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獨自坐在屋中,桌上只擺著一盞煤油燈,,一壺酒,,以及幾只酒杯,酒不是什么絕世佳釀,,只是壺劣質的燒酒,。宋昭給自己滿上一杯,一飲而盡,,癡癡地看著酒杯低語道:“還是曾經的味道啊,,許久不喝還是想的慌?!彼俅蔚?jié)M一杯,,望著窗外漆黑的雨夜,舉杯澆愁:“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可如今,,這明月又在何處呢,?”他嘴角露出苦笑,再次一飲而盡,。
東北部的興仁縣是臨時的指揮中心,,隨著幾人的深入,守衛(wèi)的密度也在漸漸變大,。他們極其小心的躲避著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士兵,,緩慢的推進著,。這期間他們也不斷嘗試著調整方向,避免真的闖進敵人的老巢里,,他們都明白,,如果在這里被發(fā)現(xiàn)了,那他們這輩子估計就到頭了,。幸好這次他們運氣不錯,,天降大雨,巡邏的士兵也難免放松了警惕,,給他們的潛行提供了便利,。
最終,他們成功來到了東市,,夜雨中的街道空無一人,,四道影子在坊市間奔跑,,但這里寬闊的街道,,也使他們無法再隱藏自己。早已布置的燈籠映照出了他們的身影,,遠處的望樓發(fā)現(xiàn)了他們,,沉寂了許久的夜空再次映上了星星點點的燈光,但是這一次,,出現(xiàn)的身影只有一道,,仍是那個惡鬼般的男人。
幾人迅速來到了留香閣下,,看著這幢華美的建筑,,崔生說道:“真希望下次可以堂堂正正從正門走進這里,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濒斣ブ铱嘈Φ溃骸斑@次只能對不住王老了?!濒斣ブ倚袆硬槐?,由厚樸幫助他向上攀爬,留香閣有整整六層,,他們一層層向上,,最終來到了屋頂。一道閃電刺破了夜空,,斬開了濃重的雨幕,,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五道人影,。眾人轉身,,再次拔出刀,,他們知道這已經是最后一戰(zhàn),翻過去,,他們就能通過城墻下的沙力河逃之夭夭,,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那熟悉又陌生的笑聲再度響起在他們耳畔:“你們真行啊,,真是讓我好找,首先祝賀你們,,我就是你們最后一道關卡,,只要殺了我你們就能逃走了。我特意命令下面的人不得干涉,,就是為了好好享用你們,,本來太后可不會給你們任何活路,但可惜咱們那位少年皇帝執(zhí)意如此,,你們才有了逃出生天的可能,。不要想著直接逃,那樣的話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會追殺你們,,來吧,,讓我們開始吧,我們最終的撕殺,!”
魯豫忠直接轉頭對李至說道:“你先走,,不要管咱們,咱們只要把你送出城就算大功告成了,,從這里沿著沙力河一路往下游,越遠越好,!給我的報酬給我老婆就行,,一分都別少了,?!贝奚查_口:“我沒回去的話我那份給我娘,,劉俠的給他娘,,甄巉的話給一個叫楚嫣的姑娘,,記住了??!”李至還想說什么,,但又什么都沒有說出,,只能再次作揖行禮,開口道:“愿諸位武運昌隆,,必有厚報,!”隨后轉身,,用鉤索勾住飛檐,,蕩了出去,躍入了沙力河,,消失在了平靜的江面,。耶律興眼角跳動,,怒吼一聲:“雜碎,!竟敢無視我,,視我如無物嗎,,我要將你們全部剝皮抽筋,丟出去喂狗,!”
相對不再那么昏暗的天空閃電交織,,殘影掠過屋檐,這一刻耶律興的速度快到了極限,,手中雙刀揮舞,,厚樸匆忙間駕刀,堪堪擋住了他的攻擊,。隨后又是三刀,,皆角度刁鉆,甚至快得連殘影都看不清,,但厚樸硬是憑借夾帶起的細微風聲判斷出了出刀方位,,手忙腳亂的擋了下來。魯豫忠立刻上前,,但斷臂讓他的實力大不如前,完全不是耶律興的對手,,很快就在耶律興的刀下傷痕累累,,若不是厚樸護著他,他早已是一具尸體,。
耶律興的行動看似毫無章法,,卻又總是能在最致命的時候出擊,,戰(zhàn)斗方式可以用癲狂來形容,雨水鋪滿了他的面龐,,更添一份癲狂之感?!巴耆皇菍κ?,這就是他的全部實力嗎?!焙駱阈闹邢氲?,在耶律興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勉強支撐,。崔生從后面包了上來,,但耶律興只是側身,,用左手中的刀擋住了他的攻擊,,兩人分立他的兩側,分別與他的雙手戰(zhàn)斗,,雖依舊攻不進防線之內,,但至少限制住了他鬼魅般的行動,。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用出振刀術,各自擋住了他的雙刀,,鎖住了耶律興的雙臂,,魯豫忠趁著兩人纏住了他的雙手,,正面一刀斬下,。就當眾人覺得大局已定之時,耶律興飛起一腳準確踢在魯豫忠手腕處,,震掉了他手中的刀,,同時憑借雙腿落下的慣性以及腰腹力量,重重地將兩人甩了出去,,并且橫斬一刀,,將魯豫忠斬于身前。
他高大魁梧的身軀轟然倒下,,但至死他仍怒睜雙眼,,右手握拳,,任憑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與傾瀉的雨水混雜著流淌。崔生怒吼一聲,,落地后雙腿一蹬又再次撲出,,而耶律興只是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微微側身就避開了他的飛膝,,同時左手緊緊握拳,,袖子中的手臂肌肉虬結,迎著他的腹部狠狠轟了上去,。崔生在空中的身體直接被轟的倒飛而出,,在地上翻滾兩圈,張嘴就吐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惡鬼般的男人低沉的大笑:“太弱了,實在是太弱了,。喂喂喂,,這樣子就殺了你們讓我提不起多少興趣啊,算了就這樣吧,,也好交差,。”天空已經透出了一點魚肚白,,雨水漸小,,使得雙方能更好的看清對方的行動。耶律興手握雙刀,,一步步走向了狼,,而厚樸卻將手中的長刀插在了房檐上,低下了頭,,心中卻在怒吼:“又是這種感覺,,這種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覺,我恨,!”他的視野漸漸變得漆黑,同時他原本棕褐色的眼瞳,,逐漸變成了黑色,,如同深淵般的黑。心中的聲音開始大笑,笑聲放肆而暴虐:“多么美味啊,,這熟悉的怒火,,這熟悉的仇恨,我們聯(lián)手,,這才是完整的你,,完整的我,完整的我們,!”
男人的氣質陡然轉變,,如同嗜血的野獸,他猛然抬頭,,漆黑的瞳孔看向了緩步走來的男人,,緩緩抽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長刀,那是一柄苗刀,,刀長五尺,,鋒刃如秋水,在蒙蒙的天色中閃耀著刺眼的寒光,。耶律興臉色一變:“咦,,這把刀的感覺,原來如此,。這是那個唯一讓我有過一敗的男人的刀,,原來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屁孩兒。哈哈哈,,可惜啊可惜,,這把刀的主人已經死在了我的手上,最終他還是不是我的對手,,想為他報仇嗎,?那就來吧!”
遠處傳來了鐺鐺的鐘聲,,此刻已經是卯時,,雖然仍有淅淅瀝瀝的小雨,但已有百姓早起出門,。耶律興迅猛的前沖,,厚樸的臉上掛著狂妄的笑,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同樣向著對方猛撲而去,,身形如同野獸,突然一道刺目的閃光劃破天空,,帶起陣陣奔雷,,兩人手中的刀碰撞在了一起,,帶起了雪亮的刀光。
兩人不斷的碰撞在一起,,行動快若閃電,,兩人對攻的范圍內只剩下了殘影和刀光。耶律興刀尖上挑,,旋身就是一刀橫斬,,而厚樸只是一個側身加后撤就避其鋒芒,踏前一步憑借武器的距離優(yōu)勢一刀豎劈,。逼得耶律興側滾躲避,,同時極其陰險的交錯一刀斬向厚樸的腳踝,而厚樸只是將刀豎直插入房頂就架住了這一刀,,耶律興作勢后翻,,一個鯉魚打挺又站起了身,再次前撲與厚樸碰撞在了一起,。
耶律興獰笑著盯著那漆黑的眼瞳,,說道:“好好好,這才像話,,這才是你,,這才是真正的你!”兩人再度展開新的一輪碰撞,,但是狼仍漸漸被其壓制,,男人的黑發(fā)狂亂的飛舞,本已漸小的雨珠驀然間再次連成一線,,如黃河之水倒灌而下,。
天在哭。
男人低下了頭,,一柄刀自他的左肋插進了他的胸膛,,面前是惡鬼般的臉,笑得猙獰,,笑得猖狂,,他將另一把刀自厚樸的右肋刺入了他體內,放聲大笑:“結束了,,最終還是我活了下來,,還是我!”
那雙漆黑的眸子流露出一絲決絕,,竟強提一口氣,,趁著一瞬間的放松,將手中的刀刺入了惡鬼的心臟,,精準而致命,。耶律興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將厚樸丟在了地上,身體扭曲,,大吼著,最終不再動彈,。
男人差點摔下屋檐,,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撐起了身體,,他眼中的漆黑緩緩褪去,,再次變回了棕褐色。最后的大雨過去后,,烏云終究散去,,破曉的曙光照耀在了蒼茫的大漠草原上,百姓再次開始了日常的生活,,就和每一天一樣,。狼昂著頭跪在屋檐上,癡癡地凝望著東方,,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
崔生也爬了起來,但始終直不起身子,,捂著腹部踉踉蹌蹌的走到厚樸的身邊,,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伸出手拍在了他的肩上:“我們,,贏了,,但代價,太大了,?!焙駱泓c了點頭?!澳阌杏H人嗎,,要不要帶點什么給他們?!焙駱銚u了搖頭,。“那行吧,,咱們的報酬夠咱們的家人生活一輩子了,,我會代兄弟們照顧好的?!焙駱阈α诵?。崔生抬起了頭,,驚喜地道:“出彩虹了,以前只是聽我娘講,,還第一次見,!”厚樸沒有半點反應。崔生又推了推他的身體,,但他已紋絲不動,。“安心吧,,兄弟,。”厚樸閉著眼,,頭顱無力得垂著,,一直回響在他心頭的聲音,終究歸于沉寂,。
清晨和煦的陽光照在了男人的身上,。
崔生站起身來,跳進了沙力河,。李至渾身濕透,,坐在沙力河右岸的一塊巨石后,把玩著手中的匕首,。水聲響起,,一道身影爬上了岸,李至趕緊上前扶住了他:“其他人呢,?”那道身影搖了搖頭,,翰林學士陷入了沉默,兩人遠離了上京城,,往南邊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