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兵甲金烏
這不是徐知行第一次參與宮廷家宴,,當年父親還在時,,每年元宵,皇宮都會來給冠軍侯府來帖,,每一次,,父親都會帶他一同前往,,自記事起,從未有一年間斷——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伏波三年,那一年皇宮沒有來帖,,而是改成了賜菜,,不久后,便發(fā)生了空餉案,。
昌裕王府的壽宴,,很像皇宮大內(nèi)的元宵宴,甚至和大明普通人家的家宴也沒有太大差別,。
昌裕王在前廳見了眾賓客,,一聲開宴,,便有王府仆役引著眾人前往內(nèi)堂。
這里早已布置妥當,,偌大的廳堂里,,六尺圓桌整齊排列,廳堂的最內(nèi)首搭起了一個方形的戲臺,,臺上正有樂班奏樂,,仆役們引著賓客按照預(yù)定的座次坐下,接著,,宮裝侍女魚貫而入,,上起了冷菜。
昌裕王爺?shù)淖?,自然是戲臺正下方,,那個最前,最正的位子,,在他的左手邊,相鄰的座位上沒有名牌,,大管家引著徐知行到此,,老王爺已經(jīng)就坐,他和藹的笑了笑,,伸出手,,竟然作了個‘請’的手勢。
已在主桌落座的眾人眼中閃過了驚訝之色,,若說王爺愛才,,禮賢下士,倒也情有可原,,但竟能禮賢到這個地步,?
——剛才那番講演之前,徐知行便在前廳里待了很久,,基本上沒有幾個人上來攀談,,因為大家都拿不準王爺對他是個什么態(tài)度,他把王爺?shù)目ゑR送進了大牢,,豈知這不是個鴻門宴,?
徐知行坐下,昌裕王看到了他身后的紀四小姐,,恍然道:“管家,,添個位子——我還道你今夜不會帶女伴前來,這姑娘姓甚名誰,,自何處來???”
后半句,對徐知行說的,。
徐知行還未開口,,長公主已經(jīng)笑答:“回老王爺,民女姓紀,,自滄州來,。”
“滄州紀氏……”昌裕王上上下下打量長公主,,“好,,好,好,?!?p> 主桌上的賓客看著這一幕,心中驚訝更盛,。
添個,,位子?
這……
其實按舊禮,,宮廷家宴,,昌裕王應(yīng)該一個人坐在最上首,賓客分坐兩側(cè),,一人一個小方桌,,也不會有這個戲臺子,助興的節(jié)目,,在王爺下方,,兩側(cè)賓客的中間,留出一塊過道空地,。
但當年圣帝改制,,雖然大禮未變,可一些小禮,,卻是完全變了模樣,。
就以宮廷家宴為例,自分餐改為了聚餐,,眾人皆坐一個圓桌,,有主次,有先后,,而無高低,,他甚至在這種場合廢了跪禮。
一桌十人,,皇親大臣,,同席而樂,。
可即便如此,也沒聽說過往主桌上添位子的——在坐的有刁三,,有柳恒新,,有鎮(zhèn)藩司的麻千戶,還有幾位徐知行不認識的薩克遜國貴族……他們大多都有女伴同來,,卻無一人可以上主桌,。
朱君漩坐下之后,她便是這桌上唯一一個女人,。
盛宴開始,,臺上的樂班換成了給王爺助宴的節(jié)目,節(jié)目間隙,,會有賓客登臺,,展示自己給王爺尋到的奇珍,也就是壽禮,。
有送珊瑚瑪瑙的,,有送古玩字畫的,有送奇人戲班的,,甚至還有送鼻子的,,一千個海伯尼亞水匪的鼻子。
賓客們圍桌而坐,,各式珍饈美味不停的上,,不停的換,,大家歡笑暢飲,,其樂融融,好不熱鬧,,臺上不時有驚訝的演出,,或是有趣的禮物,便會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
乍一看下,,這的確,和尋常富貴人家的家宴沒有區(qū)別,。
但徐知行有幾分尷尬,。
因為坐下來后,昌裕王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而是從頭到尾在和徐知行身旁的長公主說話,,起初徐知行還以為昌裕王是在探她的底細,因為他不知兩個真龍武士間是否能感覺到對方的內(nèi)氣——總之徐知行感覺不到,,他不知長公主用了什么易容方式,,反正早上初見她時,,眼前是這么顯示的:
「紀林蕓」
「戰(zhàn)斗力:4」
如果不是知道紀四小姐不可能出現(xiàn)在蘭登,他根本認不出來這是長公主,。
可聽著聽著,,徐知行的表情古怪起來——不僅僅是徐知行,桌上所有人都在假裝‘我們沒聽到王爺您和紀四小姐的談話’,,但他們的表情都是忍不住的奇怪,。
因為昌裕王在問她的興趣愛好,生辰八字,,家中有幾口人,,都是做什么的……
他像是在審視自己的‘兒媳婦’。
對,,這兩個人竟然就在中間隔了一個徐知行的情況下歡快的聊了起來,,長公主顯然做好了準備,答得滴水不漏,,不時還妙語連出,,把昌裕王逗得哈哈大笑,有那么一瞬,,徐知行甚至想和長公主換換,,要不你倆坐一起得了。
兩人聊了有好一會兒,,昌裕王這才突然開口向徐知行道:
“你可沒給我?guī)鄱Y來,。”
這……
紀四小姐連忙打圓場:“帶了帶了,,老王爺,,我家中織工繡了幅錦繡河山圖,那圖,,可是繡了七年呢,!”
“那是紀姑娘帶的,不是你,?!辈M醯馈?p> 徐知行有些尷尬,,他沒有想到昌裕王會突然問起壽禮,,先前他的確問過長公主,壽禮怎么辦,?長公主說,,她帶了,徐知行便沒有準備,。
昌裕王笑著道:“你沒給我?guī)ФY物,,我可給你準備了——抬上來,!”
幾名王府仆役哼哧哼哧抬著一個大箱子走到了主桌旁,砰的把那東西放在地上,,聽聲音,,非常重。
昌裕王揭開了蓋子,,露出了暗金色的金屬,,這像是某種機械裝置,但卻好像完全沒有保養(yǎng),,雖然沒有銹跡,,可卻有多處破損,表面上也有許多泥土與血跡,。
徐知行只是看了一眼,,便認出了它。
“認識吧,?”昌裕王笑著,,輕輕撫摸金屬,“這是金烏甲,?!?p> 大明有諺:金甲予身,無堅不摧,,驃騎冠軍,,馳騁沙場。
這里面的金甲,,便是金烏甲,,驃騎軍的制式兵甲。
“當年新洲阿茲特克之亂,,先帝讓我在你父親手底下做了個校尉,,這具金烏甲,,是我的,,后來得勝歸來,你父親做主,,把這具兵甲送給了我,。”
“我還保留著它當年的樣子,,未作清洗,,看到肩上那處破損了嗎?”
昌裕王指著金烏甲肩膀上一處猙獰的斷面道:“那是新洲土人用穿甲彈打的,?!?p> 他抬了抬自己顫抖的手:“若不是你父親一刀劈開了彈道,,我現(xiàn)在,怕是連手都抖不了了,?!?p> 信息量有點大。
但徐知行大約知道了為什么昌裕王對自己如此‘關(guān)照’,,他曾在父親手底下歷練,,做了驃騎軍的校尉,新洲平亂,,父親救了他一命……可自己從未聽父親講過這一段故事,,確切說,當年那場攪亂整個新洲的阿茲特克土人叛亂,,父親從來不講——這可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功績。
等等,,金烏甲是不可以帶走的,,驃騎武士退役之后需將它歸還,如果是昌裕王,,父親的確可以做主將這東西送他,,但是……
“若有金烏甲……”
徐知行剛開口,昌裕王便接過了話:“那應(yīng)該還有件東西,,你父親不應(yīng)該只贈兵甲——那東西在那兒,。”
昌裕王指著臺上,,此時正好有兩名仆役抬著一個架子走上戲臺,。
架上的紅綢一揭,那上面,,赫然是一把刀,。
刃長2尺88,柄長1尺92,,重108斤,,柄刃可分離折疊,刀刃部分也可作單手長刀使用,,由大明皇家工匠打造,,通體熔鑄了大量火晶,極擅貫通內(nèi)氣,。
刀刃整體呈一個圓弧,,極易揮砍,刀背則有尖銳的鋸齒紋路,猶如猛虎之牙,。
虎齒陌刀,。
“那是今夜比武優(yōu)勝的獎品,”昌裕王笑著,,拍了拍徐知行的肩膀,,“兵甲我可贈你,但武器,,得靠你自己去爭——你來了,,所以我才把它們拿出來,小侯爺,,莫要辜負它們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