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鋪子老板熱情地恭送大嫂出來,。剛出門,,便遇上了伍枚的目光,大嫂身子微微一頓,,但瞬間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招呼,笑嘻嘻地問道:“伍書記,,好巧哦,,你也來買茶葉?”
伍枚笑了笑,,不置可否,含含糊糊地應道:“大嫂,,是好巧,,我也剛來,沒成想在這遇見你了,,買茶葉,?店里生意誰招呼?。俊?p> 大嫂盯著伍枚上下打量,,然后將手中的貨藍提高了一些,,說:“這一陣子生意好啊,店里都快斷貨了,,尋思著得趕緊補補,。這不,今天正好一姐妹得了空閑,,便托她招呼一下,,買完茶葉我正急著往回趕呢。伍書記,,你忙嗎,?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那兒都得操持,,共產黨的事,礦區(qū)的事,,哪一件不牽扯,?還真佩服,你一個女娃娃,,一副小身板,,柔柔弱弱,便擔著大事,,也虧你了,。不過,還是要顧著點,,別拼命,。女人的身子骨像水,受不得擠,,擠著擠著便虧了……”
大嫂還真?zhèn)€是話匣子,,打開了便叨叨個不停,沒一點空擋,,不由你插話進去,。伍枚瞅著她的貨藍一邊聽一邊思忖著如何接話茬,而且還要不露痕跡,。
正好嘮到女人了,,伍枚連忙順著大嫂的話頭插了進去,她豎起大拇指夸道:“大嫂說得好有味道,,挺生動,,挺形象,拿女人身子骨比作水,,想象力可不一般哦,。大嫂你念過書嗎?我瞧你一定是念過的,,沒念過也不會說得這樣好,。大嫂,都認識這么久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哪兒人。救過我兩次了,,連句感謝的話也沒有說過,,心里一直挺過意不去。也幸好我們有緣,,正巧在這兒遇上了,,要好好謝謝你一番。大嫂,,到飯點了,,不介意我請你吃個便飯吧。走,,我們到對面館子去,。”
大嫂咧嘴笑了,。她年輕時肯定也有幾分姿色,,只不過被歲月給磨蝕掉,笑的時候還隱隱約約能看到過去的一些影子,。她笑得那么率真,,那么淳樸。笑過之后,,大嫂連忙搖頭,,說:“不,不,,怎么會呢,?不過也是,我們是挺有緣的,。至于名字不名字的不重要,,你叫我一聲大嫂,高興著呢,我也不和你客套了,,走吧?!?p> 于是,,兩人便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對面的小餐館。吃飯的時候,,她們邊吃邊聊,,聊得十分開心。
然而,,當伍枚提到她家人時,,大嫂黯然了,她沒有回避,,望了伍枚一眼后,,幽幽地說:“我是湖南醴陵人,當年隨丈夫過來的,。有過一個女兒,,長大了跟你也差不多大吧……”說著,眼睛微微地紅了,,鼻子聳了聳,,有些啞聲了:“唉,過來那年,,她才一歲多一點,。路過昭安城時,正好遇上城里族斗,。兩大家族在德民橋上大打出手,,打得那個慘哦,死了好幾十人,,血流滿地,,流到河里,河水也血紅血紅的,。那天,,我們一家三口正好堵在德民橋上,被兩邊族斗的人群堵得死死的,,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結果,丈夫死了,,我抱著孩子跌進了河里,。后來,我被人救了,,孩子不見了,。孩子還那么小,,肯定是被河水沖走了……”
大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身子抖得厲害,,眼淚鼻涕都流成河了……
伍枚心里也酸得不行,,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握住大嫂的雙手,,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這些年,,在內心深處,,伍枚一直有一個念頭,耿耿不寐,,她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在簸箕街,她們第一次見面,,當大嫂傻傻地盯著自己看時,,伍枚的心便有一絲莫名的顫動,難道這是血脈的力量在牽動,?而眼下,,大嫂說的地點、時間與當年靜思師太收養(yǎng)她的時間,、地點竟然如此吻合,。她正是靜思師太當年在昭安河邊拾到的,莫非大嫂就是自己尋找多年的親生母親,?如果是,,這也太巧合了吧?伍枚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她不會貿然去認,,一切都還需要驗證。這一切,,她暫時還不想告訴大嫂,。
伍枚緊緊握了握大嫂,說:“大嫂,,不哭,,或許你女兒被什么人救下尚在人世呢?”
伍枚的話,,乍一聽,,令大嫂愣了。她停住哭泣,把目光停在伍枚身上上下不停打量,,似乎在尋找什么,。在她眼里,伍枚身上總會有一絲熟悉的影子,,宛若她年輕時候的影子,。她一邊打量一邊連連搖頭,嘴里還不停地念叨:“不可能,,不可能,她當年還那么小,,掉到河里會被淹死去,,這怎么可能……”
伍枚輕輕拍拍她的手背,說:“當然,,這只是一個愿望,,想一想,心里會好受一些,。那孩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比如胎記呀什么的,有沒有留下什么特別的物品,?比如長命鎖之類的,。有的話,或許可以試著去找找,?!?p> 大嫂沮喪地搖了搖頭,說:“什么都沒有,,因為家里窮,,當年裹她的也只是一塊破棉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常最常見的藍印花布料,。”
伍枚心里一震,,她輕輕嘟噥著:“破棉被……”,。靜思師太曾經說過,拾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塊破棉被裹著,,被河水泡透,,破得不成樣子,當時她被凍得青紫,,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是靜思師太將她裹在懷里捂著暖著才慢慢緩過氣來。
伍枚現(xiàn)在完全可以確定,坐在自己面前的的的確確是她的親生母親,。霎時,,她心潮起伏,浪濤翻滾,,洶涌地撞擊著心扉,,找了這么些年,找了許多地方,,費盡了多少心思,,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頓時,,淚水刷地一下噴涌而出,,嘩啦嘩啦地像開閘的水一樣流著……
伍枚突然挺身而起便要一頭撲向母親。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張口叫媽,,卻見大嫂瞪大眼睛滿臉的愕然,然后瞬間騰身而起迅速地撲了過來……
伍枚頓時蒙了,,還沒容她反應過來,,大嫂便猛地一抓將伍枚拽到身后,然后挺胸一擋,,一柄雪亮的尖刀閃著寒光噗地一下刺進了她的胸脯,。然而,大嫂卻沒有倒下,,她死死抱住殺手,,掙扎著用盡最后的力氣朝伍枚大聲喊道:“快跑……”
伍枚站在大嫂身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驚呆了,。她愣怔怔地望著大嫂和殺手扭成一團,,聽到大喊才猛然驚醒。頓時,,一團怒火霍然而起,,熊熊燃燒而且彌漫心房。只見她鳳眼圓瞪雙腳猛力一蹬縱身飛去,,憤然一拳狠狠擊向殺手面門,,而殺手被大嫂死死拖住不得脫身,便生生挨了這兇猛的一拳,。頓時,,他臉上鮮血淋漓,一片狼藉,。他齜牙咧嘴,,已顧不上伍枚了,,只見他抬腿朝大嫂腹部惡狠狠地踹去,然后猛力一拔,,但已經來不及了,。伍枚身手更加彪悍敏捷,只見她雙腳一挪如閃電一般地突至殺手身后,,然后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腦袋猛地一擰,,只聽到咔嚓一下脖子被扭斷的聲音,殺手的腦袋頓時無力地癱下,。緊接著,,伍枚雙目噴火,拉出弓步,,雙拳如流星一般猛地擊在殺手后背,。一頓亂拳后,伍枚抬腿一腳將殺手踢飛……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壞了所有人。飯館里亂成了一鍋粥,,驚慌的尖叫聲聲迭起,,尖叫聲中,人影四處亂竄,,紛紛躲的躲藏的藏,,跑得快的則四散而逃。然而,,當看到伍枚快如閃電般的攻擊又瞬間擊斃殺手時,,一個個又不禁咂舌,唏噓陣陣,,嘁嘁一片……
再說伍枚,,憤然擊殺殺手后,她滿臉凄然地撲向母親……
“媽,!媽……”
伍枚坐在地上將母親摟在懷中,,臉緊緊貼住母親的臉,不停地呼叫……
“媽,!媽……”
母親終于微微睜開眼睛,,嘴唇艱難地翕動……
“你…喊…媽……”
望著伍枚,她掙扎著用盡全力伸手要去撫摸女兒,,但剛剛抬起卻霍然撒手而落,,雙目溘然而閉,而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淡淡而又幸福的微笑……
“媽……”
霎時,,簸箕街的上空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哀嚎……
門外,,還有一雙陰冷的目光正死死盯著伍枚,,他隱藏在人群之中還蠢蠢欲動……
然而,石海,、姜泥他們來了,,許多許多的人來了,他們聽到伍枚一聲聲地痛哭著,、喊著,,也止不住地流下眼淚,有的掩面哭泣,,人群中唏噓不已,。姜泥上前擁住伍枚也痛哭了起來……
終于有人來聯(lián)系他了,石峰抑制不住激動,。一直以來,,他都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被組織拋棄了,。在寂寞的日子里,,他苦悶,他無聊,,他隱忍而又無奈,。
下班回家后,褲兜里多了個紙團,。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以為誰惡作劇,差點扔掉,,但又十分好奇,,想看看這惡作劇到底有多惡趣。于是,,他打開去看,,一看便驚呆了……
晚上八點,按照聯(lián)絡人的要求,,石峰準時趕到了武官巷的一所宅子里,。大門虛掩著,進去后,,他在點著煤油燈的屋子里坐下,。聯(lián)系人不在,他好奇地四下打量,。屋子不大,,十分簡陋,一張矮矮的小方桌,,四條板凳,,桌上一把白色的陶制茶壺,,四個白色的瓷茶杯,其他沒有,,簡陋而又簡潔,。
坐了一會兒,石峰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水,,水是熱的,。他一邊喝一邊好奇地等待,聯(lián)系人到底是誰呢,?
有人進來了,,石峰警覺地站了起來。那人進了屋子,,石峰一看便傻了:“是你,?”
來人十分平靜,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tài),,瞪了他一眼后,,淡淡地應道:“怎么,是我不行嗎,?”
石峰差點要爆粗口,,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來的時候,,他激動,見到人后,,他不滿了,。
石峰盯著來人忿然道:“寧倩,你什么意思,?在我身邊呆這么久,,不聯(lián)系,不暗示,,不表明身份,,你到底想怎樣?若是稍有反常,,在背后是不是要給我來一槍當叛徒處置,?你也太陰險了吧!”說完,,他恨恨地坐下,,架著二郎腿,惡狠狠地盯著寧倩,。
來人的確是寧倩,,她無所謂地瞟了一眼,,一副淡然的樣子,在石峰對面坐了下來,,伸手倒了杯水,,然后淺淺地喝了一口,一邊喝一邊盯著石峰看,。
石峰有些惱了,,他迎住她的目光惡狠狠地瞪著,像是要殺了她似的,。
寧倩撇了撇嘴,,嗤了一聲,然后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說:“你哪像個男人,,小家子氣,不禁逗,,一點也不好玩,。”
放下茶杯后,,寧倩又鄙視了一眼,。石峰頓時泄氣了,被女人鄙視,,當然不是他的頭一回,。他忽然想起了陸昭兒,這個女人從來不會這樣,,她對他溫柔,,還崇拜得一塌糊涂,想想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然而,,在他的心剛開始暖的時候,寧倩似乎看透了,,她嘟著嘴不滿地說:“好了,,別想那些甜蜜的事了,現(xiàn)在我們來正正經經地說些工作上的事吧,?!?p> 石峰當然知道輕重。于是,,他一反常態(tài),,一本正經地端坐著,認真地望著寧倩,,說:“那,,你說吧,,我聽著呢?!?p> 寧倩輕輕咳了一聲,,然后又淺淺地喝了口水,潤了潤唇,,說:“不到緊急的時候,,不會聯(lián)系你。馬上就要起義了,,目前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為此,H省委派出了特使,,明天路過昭安城去路礦,,我們的任務是接應和保證他的安全。而劉從德一旦偵知肯定會大動干戈,,對特使非常不利,。因此,我們一定要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千方百計做好安全保衛(wèi)工作,。”
兩人聊了許久,,按照指示,,寧倩把昭安縣地下黨的情況一一告訴了石峰。這時,,石峰才恍然明白,,原來昭安城里一直有兩個黨組織,一明一暗,,明的是以陸明為首的公開的黨組織,另一個是地下黨組織,。石峰一直被地下黨組織質疑,,為了弄清楚石峰的真實情況,特意派寧倩到他身邊觀察,。寧倩觀察了一段時間,,確認石峰完全值得信用,報告后,,昭安地下黨組織負責人才打消對他的疑慮,。寧倩還告訴他昭安地下黨負責人是誰,既然值得信任,,以后便可以直接去聯(lián)系了,。當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后,,石峰驀然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