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婭拿著園藝剪子,在自家花園里專心修剪著一叢叢的蝴蝶花,。她戴著有些像草帽的寬邊遮陽帽,,一抬頭,,在帽檐下仍有密密細細的陽光照在臉上,,溫暖且舒適,。
自從上次保爾到家里玩后,,一連下了幾天的雨,,被大風吹的搖擺不停的柳枝,不分晝夜的敲擊她的二樓閣窗,,使她陷入一種歡快又憂郁的奇妙感受里,,像這樣響晴的天氣都因此顯得格外珍貴。
冬妮婭喜歡侍弄這些花草和精致的小灌木,,從基輔放假回來的這些日子,,她深深感到了自己的轉變,尤其是在思想上,;抽屜里的愛情小說已經顯得有些俗氣,,童年時的幾個玩伴也變得生疏,這些簡單的小植物反倒能帶來長久的樂趣,。至于保爾的出現,,則是她始料未及的、打亂這湖面般平靜生活的漣漪,。
她聽見母親在呼喚她,,就匆忙的回應了一聲。今天下午,,她們兩個要應律師列辛斯基的邀請和工程師蘇哈里科一家共進晚餐,。
冬妮婭只得有些不舍的離開花園,穿過鵝卵石小徑到正屋,。母親已經換上了黑色的禮裙,,兩個人沿著舊采石場,從石橋上往南走,。冬妮婭看著熟悉的懸崖,,正顯示著極富生命力的濃綠,而橋下,,活水湖湖面的倒影也因微風而層層疊疊,。
母親牽著冬妮婭的手,問她說:
“說真的,,冬妮婭,,舒拉·蘇哈里科招惹你了嗎?”
冬妮婭一下子就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是指之前保爾打了蘇哈里科一事,,那時候她也因為保爾發(fā)狠打出的一拳開懷大笑。
所以她有些示弱的說:
“媽媽,,你準是聽蘇哈里科的父親講的,,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對你說的,反正,,舒拉·蘇哈里科不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他的品性可比……那些他瞧不起的人還要差。”
冬妮婭想把保爾的名字講出來,,可還是沒說出口,,雖然他之前來家里的時候和母親見過面,但她仍想讓這個小鍋爐工保持一種私密性,。
但母親卻會心一笑,,沒有接著問,也沒有把自己的推測煞有介事的講出來,,只是試探性的說:
“等最近這兩伙匪兵被打退,,你父親就要接你回基輔念中學了?!?p> 冬妮婭只是低著頭不回答,,另一只手有些局促的團弄著盤在胸前的辮子。
兩個人沒再怎么交談,,就到了列辛斯基家的院子門口,。梳著油頭的舒拉·蘇哈里科正在柵欄旁的小徑上迎接,他有模有樣地擺著請進的手勢,,說了幾句客套話,。
“兩位光臨,榮幸之至,?!?p> 說罷,他就要來挽冬妮婭的手臂,,而冬妮婭不顧他的殷勤,,繞到了母親的左手邊。蘇哈里科只得裝作無事地跟在她們后面,,一起走進了屋里,。
列辛斯基家的房子很大,幾乎可以比得上冬妮婭家的老房子,,不過房間卻很多,,使本來充裕的空間顯得狹窄了。
她們一進屋,,就看見了這場晚餐的發(fā)起人——律師列辛斯基,,他臉色有些憔悴,,指著里邊的餐桌,,請冬妮婭和蘇哈里科趕快入座,他自己則站起身來,,和冬妮婭的母親冷淡的寒暄,。
餐桌里首,一直等著他們倆的維克托趕忙站起身,安排冬妮婭坐在蘇哈里科的旁邊,,同時故意大聲呵斥端餐具的仆人,,讓他們手腳快一點,不要怠慢了客人,。
等維克托坐下來后,,心里惦記著之前答應蘇哈里科——撮合他和冬妮婭的事,于是他聳了聳眉毛,,沖著蘇哈里科使了個眼色,,蘇哈里科這才沒話找話的說:
“圖曼諾娃小姐,您今天戴的這頂帽子,。和那天在湖邊帶的的是同一頂吧?顯得您還是這么漂亮,。”
冬妮婭聽蘇哈里科提起湖邊的事,,想起了那天他欺負保爾卻使自己陷入窘況的事,,便說道:“您倒是和那時候不太一樣,我記得那天您渾身濕淋淋的就跑回家去了,?!?p> 維克托聽出了冬妮婭的嘲諷意味,可蘇哈里科并沒反應過來,,他接著說:
“那個該死的窮小子,,沒教養(yǎng)的野種!下次見到他,,我一定打得他爬不起來,!”
“蘇哈里科,不要當著女士的面說這么無禮的話,?!?p> 冬妮婭沒有理會維克托,有些激動地說:
“您恐怕打不過保爾,,何況他也不會像您這樣不害臊,!”
蘇哈里科被罵的一頭霧水,尷尬的捋著油亮的黃頭發(fā),,心里還在想,,這個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什么時候和那個小流氓這么要好,?他很想發(fā)作,,罵冬妮婭幾句,或者甩她一個耳光,,可是又告誡自己,,現在當著別人的面,,那樣就太丟臉了。事實上,,就算現在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他也不敢把冬妮婭怎么樣。
蘇哈里科索性就不說話了,,把這個爛攤子甩給了維克托,,維克托面露囧色,說:
“其實蘇哈里科這個人還是挺好的,,他,,他表面上看著不拘小節(jié),實際上是個,,怎么說,,是個情感細膩的人,他還寫過不少的詩呢,。不過,,有些人看他不順眼,您是知道的,,那個保爾,,沒怎么上過學,和他哥哥一樣都是工人,,而且他哥哥阿爾焦姆還在蘇哈里科家的工廠里做工,,平時肯定對老板有所抱怨,工人都是這樣的嘛,,那個保爾——應該是您的朋友吧,?總聽他哥哥說壞話,才會怨恨蘇哈里科,?!?p> “維克托,您何必扯這樣的謊話呢,?您和保爾又不熟識,,怎么可以下這樣的論斷?如果按您說的,,保爾為什么討厭您,,比討厭蘇哈里科更甚呢?”
維克托看出了不對,,應當盡量避免談論那個小流氓,,搞得自己都惹火燒身了,他故作大度的說:
“誰還沒有討厭的人呢,?沒辦法的嘛……聽說德國人已經抓到了幾個猶太人,,全都用卡車拉到荒地里,,喏,,就是謝別托夫卡北邊,,那座山后面,挖了個大坑,,把人都槍斃了扔進坑里,,結果還是隆起了人堆。不過還好,,咱們還安然無恙,,就算事情鬧得更大了,我也可以跟我父親到莫斯科去,?!?p> 他說完,得意地笑著,,看看他們兩個,,似乎在等待附和的聲音,但卻沒人回應他,。
冬妮婭突然站起身來,,向屋外走去。
維克托見狀,,招呼她:
“圖曼諾娃小姐,,您干什么去?”
冬妮婭走到母親身邊,,說:
“媽媽,,我到院子里走走?!?p> 正在一旁的列辛斯基沒有阻攔,,只是說:
“不要亂進房子……也不要亂翻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