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我成首富了金手指才來
大乾王朝,。
尊安三十二年,,十一月,。
皇城,。
地字一號獄營,。
昏暗的甬道,,兩旁漆皮剝落的柱子上點(diǎn)著微弱的燭火,。
咿呀——
生銹笨重的鐵門被一只糙皮大手推開,,微醺的獄卒提著一小捆油包沿著臺階走下,。
“嗝~”
獄卒身材高壯,相貌兇煞,,虎頭肥耳,,雙目滾圓,橫眉連起,,右眼角有道斜斜的刀疤,,人稱“疤老六”。
據(jù)說疤老六是宮里一位得寵嬪妃的表親,,托人走關(guān)系,,扒到了這么一個不肥不瘦的差事。
疤老六手里的油布包捆得嚴(yán)實(shí),,但隱約有一縷誘人的香味飄出,,那是騷雞的味道。走在甬道里,黑暗的牢房里伸出一只只臟瘦的手,。他們就像是聞到了肉香的蒼蠅,,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哀求老六賞一口。
疤老六似乎心情極好,,腰間鼓鼓,,也沒跟囚犯們計(jì)較,走出二十步,,在甬道盡頭左側(cè),,明晃晃的月芒似一柄劍,尖尖地刺入牢房內(nèi)——那是“甲字房”,,地字一號獄中唯一帶窗的牢房,,用以關(guān)押重犯。
“呼——”
疤老六走到甲字牢前,,才長舒一口氣,。前面的牢房都臭烘烘的,唯獨(dú)這號,,通風(fēng)透氣,,格外清新。
高高的墻上有一格天窗,,約一臂長,,兩磚寬。
月光下,,一位長發(fā)柔順披下的青年,,盤膝坐在干凈柔軟的干草上,眉頭擰緊,,似在沉思,,又似假寐,短短幾息間,,變了數(shù)般神態(tài)。
即便在牢獄中,,青年的英俊硬朗就像是牢獄中的白月光,,映得這間甲字一號牢蓬蓽生輝,疤老六不由多看了幾眼,,暗暗道聲“可惜”,,舔舔干涸的嘴唇,便出聲道:“不愧是皇都首富鄭老爺,,這一瞧吶,,果真氣度不凡呀!”
“……”
被稱作“皇都首富鄭老爺”的青年對疤老六的恭維恍若未聞,,仍在那一束窄窄的月輝下低頭,,伸出手指比比劃劃,,像是在扣扣挖挖、扒拉著什么,。
疤老六干笑兩聲,,以為自己的馬屁聲兒不夠響,頓時加大力度:“鄭老爺真是又富又仁,,又俊又猛,,又高又硬,又…又…”奈何疤老六肚里書墨不多,,淌著流著便沒水了,,結(jié)結(jié)巴巴。
鄭修這才茫然抬起頭,,起初他兩目無神,,不知凝視何處,漸漸地才多了幾分神采,,眸光點(diǎn)在疤老六臉上,。
“抱歉,六爺,,方才鄭某苦于深思,,有所失禮,懇請包涵,?!?p> 鄭修起身,微笑拱手,,出言道歉,。
疤老六頓時感覺有幾分受寵若驚。
身為皇都首富的鄭修雖說白天入監(jiān),,落他手里了,,但疤老六心中雪亮,這般富商來此,,頂多是走個過場,,若無大過,無非關(guān)上幾天了事,,外面的事自有他人去了結(jié),。
就算這里號稱“死牢”,疤老六也見過能笑著出去的,。
瞧鄭修那淡定的姿態(tài),,想必是家中有銀,心中有數(shù)。
所以,,想著眼前這富豪什么時候就能出去了,,疤老六不敢得罪,連忙道:
“嘿嘿嘿,,鄭老爺客氣,、客氣,叫我老六就行了,,行咯,!咱們不整那些虛的!”
這聲“六爺”把疤老六喚得飄飄然,,他趕緊把油包遞入,。
鄭修不客氣,打開油布包,,里面包著一只碩大的燒雞腿,,最讓鄭修驚喜的,這雞腿還是熱乎的,。
他大口啃了起來,,牢獄中頓時雞香四溢,飄過甬道,,一陣陣“咕咚”的吞咽聲在安靜的環(huán)境中響起,。
“鄭老爺,這是你們鄭家,,二娘,,托老六偷偷稍進(jìn)來的,另外還有……”疤老六面露不舍地從腰間摸出一個雕花皮囊酒袋:“一點(diǎn)上好的‘陳年福祿壽’,?!?p> 鄭修平日里大魚大肉吃慣了,今日這只雞腿卻吃得格外仔細(xì),。他低頭啃著,,隨口回道:“鄭某知道這不合規(guī)矩,且鄭某不好酒,,這便有勞六哥處理了,。”
鄭修悄悄將稱呼“六爺”換成了“六哥”,。
這次疤老六聽著順耳,有幾分飄,,也沒拒絕,,試探著問:“那……我先替鄭老爺保管著?”
鄭修笑答:“有勞?!?p> 疤老六一愣,,旋即快速將“陳年福祿壽”塞入懷里,趕忙搖頭:“不勞,!不勞,!鄭老爺闊氣啊,!”
喜提美酒一壺,,疤老六心中竊喜,看向牢中青年,,更覺俊美異常,,仿佛散發(fā)著誘人的輝光,疤老六那兇煞的五官顯得柔和了幾分,。
疤老六回想著鄭修生平,。
鄭家祖輩乃開國功臣,世代從軍,,而鄭父在二十年前的“北蠻之亂”中戰(zhàn)死沙場,,御上提筆賜下牌匾《忠烈光耀》掛于鄭氏祠堂,并賜予鄭家世襲爵位,。
按照大乾“職以能授,,爵以功賞”的慣例,鄭修雖父親死了,,但光憑這功勛,,日后若是入朝從官,即便上不去高處,,也能混個能讓鄭修終生衣食無憂的肥差閑職,。
但讓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的是,鄭修年幼起便展現(xiàn)出驚人的經(jīng)商天賦,,他從一家“香滿樓”發(fā)家,,逐漸創(chuàng)辦了一系列前無古人的“產(chǎn)業(yè)”。
鄭氏酒莊,,號稱“此酒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天上人間,,獨(dú)創(chuàng)“會員等級制”,,也就是分為“普通會員”、“高級會員”,、“至尊會員”,,讓城內(nèi)富豪爭相充值,、流連忘返。她們的口號是“不求天上尋仙,,只求人間逍遙,,驀然回首,天上人間”,;
鄭氏物流,,聚起大江南北優(yōu)秀行腳,創(chuàng)建了皇城內(nèi)的“跑腿時代”,,他們的口號是“安然所至,,次日必達(dá)”;
此外還有鄭氏布莊,、鄭氏錢莊,、花船畫舫、鄭鄭打人等小生意,。
若不是鄭修今日鋃鐺入獄,,疤老六這等下人,與鄭修這般皇城富豪此生不會有半點(diǎn)交集,。
疤老六感慨,,當(dāng)首富的格局就是不一樣。這老爺剛?cè)氇z不久,,得知自己平日好小賭幾局,、搖搖骰子,便笑著讓自己去一家名為“聚寶盆”的賭莊,,找一位老人,。
報(bào)上鄭修名字后,向來手氣極差的疤老六,,破天荒一口氣贏了整整二百白銀,,這就是疤老六此刻行走帶風(fēng)的原因。
怪不得今早右眼刀疤又癢又跳呢,,敢情是出門遇貴人吶,!
對了,鄭修咋就入獄了呢,?
疤老六這才想起這茬,,見鄭修雞腿啃得差不多了,一屁股坐在甲字牢前,,在瓶口舔了一圈解解饞,,問起此事。
鄭老爺隨意答道:“他們說是匿稅,?!?p> “匿稅,?”疤老六聞言一愣,,聞著酒香沒忍住又喝了一口,,心道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啊,城里富商誰不匿稅,?仔細(xì)琢磨不對勁,,疤老六追問:“匿多少?”
“五千,?!?p> “噢,區(qū)區(qū)五千,?!卑汤狭吞投洌S后猛然怔住,,七分醉意驚得倒欠三分:“等等,,才五千?”
鄭修已然躺下,,一副吃飽后準(zhǔn)備睡覺的姿態(tài),,補(bǔ)了一字:“萬?!?p> 疤老六嚇得蹬蹬退幾步,,不敢再問。
五千萬兩銀,!
按大乾律例,,匿稅五千,罰賦一萬,;匿稅一萬,,罰賦五萬;匿稅五萬,,杖刑三十,,入監(jiān)候?qū)彛荒涠愂f,,秋后問斬,。超過十萬,抄斬滿門,。
這匿稅五千萬……疤老六已經(jīng)無法想象“五千萬”堆起來有多高,,但按照大乾律例,這鄭修何止是牢底坐穿,,哪怕死一次再挖出來再斬十次都不夠罰,。
他瞬間覺得自己腰包里的二百兩不香了,。
疤老六喃喃重復(fù)著“五千萬”渾渾噩噩離開牢房。
牢里再次安靜下來,。
鄭修對面,,漆黑一片,傳出一聲冷笑,。
他也不知對面住著何方獄友,,不作理會。
鄭修是一位土生土長的大乾人,。
七歲前他仍懵懂無知,,但隨著德智體全面發(fā)育,鄭修漸漸回憶起前世的記憶,,他相信這是一種名為“魂穿”的超自然現(xiàn)象,,在七歲之后,他很快就接受了這種設(shè)定,。
前世的他生在一顆蔚藍(lán)的星球上,,屬于內(nèi)卷大時代下的犧牲品,高考沒卷上985,,渾渾噩噩讀了四年本A,,準(zhǔn)畢業(yè)生。
雖然學(xué)歷一般,,但鄭修自認(rèn)品質(zhì)優(yōu)秀,,善良好學(xué),與賭毒不共戴天,。
就在鄭修投遞簡歷第13次被拒,,某天參加招聘會鎩羽而歸、正糾結(jié)于往上考研還是直奔宇宙盡頭去考公時,,被一群朋友約出去玩桌游,,莫名一陣眩暈,腦袋磕在了骰子上,。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說實(shí)話,,鄭修對錢沒有興趣,。
他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沒有玄術(shù)功法,,沒有世外隱仙,,他在富裕后曾發(fā)動人脈,想要尋找一些名為“修煉功法”的竅門,,再不濟(jì)也找點(diǎn)“淬體換血,、道果改命”什么的,,不修仙練玄幻也成啊??僧?dāng)讓鄭修很失望的是,,這個世界并不存在這種東西。
原來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平行古代世界啊,。
十二歲后,,鄭修早熟。邊接過家業(yè)經(jīng)商掙錢,,無奈放棄了嘩嘩一劍斷河咣咣兩拳裂山的美夢,當(dāng)一位樸實(shí)無華的商人,。
最后的結(jié)局無非是醉生夢死享繁華,,平安枯燥走一生。
直到今早,,一群禁軍沖進(jìn)鄭家,,天降正義似地宣布他漏稅五千萬,將他打入死牢,。
也因?yàn)槿氇z,,鄭修突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確認(rèn)疤老六遠(yuǎn)離,,對面獄友傳出呼嚕聲時,,鄭修悄悄起身,在暗處墻角隨意坐下,,閉上眼睛,。
“咕嚕嚕……”
約數(shù)分鐘后,。
鄭修耳邊再次傳來奇怪的耳語,,第一次聽見時鄭修只覺毛骨悚然,渾身起了許多雞皮疙瘩,,那聲音像是一位溺水者在水里掙扎著吐著水泡,。
這一次有了心理準(zhǔn)備,鄭修倒是淡定了,。
再睜眼,,鄭修已來到另一處空間。
鄭修四面,,皆是一望無際的灰色霧靄,。
他正處于霧靄中一處獨(dú)立的牢房內(nèi)。
“咔咔咔……”
鄭修站在牢籠中央,,腳下淡薄的霧靄無風(fēng)而動,,形成了一個個漩渦,。
奇異響聲就像是生生掰斷骨頭般清脆,一只只骨骸斷臂隨著聲響,,自漩渦中扭曲著伸出,,像是要抓住什么。
鄭修方才在被疤老六打斷思緒前,,尚未經(jīng)歷這驚悚的一幕,,此時他忍不住后退了幾步,咣地一下撞到了身后筆直的柵欄上,。
嗤,!
鄭修腚后,柵欄猛地燃起綠色的焰火,,突如其來的菊疼把鄭修嚇回現(xiàn)實(shí),。
摸摸屁股,完好無損,,但那灼灼刺痛卻如此清晰,,就像是真被燒了一下似地。
牢房仍是那座牢房,,地字一號獄營,,甲字牢,頭頂上仍有一束淡淡的白月光,,甬道后是其余犯人沉睡的呼嚕聲,。
鄭修沉吟片刻,再次閉眸,。
一回生二回熟,,鄭修數(shù)秒入定,再睜眼時,,他意識飄入了那一間奇異的牢房,,惟獨(dú)不同的是自霧靄中伸出的骨骸自顧自地拼湊成一桌一椅,白骨森森,,骨縫清晰可辨,,處處透著詭異氣息。
骨骸桌上,,一張泛黃染血的紙卷無聲鋪開,,隔著數(shù)步,鄭修只覺紙上朦朦朧朧,,有一團(tuán)霧氣似動非動,,看不清晰。
“請君上座?”
鄭修笑笑,,上前幾步,,坐上骨骸椅子。
剛一坐下,,一陣刺股寒意從身下傳來,,同時,就像是有一雙手撥開了紙卷上的濃霧,,鄭修周圍光景變幻,。
他憑空出現(xiàn)在高空,腳下,,起伏的峰巒間淌著沸騰的血河,。
不同形狀的尸骸堆積成池,白花花的蛆蟲在池中仰泳,。
昏沉的天空中,,地面血色將天映得通紅,天空中央有一顆巨大的褐色眼球,,獨(dú)立的眼球四周蜿蜒爬行著無數(shù)的觸須。
地面的尸骸被眼球吸向高空,,血肉在眼球周圍構(gòu)筑成扭曲的骨肉甲胄,。
鄭修已經(jīng)被紙卷上鋪陳開的幻象驚得說不出話,而后,,一道道身影自八方掠至,,那是一個個人。
有的只剩半幅腐朽之軀,,森白的臉上血肉模糊,,一顆眼球勉強(qiáng)與眼眶相連。
有的騎著渾身浴血的巨獸,,手中提著一根數(shù)丈長的斷臂作錘,,失去了皮膚的上下頜骨張合,發(fā)出咔咔怪笑,。
鄭修甚至在那些身影中,,辨別出一些與他印象中相符、卻增加了一層驚悚濾鏡的角色:坐著滴墨蓮花的食人佛陀,、渾身爬蛆的絕世劍仙,、肚腩上開了血盆大口的大肚彌勒、和殘肢斷臂糅合在一塊蜿蜒飛行的五爪尸龍……
這些半死不活的人物或瘋狂,,或冷笑,,沖向天空中那顆如日月般浩大的眼球。
轟。
鄭修眼前,,那顆巨大的眼球陡然炸開,,化作零星的黑光分別灑向天地各處。黑光去得極快,,鄭修明明來不及數(shù),,可不知為何,他只掃一眼,,便下意識瞄準(zhǔn)了黑光的數(shù)目,。
不多不少,一共四十九道光,。
這時,。
當(dāng)四十九道黑光遁走后,眼球爆炸的霧塵深處,,沉寂片刻,,又悄咪咪飛出一道血紅的光,格外顯眼,,如隕石般,,向鄭修所在處砸下。
紅色“隕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赫然是一顆形狀規(guī)則的骰子。
骰子面向鄭修視野中央,,一道道紋理扭曲,,像是在努力組成一個文字。
——“囚”,!
恍惚間,,鄭修眼前仍是那一桌一紙,哪有什么眼球,,哪有什么尸山血河,,哪有什么五花肉劍仙。
與之前不同的是,,黃紙上,,一顆紅色的骰子轉(zhuǎn)動。
骨碌碌——
停了,。
那是一顆二十面骰子,。
材質(zhì)晶瑩剔透,向上一面,,有一個框,,框里有一個人影,。
鄭修不敢觸碰,但他靠近幾分,,當(dāng)他看仔細(xì)時,,卻嚇得猛地往后一靠,一陣電流似的酥麻感一路從頭皮竄到尾椎骨,。
那個在框內(nèi)的人影,,分明就是蜷縮著不動的鄭修!
如此驚悚的情景讓鄭修坐在骨椅上不敢動彈,,越坐越覺得屁股磕得慌,。
在鄭修沉默時,牢籠外,,一張奇怪的紙卷自霧靄中飄出,,落在鄭修面前。
看向紙卷上的行行文字,,來來回回掃了幾回,,愕然片刻后,鄭修終是有幾分哭笑不得:
“我都成首富了,,金手指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