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華啊!一大早叨擾你了??!”
比起上一次,這一回霍南辰的待遇更高,,直接被引入了州學(xué)深處曾教授的府邸之中,。
甚至還不是在客廳,而是到了書房見面,。
一見面,,曾教授的態(tài)度就好得不行。
霍南辰眨了眨眼,,心頭了然,,“教授,是不是請柬的事情不好辦,?沒關(guān)系,,辦不了就不辦了嘛!又不是非得去?!?p> 曾教授先是一怔,,旋即感慨道:“我曾子玄何其幸運,在這小小江州,,竟能同時遇見你陳仲華跟劉子平兩位青年才?。 ?p> 霍南辰微微扯了扯嘴角,,權(quán)當(dāng)這是在夸他吧,。
曾教授嘆了口氣,“事情是這樣的,,城隍壽誕的雅集是慣例,,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時間也趕巧,,主要是為了去送蔡公回京,,原本我拿到的請柬已經(jīng)盡數(shù)發(fā)下去了,想著問題也不大,,昨日便去找了蔡公說了,。誰曾想他聽完竟說讓我把你請來,一起見一見,,我這不沒辦法,,就把你找來了嘛!”
霍南辰聽完,,這不想瞌睡來枕頭的事兒么,!
他本來就打算去拜訪這些大人物,現(xiàn)在人家要召見這不正好么,?
至于說害不害怕,,擔(dān)不擔(dān)心什么的,以他的過往經(jīng)歷,,官員也不過就是普通人,,只不過掌握了普通人掌握不了的權(quán)力而已,沒啥好怕的,。
“曾教授費心了,,既然通判大人相召,晚生自無不去之理,?!?p> 他先給曾師行吃了一顆定心丸,接著才好奇道:“但不是聽說您跟通判都是舊黨領(lǐng)袖,,而且還是好友么,?一張請柬當(dāng)不至于如此吧,?”
曾師行搖了搖頭,“首先,,所謂舊黨,,也并非人人皆是親密,我與蔡公不過是政見相似罷了,?!?p> 他嘆了口氣,“其次,,此一時彼一時,,我一個州學(xué)教授,他一個即將宣麻拜相的朝中大員,,早已地位千差萬別,。我既然退下享了清福,總不能還奢望著人家以原來的地位對我,,哪有那么好的事,對吧,?”
霍南辰點了點頭,,“受教了。那您看何時去好,?”
曾師行把著他的手臂,,“既然來了,這就隨我去吧,!”
二人便直接出了州學(xué)大門,,朝著江州府衙走去。
一路上,,曾師行也跟霍南辰做了好些交待,。
那個蔡公是個對禮儀嚴(yán)苛的,見面之時,,切莫失了禮儀分寸,;
蔡公平日不茍言笑,屆時莫要緊張,,莫要以為他板著臉就是不喜你,,該做什么做什么;
蔡公性子孤傲,,醉心工程與算學(xué),,對詩文之道興趣不甚濃厚,對你沒太多熱切也是正常,,他是文壇異類,,你不必妄自菲薄......
凡此種種,,聽得原本很有自信的霍南辰心里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府衙中人當(dāng)然都認(rèn)得曾教授,,何況按照原本官職,,他本也算州中官員,自然不會有人阻攔,,兩人便直接走了進(jìn)去,。
沒想到,卻碰到了一個預(yù)料之外的人,。
曾師行看著眼前那個穿著緋色袍服,,腰佩銀魚袋,姿容還頗為不俗的男人,,神色之中頗為不屑,,但還是淡淡道:“仲華,這位就是我江州知州,,朱勉朱州將,。”
霍南辰連忙行禮問安,。
知州說了聲免禮,,然后便不再看他,而是看著曾師行,,搖頭道:“曾子玄啊曾子玄,,你怎么還真把人帶來了?”
曾師行皺著眉頭,,“蔡公說要親自見一見,,我便把人帶來,這有何問題,?”
朱知州嘖了一聲,,一臉【你好歹也曾是朝中大員怎么還這么蠢】的表情,“你想想,,你跟蔡公,,那都是曾經(jīng)同殿為臣之人,又都是一黨,,你開口求個破請柬,,蔡公但凡愿給,又怎可能不應(yīng),?”
“他為何要讓你叫人來,?那就是不好明著拒絕你啊,!以你的身份,,你都開口了,,他卻沒給,這說得過去嗎,?他讓你把人帶來,,其實就是在婉拒了,想著以你之身份也當(dāng)知輕重,,懂廉恥,,曉進(jìn)退?!?p> “你怎么還能當(dāng)真了呢,!你這把人帶來,豈不是搞得通判大人很難辦嘛,?做下屬的,,這點機(jī)靈都沒有嗎?”
“曾子玄啊曾子玄,,你從朝堂退下,,腦子也退下了不成?”
江州知州朱勉一臉語重心長,,實則滿是嘲諷,,偏偏還有幾分歪理,聽得曾師行眉頭直皺,。
他冷冷地瞪了朱勉一眼,“我等坦蕩之人,,斷無你這等曲折心腸,,我不相信蔡公是這等人!”
說完,,他直接看著霍南辰,,“仲華,我們走,!”
霍南辰猶豫道:“教授......”
“莫要聽這等人胡言,!跟我走便是!若蔡公真是那般人,,回頭老夫再為你辦一場雅集便是,!”
說完,便斷然拉扯霍南辰去往了通判的辦公房中,。
江州知州朱勉被這一通當(dāng)面嘲諷,,竟也沒有生氣,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到了屋外,,曾師行直接朗聲道:“蔡公!蔡公,!子玄來見,!”
很快,屋子里,,一個紅臉老者走到門前,,笑著道:“子玄,你我交情何用這等稱呼,,豈不是生分了,!”
曾師行笑了笑,“度元兄,,這位便是我昨日尋到的英才,,劍州陳南,陳仲華,,引薦與你,!”
霍南辰也立刻行禮,“劍州陳南,,見過蔡公,。”
剛一躬身,,一雙手便托住了他,。
紅臉老者開懷大笑,親切至極,,“哈哈哈哈,!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果然是少年英才,,來來來,咱們進(jìn)屋敘話,!”
說著便親昵地把著霍南辰的手臂,,和他一起進(jìn)了屋子。
霍南辰都傻眼了,,不是說不茍言笑嗎,?
說好的禮儀嚴(yán)苛、說好的性子孤傲呢,?
身后的曾師行跟朱勉也看愣了,,這還是他們熟悉的那個蔡邊蔡度元嗎?
這陳南是他親兒子不成,?
分頭坐下,,蔡邊就爽朗笑著,,“陳小友,老夫正欲尋你,,正巧子玄兄說替你求一張請柬,,老夫便順?biāo)浦郏笏麑⒛阏垇砹?。放心,,請柬的事情斷無問題,老夫只是想見見你,?!?p> 霍南辰跟曾師行對視了一眼,然后疑惑道:“不知大人尋我,,是有何要事,?”
蔡邊起身,從桌上拿出一張紙,,展開抖了抖,,“陳小友還記得這兩句話嗎?”
曾師行跟朱勉都湊過腦袋,,看著紙上,。
【老當(dāng)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
曾師行登時扭頭看著霍南辰,,那個眼神,,就像是在說:好家伙,還有這些好東西呢,?
曾教授你矜持點,別跟沒見過世面一樣......
霍南辰心頭嘀咕一句,,大致相通了其中緣由,,但故作不知地開口道:“這不是我昨天送給門狀店老掌柜的嗎?咦,?也不對,,這字兒寫得這么好,不是我的字??!”
聽了霍南辰“無意”間真誠的夸贊,蔡邊心頭開心不已,,再度哈哈一笑,,“陳小友何必自謙,,你的字可半點不比老夫的字差啊,!”
曾師行都忍不住跟他看不上的朱勉兩人對視一眼,,都想著,差不多行了啊,,這么夸您不臉紅嗎,?
哦,你本來臉就紅,,那沒事了,。
“白首之心,青云之志,,好?。 辈踢呍俣纫髡b了一遍,,由衷感慨道:“陳小友的原貼我已經(jīng)高價從那個掌柜處買下,,送去讓人仔細(xì)裝裱了,屆時也會帶回臨都,,展示給臨都的好友,。這幅白首青云貼,既可傳家,,亦可做吾之座右銘啊,。”
曾師行心頭悚然,,傳家,、座右銘,那是何等夸贊,。
但仔細(xì)一想,,這句話確實不凡啊,!
說話間,,蔡邊站起身,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三張空白請柬,,遞給霍南辰,,“陳小友,此番請你前來,,便是為了當(dāng)面致謝,,這是三份請柬,給你那份是老夫親筆所寫,聊表謝意,?!?p> 說完他還躬身一禮,霍南辰想扶又不好扶,,連忙回了一個大禮,。
“陳小友,咱們城隍壽誕見,。這些日子若是得空,,也歡迎你來跟老夫說說話?!?p> 蔡邊主動將他們送到了州衙外,,友好道別。
一場先前憂心忡忡的會面就在這樣意想不到的親切中愉快結(jié)束,。
站在門口,,看著蔡邊的背影,曾師行想了想,,“仲華?。 ?p> “教授請講,?!?p> “昨天你送我那首詩,我覺得還是應(yīng)該留一個墨寶的好,?!?p> 霍南辰笑了笑,“只要教授不嫌棄,,陳南自無不可,。”
“怎么會嫌棄呢,!”曾師行搖了搖頭,,“蔡家兄弟雖性情、本事,、品行各有不同,,但都是天下公認(rèn)的書法大家。他既然說你的字不比他差......”
說到這兒,,曾師行忽地一頓,拍了拍他的肩膀,,“仲華,,我都有些忍不住羨慕你啊,!”
“陳小友,!”
二人正說著,,一個身影快步?jīng)_出,正是江州知州朱勉,,“陳小友,,本官有一事相求?!?p> 霍南辰開口道:“大人請講,。”
朱勉笑著道:“身為蔡公都夸贊的書家,,陳小友既來了我江州州衙,,不如留下一副墨寶?”
霍南辰正要答應(yīng),,曾教授卻徑直拉了他一把,,“詩詞高貴,字句典雅,,豈是什么人都能贈送的,,朱州將想要好字,去向朝中蔡太師求一副便是,,仲華的字與你不是一路,!”
說著不由分說地拉著霍南辰走了。
霍南辰無奈地扭頭看了一眼,,瞧見了朱勉眼里深深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