

　　那些能夠擊穿其他人的心靈創(chuàng)傷,，對他卻如隔靴搔癢,。

　　但即便如此，在一次次目睹親人亡故后,，他還是很難保持冷靜。

　　對方的確差一點就得手了,，不過他還有別的“私心”：

　　“從《抉擇》的海報,，到任務(wù)提示，再到不同操作得出的推論,，好像所有一切矛頭都指向了我自己,。我在試圖扭轉(zhuǎn)悲劇，每次反而都加速了悲劇,。因此我得出結(jié)論,，我才是‘始作俑者’?！?p>　　“當(dāng)這個時候看到手中握著的那把水果刀,，我自然而然聯(lián)想到海報的暗示,。把那把刀，插入我自己的胸膛,！也許這樣,，一切就結(jié)束了?；蛘呲A,，或者死?？傊?，別讓我在那兒繼續(xù)待下去了?！?p>　　如喪考妣的聲音緩緩問道：“那為什么不這么做,？”

　　“因為我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什么都不做,，去經(jīng)歷最終的那個悲劇,。這條路徑無法驗證，或生或死,，同樣五五開,。”

　　“你真理性,，分析得頭頭是道,。”如喪考妣的聲音釋懷了,，“所以最后,，是依靠了運氣嗎？擲了個硬幣什么的,?！?p>　　姜潛卻搖頭:“有兩個理由，一是,，這個結(jié)論得出得太過于順利,。考慮被誤導(dǎo)的可能,，反向操作就成了合理辦法,。”

　　“另外,，我也正想重新過一遍記憶,，看看它的原貌?！?p>　　姜潛收住微笑,，目光逐漸深遠(yuǎn)：“我記得我爸走的時候,，叮囑了幾句話，我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于是就想再重新聽一次,，牢記下來?！?p>　　“就為這個,？”如喪考妣的聲音有些不可思議，“他說了什么,？”

　　姜潛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審視著對方,。

　　仿佛在說：我爸留給我的話，憑什么告訴你,？

　　空氣中漂浮著一絲尷尬,。

　　“下次聊吧！”

　　修整結(jié)束的姜潛從地上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進(jìn)行最后一輪試煉。

　　“咳,，祝你好運,。”如喪考妣的聲音客氣道,。他始終隱于黑暗中,，窺伺著氣定神閑的姜潛。

　　仿佛對方才是那個更危險的東西,。

　　“能給點提示嗎,？下一關(guān)我要一挑三，生還的希望很渺茫啊……”姜潛用最后的機(jī)會套話,。

　　問問又不要錢,，萬一能給信息呢？

　　不料黑暗中真就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嘆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至少，你死得不會那么痛苦,。”

　　“哈,，這是要逼我辣手摧花了……多謝,！”

　　姜潛朝身后揮揮手，隨即離開2號放映室,，回到走廊上,。

　　……

　　京城治安署特殊事務(wù)中心,。

　　監(jiān)察組9號機(jī)房內(nèi)，組長白驥的桌旁已經(jīng)圍了十幾個人,。

　　這些人中,，有基層的觀察記錄員，也有來自其他機(jī)房,、和白驥同職級的組長,，大家都在密切關(guān)注某試煉副本的進(jìn)程。

　　當(dāng)進(jìn)度條再次奇跡般地向前推進(jìn)一截時,，圍在顯示器旁的十幾個人同時松了口氣,！

　　“耶！”有人小聲贊嘆著揮舞了下拳頭,。

　　既激動,，又克制。

　　他們的職業(yè)操守不允許他們像球迷一樣隨時情緒高漲,。

　　但此刻他們的心情,，都有些難以淡定。

　　“今年第一次推進(jìn)心魔低語2/3進(jìn)程的人才啊,，說不定有戲通關(guān),！”有人拍了拍白驥的肩膀，“就是不知道能否順利招攬到我們這邊,?！?p>　　白驥搖搖頭，臉色因緊張而微微泛紅：“嗐,！不到最后,，都不好說?！?p>　　“是啊,，這種事兒也不止一次了，這個副本吃人不吐骨頭,，太難磨,！”

　　“消耗了我們多少潛在的人才……”

　　“可惜沒出副本，無法定位這位壯士的區(qū)域范圍,，不然真應(yīng)該給他豎個碑什么的,。”

　　圍觀的同事議論紛紛,。

　　這里的每位持牌者都經(jīng)歷過試煉副本的考驗,，但噩夢難度的，一個也沒有。

　　就連噩夢之下的困難等級副本,，親歷者也是鳳毛麟角,。

　　而噩夢之上，只有一個難度等級,，那就是：以S開頭的地獄難度副本,。

　　不過地獄難度的副本在試煉階段并不開放。

　　以A開頭的噩夢難度,，就是所有試煉副本中最高的難度級別,。

　　如果實在不理解“噩夢”意味著什么樣的難度，只需稍微看一看死亡率,，就夠一句國粹概括心情了,。

　　“我建議現(xiàn)在通知上級，準(zhǔn)備跟進(jìn),。這種怪才,，要是落到對家的手里，我們的責(zé)任就大了,?！庇嘘P(guān)系好的組長建議道。

　　畢竟能確定的只有“1000平方公里”的區(qū)域范圍,，不是精準(zhǔn)坐標(biāo),。

　　而排查試煉者的工作，官方并不是每次都能搶先一步,。

　　“再等等,。”白驥握緊拳頭,，未敢冒進(jìn),。

　　他的領(lǐng)導(dǎo)——信息情報部部長上星期剛提醒過他，搞情報工作,，重要的是精準(zhǔn)二字,，切忌沖動毛躁。

　　冒進(jìn)和不及,，同樣會帶來惡劣的后果,。

　　……

　　柔和的燈光打在姜潛臉上，仿佛在安撫他劫后的余悸,。

　　馬上要面臨最后一“劫”了,。

　　姜潛走向《活色生香》海報。

　　從《抉擇》的算計來看,，參透海報內(nèi)的玄機(jī),，有時不等于獲悉答案,，反而可能會加速自己的滅亡。

　　這點,，姜潛有格外留意。

　　但從這張海報上,，除了滿滿的性暗示,，還真參不出什么特別的信息……

　　“牡丹花下死么……”

　　姜潛邊念念有詞，邊將襯衣領(lǐng)的扣子扣嚴(yán),，皮帶重新緊了緊：

　　“小兄弟,，前面兩關(guān)通關(guān)不易，眼下能否逢兇化吉,，就看你的定力了,。”

　　說罷,，毅然推開3號放映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