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鎮(zhèn)從西到東人山人海,。
里正父子被官差押走的時候,,兀自相互指責對方,卻絲毫未見悔意,,倒是惦記著那百兩銀子,,還問可否帶進牢里買些吃喝,。
陸羊踹了他們幾腳。
“殺妻軾母的東西,,畜生不如,,還想著要銀子吃喝?都什么玩意兒,!”
齊劉海白忙活一場又沒賺到錢,,氣哼哼拽著枷劈頭蓋臉給了他們一頓暴揍,。
大約是禿頭不怕虱子咬吧,里正父子挨了揍,,反而咧開了嘴笑,。
經過顧不全身旁,里正忽然朝著她露出詭異的笑容,。
顧不全覺得心中陣陣寒涼,。
短短的幾天功夫,一個曾經在她眼里和和美美的家,,竟然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徹底毀滅,。
楓葉鎮(zhèn)的人都不相信關于蒙面人的說辭,認為那只不過是里正父子殺妻軾母的借口而已,,但顧不全相信,凌岸也相信,。
很顯然,,蒙面人就是借里正父子之手殺人滅口,這就更加表明了,,理命錢莊的背后有著一個可怕的陰謀,。
這個陰謀籠罩在楓葉鎮(zhèn)上空,不知道下一個付出生命代價的又會是誰,?
巧兒娘已死,,想通過她查到引薦人是不可能的了,理命錢莊更是虛無縹緲,。
她有一些感到恐懼,,一種明知道有,卻又不知所在無法觸及的恐懼,。
回到棺材鋪關上門,,她一頭扎進棺材里,睡了個天昏地暗,,直到午后方才從饑腸轆轆中醒來,,伸了個懶腰坐起來,一抬眼只見院墻上坐著個人,,正默默地注視著她,。
“偷看女子睡覺,是相當沒有禮數的行為,?!?p> “看,不是偷看,?!彼鸬?。
“有區(qū)別嗎?”
他搖了搖頭,,喚她:“上來,。”
話音剛落下,,也不管她頭搖得似撥浪鼓,,一提一躍,已將她象小雞仔子似地拎上了墻,,又從懷里掏出一包果子來,,攤開在她面前。
果子來得正是時候,,肚子餓得咕咕叫呢,,立即毫不客氣招呼孫小空上來一起大快朵頤。
“好吃,?!?p> “嗯?!?p> 顧不全第一次發(fā)現,,傻蛋笑起來也很好看。
他本來就不難看,。
笑著,,卻又有些害羞,都轉過了頭去,,假裝眺望遠方,。
院墻其實并不高,但隔壁就是荒廢了多年雜草叢生的農莊,,有很多螞蚱之類的蟲子,,她很不喜歡,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坐在自己家的院墻上,。
荒草與殘垣斷壁之后,,那間破落小屋落在她的眼里。
那日凌岸追黑白無常,,就是在這里失去他們的蹤跡,,而小屋里什么都沒有。
“但門前荒草有折斷的痕跡,?!彼f。
“也許是乞丐,?”
他搖頭:“沒有任何活人的跡象,?!庇盅a了一句,“死人也沒有,?!?p> “沒有活人也沒有死人,難道有鬼,?”她疑惑地看著凌岸,,“傻蛋你說,蒙面人或是斗篷人,,還有黑白無常,,會藏在那里嗎?”
凌岸放眼瞭望,,不置可否,。
農莊已廢棄多年,荒草連成片,,長得亦有一個普通人那么高,,偶爾藏身確實沒有問題,但他們也只是偶然現身,,楓葉鎮(zhèn)又遍尋不到他們的蹤跡,總不可能一天到晚長期潛藏在雜草荒地里吧,?
“除非,,能通向別的去處,來去自如,?!?p> 滿眼盡是荒草與殘垣,又能通往何處,?
凌岸又變得沉默,,眼前粉紅色花瓣飄飛,一個祝融面具忽遠忽近,,他大叫一聲伸出手去抓那面具,,卻撲了個空,人掛在墻上搖搖欲墜,。
“傻蛋,,你怎么啦?”
聽見顧不全的呼喚,,他方才醒過神來,,眼前只有荒草廢墟,并沒有什么粉紅花瓣與祝融面具,。
“頭疼,?!彼欀嘉孀×祟^,每一次眼前出現祝融面具,,他努力想看到面具后面的人臉的時候,,便會頭疼欲裂。
“頭疼就別想啦,?!彼詾樗氲氖悄情g破屋子,“農莊燒了幾十年了也沒人理,,那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地兒,,別管它了?!?p> 農莊是張大善人的家業(yè),,大約二十年前的一天夜里,莫名起了一場大火,,據說燒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張大善人的親爹張老爺子以及他的同胞兄弟。
從那之后農莊就廢棄了,,令人奇怪的是,,以精打細算著稱的張大善人,既不重新起建農莊,,也沒有出讓土地的意思,,二十年來任憑那么大一片土地荒涼著。
楓葉鎮(zhèn)的人們都說廢墟鬧鬼,,那些被燒死的人的魂魄夜夜驚聲喊叫,,根本沒有人敢靠近那里。因此,,隔壁的棺材鋪就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鬧鬼對于顧不全來說倒沒什么,讓她非常郁悶的是蟲子,,自幼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卻偏偏害怕蟲子,如果隔壁起屋住人的話,,就會少很多讓她害怕的東西,。
正想到蟲子呢,一顆石頭子從頭頂上飛了過去,,雖然沒打中顧不全,,但把她嚇了一大跳,一頭往下栽去,。
幸好凌岸眼明手快,,迅速將她拽了回來,,否則她就要撲在雜草堆里了。
定下心來,,卻見花搖鈴站在墻下,,兩手叉腰一副潑辣相。
“傻蛋,,你是我的人,,一天天的往棺材鋪跑做甚?害得老娘還要往這陰森的破地兒來喊你,?!?p> “干嘛,又要跳大神,?”
顧不全渾身的神經都支棱起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又有人死了。
“跳啥大神,?班主要跳海了,。”花搖鈴氣哼哼地破口大罵,。
“這多久沒掙到錢了,,班主急得吃不下睡不著的,說是不活了把銀子花光散伙算了,,咬著牙買了包果子打牙祭,,才一轉身就不見了,你說他要不要瘋,?我一猜就知道準定是傻蛋干的好事,,拿了班主的果子來討好棺材女,,你們也吃得下去,!班主真跳海了,咱都得喝西北風,?!?p> 呃……
顧不全已經可以想象到齊劉海發(fā)顛罵街的樣子了,咬了一半的果子在嘴里,,突然覺得不那么香了,。
花搖鈴還罵個沒完:“傻蛋明明是我?guī)Щ貋淼模瑓s處處護著你,。我說顧不全,,你該不會把那什么祝由術用在他身上了吧?”
“還有這潑猴,,這土鱉,,也被你施了祝由術對不對,,不然它們這不會說人話的,能對你這般言聽計從,?”
孫小空正開開心心吃著果子呢,,聽到有人罵它潑猴,一生氣拿著咬了一半的果子砸她,。
花搖鈴怒罵:“你個死猴子,,給我站住,今兒個你把滿世界的猴子叫來,,再把貓貓狗狗都叫來,,我都不放過你,不把你打出腦漿來我就不叫花搖鈴,?!?p> 祝由術,狗狗,!
顧不全與凌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找阿喜去?!?p> “找阿喜,?”花搖鈴停了下來,莫名其妙看著顧不全與凌岸興奮的樣子,。
“對,,找阿喜?;〒u鈴,,你是個大聰明!”
原本是想把祝由術用在巧兒娘身上,,讓她說出引薦人的,,巧兒娘一死,便沒了主意,,現在花搖鈴一語驚醒兩個夢中人,。
“只是,對人還行,,對狗子,,我就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了?!?p> 顧不全有些顧慮,,她的祝由術還從來沒有在動物身上試過。
“試試?!绷璋豆膭畹难凵?,對顧不全來說,已經是成功的一半,。
如果張大善人沒有撒謊,,他是親自去理命錢莊給阿喜投命的,若是他被施了祝由術不記得來去的路,,那么狗子阿喜總記得吧,?
除非阿喜也被施了祝由術。
眼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把阿喜捉來試一試了,。
沖在第一線的自然還是孫小空,三蹦兩跳便潛入張府將阿喜騙了出來,。
顧不全翻箱倒柜,,翻出從前與師父玩祝由術的一個木盒子。
盒子里有藥瓶子,,有黃符,,有朱砂。
她悄悄將藥倒在黃符上,,再用朱砂在黃符上勾勾點點,,畫了個連自己也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兒,最后將黃符在阿喜面前燒了,,叨叨咕咕念起了咒,。
“狗骨丹,鬼骨丹,,九龍化你下深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走,?!?p> 量棺材板的尺子在阿喜頭上一點,它便“汪汪”了兩聲,,倒下睡了,。
三個人圍著阿喜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未見動靜,。
“顧不全,,你到底行不行啊,?阿喜都睡著了,,你讓它做夢夢到理命錢莊嗎?”花搖鈴忍不住又要譏諷幾句,。
顧不全摸著頭,,尷尬地笑笑,。
凌岸拍了拍她:“沒事?!?p> 其實顧不全的所有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并且他一聞就知道,那藥瓶子里裝的是用酒泡的曼陀羅花種,,具有安神麻醉之功效,,可能她用多了,無怪乎阿喜睡得那么香甜,。
記得巧兒娘說過,,她去理命錢莊的時候,就聞到一股子奇怪的香味和酒味,,應該就是被施咒時用的,。
所謂祝由之術,原本也并非怪力亂神之說,,不外乎用符咒輔以安心寧神之藥物,,釋放人內心的陰郁,以達到禁禳去疾之功效,,江湖上亦有不軌之人乘人精神放松之際,,控制其心智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也是,,張大善人抱著阿喜被施了咒,,對于人來說是淺咒,對于狗子來說,,咒就深了,,這樣也免得它一路汪汪叫引人注意?!鳖櫜蝗?。
“不對?!绷璋逗鋈徽f道,。
“什么不對?”
“狗子不對,?!?p> 顧不全一拍腦袋,從來只見張大善人抱著阿歡,,什么時候見他抱阿喜了,?
“孫小空,去把阿歡帶來?!?p> 孫小空不愧為拐帶高手,,不一會兒功夫,它便牽著阿歡一扭一扭地回來了,。
這一回顧不全的符咒起了作用,,剛剛念完“急急如律令”,阿歡便汪汪叫著竄了出去,,撒開四條腿一路朝著荒地奔跑,。
凌岸毫不猶豫飛身跟了上去。
顧不全則猶豫了一下,,嘴里念叨著“天靈靈,、地靈靈,蟲兄蟲弟皆回避……”頓了頓腳,,咬咬牙追了出去,。
“等等我……我才沒那么傻?!被〒u鈴沒有跟上,,那荒地看著就很瘆人,若真有理命錢莊的話就更危險了,,她才不想陪著他們去送死,。
但是她左右瞅了瞅,空蕩蕩的棺材鋪也很瘆人,,學著顧不全念叨:“天靈靈,、地靈靈……”打了個激靈撒丫子跑路。
阿歡穿過一大片芒草,,直奔斷墻后的破屋子,,在屋子里東嗅西嗅的,拼命汪汪叫著轉圈圈,。
顧不全與凌岸面面相覷,。
這不起眼的破屋子有何乾坤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