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替我唱,？”

　　聽劉喜說了她的想法，申良君驚得臉都白了,。

　　劉喜趕緊把他按住,，往屋里瞧了瞧劉鐵蘭的動靜后,，小聲與他解釋道：“不是我替你唱，是你在前頭演,，我在后邊幫你配唱,，這叫做唱雙簧，最近時興著呢,?！?p>　　“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雙簧，可咱們這是唱戲,！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申良君說著,，忙得轉(zhuǎn)到一邊，恨不得離劉喜八丈遠(yuǎn)去,。

　　劉喜年紀(jì)雖然小,，但她人機(jī)靈，難得的是還識字,，學(xué)什么東西都特別快,。

　　《轅門斬子》的戲詞兒，文中君當(dāng)年背了一個月還不大熟,，劉喜看了兩三遍就背熟了,，竟然也能唱得有模有樣。

　　可這有什么用,？

　　她畢竟是個女娃娃,，登不了臺，也唱不了戲,。

　　再說明天的戲又不是他們一個戲班在唱,，臺上還有別的角兒呢。

　　就算底下觀眾聽不出來,，人家角兒也聽不出來,？

　　對方若是個好脾氣的，不翻場（在臺上挑別人的錯處,，讓人下不來臺）倒還罷了,，若是遇到個脾氣不好的,，能叫他們喜榮生戲班以后在梨園行都混不下去。

　　可這世道,，好脾氣的角兒能有幾個,？

　　便是梨園行最受人敬仰愛戴的譚金榮譚大老板，還偏偏最喜歡翻場呢,。

　　“不行,，這絕對不行，要是讓師父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

　　“難道你不這樣，叫師父知道是你拉偏架才叫文中君的臉成了那副樣子,，他老人家就不會打斷你的腿了,？”

　　“你？”

　　申良君一陣詫異,，完全想不到劉喜竟然看出來了,。

　　劉喜于是湊到他身邊去，繼續(xù)勸道：“大師兄,，你就算不為戲班,，也為你自己想想，要是不抓住這次的機(jī)會,，等以后二師兄和小師兄傷好了,，哪還有你的出頭之日了？”

　　她說著,，觀申良君神色有些松動了,，便乘勝追擊地道：“不如這樣，我就一直在邊上等著,，你只管自己先唱,，要是能直接唱下來自然是好，要是唱不下來,，給我個眼神兒,，我就替你頂上來。

　　不過幾句而已,，不會有人看出來的,。”

　　“這怎么使得,？”

　　申良君雖也想抓住這個機(jī)會,，但他又不傻。

　　“我倆的嗓子又不是一個聲兒，前面我唱,，后面你唱,，觀眾怎么會聽不出來？”

　　“所以才要練習(xí)啊,?！?p>　　劉喜說著，拉著申良君就往后院去,。

　　“今天你就教我你的唱腔,，我保證學(xué)得大差不差，叫人聽不出來,?！?p>　　戲腔是最難學(xué)的，一個人有一個人咬字的特點,。

　　如今有這么多的派系,，每個派系的學(xué)徒都想跟師父學(xué)得像，可真正能學(xué)得像的,，又是鳳毛麟角,，以至于多少派系曇花一現(xiàn)，因著后繼無人,，便漸漸成為了歷史,。

　　只花一個晚上，當(dāng)然是學(xué)不出來的,。

　　但劉喜這么有信心,，一方面有賭一把的成分在里面，左右喜榮生戲班已經(jīng)不會有更壞的下場了,，就算不是在這場戲里唱砸，以后估計也沒什么戲唱,。

　　另一方面,，她進(jìn)戲班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都有好幾個月了,。

　　劉鐵蘭不肯教她,，她便自己看見什么學(xué)什么。

　　三個師兄吊嗓練功的時候,，她早在旁邊跟著學(xué)了,。

　　申良君吊嗓吊得最勤快，她耳濡目染跟著唱,，早學(xué)得八九不離十了,，她覺著自己甚至比申良君唱得還好一些。

　　倆人到了后院練功，一開始申良君還擔(dān)心劉喜夸大其詞,，貪功冒進(jìn),。

　　可聽她唱了兩句之后，申良君也是驚喜,，別說還真有幾分他的神韻,。

　　他心道難怪師父只在臺上看她演了一個鐘，連男女都沒問清楚,，就屁顛屁顛把人收進(jìn)戲班來了,。

　　如此有天賦又肯努力的好苗子，誰見了心里不稀罕呢,？

　　便是他教了劉喜這一會兒工夫,，都覺得極其暢快。

　　時至今日,，他也能指導(dǎo)人唱戲了,，指導(dǎo)的還是劉喜這樣一點就通的，便是剛挨了劉鐵蘭那兩巴掌,，被他指著鼻子罵自己沒前途,，他心里好像也沒那么痛了。

　　一整晚,，口袋底胡同48號的小院里都飄蕩著劉喜學(xué)申良君唱腔的聲響,。

　　早早收拾完兩個徒弟躺在床上歇息的劉鐵蘭一臉欣慰，伴著曲調(diào)搖頭晃腦地道：“臭小子,，這陣子果真沒少下功夫,，還真給他唱出來了?！?p>　　就連打架被劉鐵蘭命令在祖師爺面前罰跪的沈夢君和文中君聽了,，也跟著咬牙切齒，跪在地上直嘀咕,。

　　沈夢君：“難怪方才他故意不入局,，叫我兩個互掐。合著他自己早唱出來了,，跟咱們留了一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他這么陰險,！”

　　文中君更是生氣,，沖著沈夢君直翻白眼。

　　“你好意思說人家,？要不是你跟那兒挑撥,，他就是唱出來了,，明兒登臺唱戲的也得是我！”

　　沈夢君立時像看傻子一樣看過去,，恥笑道：“蠢貨,！不是他剛剛拉偏架，我能打得到你,？這會兒你倒還替他說上話了,？”

　　文中君剛想再說話，劉鐵蘭屋里頭扔出一個雞毛撣子,，一下砸在他倆面前,，嚇得二人皆是一激靈。

　　“到了這個地步還不知錯,！明早也不想起來了是吧,？”

　　昨晚上聽了一宿的戲，唱詞腔調(diào)都是對的,，入耳也好聽,，今早戲班準(zhǔn)備的時候，劉鐵蘭瞧著申良君怎么看怎么順眼,，連飯都叫他多吃了一些,，甚至還開始說好話安慰他了。

　　“先天不足不要緊,，咱們后天努力也可以彌補(bǔ),。如今嗓子是練出來了，就剩這個長相了,。不過不要緊,，扮上了之后都差不離，唱得好比長得好可要緊多了,?！?p>　　申良君被劉鐵蘭說得一陣心虛，忙得看向一旁還在給大家盛飯的劉喜,。

　　昨個兒練了一晚上的唱腔,，她這會兒倒有些沒精神，眼底的黑眼圈老大一對兒,，與她白凈的臉龐極不相稱。

　　不像他,，交代了劉喜該注意的地方之后就爬上床睡覺去了,。

　　沈夢君和文中君兩個被罰跪不能睡覺，他一個人睡一個大通鋪,，別提有多舒坦了,。

　　可這些事兒他是不敢跟劉鐵蘭說的,，雖說待會兒登了臺，劉喜給他配唱的事兒劉鐵蘭準(zhǔn)會知道,。

　　但好歹他能登臺唱正角了,，那可是穆桂英啊，才不是張媽王婆這樣人都記不住的角色,，哪怕只演這一次,，他也值了。

　　而且他也是為了不叫劉鐵蘭給戲院賠錢才這樣做的,，算起來他還有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