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本想聽霍祈接著說下去,一聽沈聿寧的吩咐,,神色瞬間肅穆,應(yīng)聲而退,。
霍祈心中焦急,,可她也不敢忤逆沈聿寧,只好眼睜睜看著崔信離去,。
轉(zhuǎn)眼間,偌大的樹林里只剩一男一女,。
崔信已經(jīng)走遠(yuǎn),,沈聿寧看著癡癡望著前方的霍祈,腦中卻浮現(xiàn)起那日幄帳外小兵說的話:霍家小姐愛慕崔將軍,。
他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調(diào)侃道:“別望了,人都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難不成你真愛慕崔信不成,?”
霍祈被這番話拉回思緒。
她本就十分不滿沈聿寧支開崔信,,現(xiàn)在又被奚落了一番,,心里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過出于對沈聿寧的忌憚,,面上還是十足的恭敬:“臣女找崔將軍是有正事要辦,,還請殿下放過臣女,。”
“哦……正事,,”沈聿寧拉長尾音,,漫不經(jīng)心道,“放心吧,,崔信跑不了,,明日你一樣能見到他?!甭斆魅瞬浑y聽出,,沈聿寧這話實(shí)際上就是保證霍祈有機(jī)會見崔信一面。
沉默片刻,。
沈聿寧冷不丁道:“你脖子上的傷,。”
“不小心被樹枝劃了一下,,無礙,,多謝殿下關(guān)心?!被羝硎种概隽伺霾鳖i上的傷口,,并未將這點(diǎn)傷放在眼里。雖然這傷口割得深了,,但還在她忍受范圍內(nèi),。
“霍祈,你騙不了本王,?!鄙蝽矊幤凵肀平馕渡铋L地睨她一眼,,幽幽道,,“你脖子上的傷,可不是什么樹枝刮的,?!?p> 霍祈被沈聿寧強(qiáng)勢的氣息逼得忍不住后退兩步,見瞞不過這人眼睛,,只好和盤托出:“是匕首傷的?!?p> “誰做的,?”沈聿寧一向冷清的嗓音染上幾分惱意。
霍祈一貫地鎮(zhèn)定道:“是一個不認(rèn)識的小廝,,身份不清楚,,臣女只知對方是沖著鎮(zhèn)遠(yuǎn)侯府印鑒來的,。不過殿下放心,,對方并不知印鑒已到了殿下手中,,臣女也并未出賣殿下,?!?p> 最后一句話,霍祈說得極其清楚,,生怕沈聿寧聽不到重點(diǎn),。其實(shí),她也不是沒想過出賣沈聿寧,,只是沈聿寧這尊大佛可比那小廝讓人忌憚多了,。出賣他,就算從那小廝手底下活命,,沈聿寧也不會饒了她,,怎么想都是筆不劃算的買賣。
“他們這是在找死,?!鄙蝽矊幈〈揭婚_一合,眼里的殺意轉(zhuǎn)瞬即逝,。
“殿下,,此事恐怕……和宮中貴人有所牽扯?!被羝愍q豫了一番,隱晦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沈聿寧扯了扯嘴角,,從袖中取出一支鳴鏑塞到霍祈手中:“他們的眼睛如今既然已經(jīng)盯上了你,,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印鑒既在本王手上,,也斷沒有讓你承擔(dān)的道理。若有下次,,只需放出鳴鏑,,自會有本王的人過來救你?!?p> 霍祈微愣,,卻從這番話里聽出了別的意思,。
聽沈聿寧這話,只要出放鳴鏑就能找到他的人,,那估摸著整個京師都有他的眼線,。再聯(lián)想到剛剛那支叫玄府軍的軍隊(duì),更覺沈聿寧勢力深不可測,。
她的視線落在沈聿寧手腕上的佛珠上,。
一個如此狠戾的人,卻當(dāng)了別人嘴里佛祖座下的弟子,,著實(shí)令人心驚,。
霍祈將鳴鏑揣進(jìn)袖子里,試探道:“殿下知道是誰,?難道……和今日設(shè)伏的人是同一人,?”
“嗯?!鄙蝽矊帞D出一個字,。
“是誰,?”或許是覺得沈聿寧并不打算對她做什么,霍祈竟也敢壯著膽子追問,。
沈聿寧瞇起黑眸,,眸底閃過危險的精光,嗓音微?。骸坝袥]有人告訴過你,,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沈聿寧話中有話,。
“臣女一向識相”,霍祈心神領(lǐng)會,,兀自轉(zhuǎn)移了話題,,“只是,殿下既然知道是誰,,為什么不直接將證據(jù)呈給陛下,,請陛下處置?畢竟,,殿下今日所做的一切,,無非自保罷了。”
“本王竟不知,,霍家小姐也有如此天真的一面,。”沈聿寧自嘲般笑了笑,,眼眸滿是譏諷,。
霍祈微愣,或許是她一直被霍如海護(hù)著,,所以也理所當(dāng)然地覺得父母自然會為兒女撐腰,。卻忘了沈聿寧并不得孝文帝看重,只怕把證據(jù)直接擺在孝文帝眼前也是無用,。
畢竟人心一旦偏了,,眼睛也會裝瞎,。
而且,,她總覺得,沈聿寧這樣驕傲的人,,恐怕根本不屑在孝文帝面前搖尾乞憐,。毫不留情地毀了所有負(fù)了他的人,才是他的作風(fēng),。
她當(dāng)即咬了咬舌頭,,只好為自己找補(bǔ):“臣女還未賀殿下獵得黑獅之喜?!?p> 沈聿寧臉上并未顯現(xiàn)出什么愉悅的神情,,淡淡道:“本王瞧著你脖子上的傷,只怕不出一炷香,,就會失血而亡,,竟還有力氣來恭喜本王?”
霍祈暗忖,,這人果真嘴真是毒,,本想安慰一下他,反被譏諷了一番,,自己也算是好心喂了驢肝肺,。
她拆下脖頸上早已經(jīng)被血浸濕的布條,沉默地從自己身上重新撕下一塊布,,正準(zhǔn)備重新包扎,。
不知是不是霍祈看起來動作有些笨拙,沈聿寧直接拿過她手中的布條,,從袖中變出一個藥瓶,,往上面灑了些藥粉,微微俯身,將布條縛在霍祈的脖頸上,。
“臣女如何能勞動殿下做這些,。”霍祈面色發(fā)難,,身體有些抗拒,。她總覺得讓沈聿寧這雙殺人如麻的手為她包扎,看起來總是有些不倫不類,,她可沒這個福氣消受,。
“別亂動?!鄙蝽矊帓吡怂谎?,自顧自地開始包扎,長長的睫毛此刻微微低垂,,語氣卻漫不經(jīng)心:“在還清本王的人情前,,你可不能死,你這條命,,可金貴得很,。”
溫?zé)岬臍庀姙⒃诨羝淼哪橆a上,,看著沈聿寧湊近的臉,,她晃神片刻,心中暗罵一句“妖孽”,。忽而,,一陣冰冰涼涼的觸感滑過,原本的火辣辣的痛意竟瞬間被撫平,。
沈聿寧給布條打了一個漂亮的結(jié),,復(fù)又拉開距離,霍祈終于尋回神智,,干巴巴道:“殿下放心,,臣女不會言而無信?!?p> 沈聿寧點(diǎn)點(diǎn)頭道:“有這個覺悟就好,。天色不早,本王不便和你一道出現(xiàn),,讓鉤月送你回去,。”
話畢,,后面的樹叢中閃現(xiàn)出一道曼妙身影,。
霍祈仔細(xì)一看,,大為吃驚,這暗衛(wèi)怎么和怡香院的老鴇長得一模一樣,?
鉤月神情嚴(yán)肅,,姿態(tài)利落瀟灑,和之前在怡香院的神態(tài)動作判若兩人,,夜色下恍惚一看,,又覺得不是很像那日的老鴇。不過霍祈一向過目不忘,,她確定鉤月和老鴇,,就是一個人。
再細(xì)細(xì)想來,,她心中鑼鼓喧天,。
估計(jì)怡香院背后的主子就是沈聿寧,之前買情絲繞的事情,,只怕早被他盡收眼底,。這人果真一肚子壞水,若和他打交道,,被他賣了還要替他數(shù)錢,。
霍祈心虛,偷偷瞟了一眼沈聿寧,,他倒是一貫的神色冷清,看不出異樣,。
旁邊的鉤月作揖道:“姑娘,,走吧?!?p> 霍祈收回思緒,,兀自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鉤月一道回去,,好在一路上平安無事,,沒有意外再發(fā)生。待行至營地附近,,還不等霍祈開口道謝,,鉤月留下一句“姑娘好走”,就無聲無息消失在了視野中,。
霍祈搖了搖頭,,心中頗有些無奈,沈聿寧底下人做事也有幾分他的風(fēng)格,,半天悶不出幾句話,,辦完事就直接消失,仿若幽靈一般。
等她回到幄帳,,只見兩個丫鬟撲了上來,,仔細(xì)一看,兩人臉上皆有淚痕,。
聽雨嚷嚷道:“姑娘可算回來了,。奴婢找了半天沒找到姑娘,還以為姑娘出了什么事……”
霍祈淡然一笑:“不必緊張,,我只是在這附近四處看了看風(fēng)景,。”
“可……姑娘脖子怎么了,?”聆風(fēng)悶悶道,。
霍祈放軟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的傷是不小心被樹枝割的,,是我不好,,害得你們擔(dān)心。現(xiàn)在我不是好好站在你們面前了,?”
“駱夫人也以為姑娘出事了,,這會子估計(jì)還在外面找您?!甭犛暧眯渥幽四ㄑ蹨I,。
霍祈拍了拍聽雨的頭:“你去給駱夫人傳個消息,就說我已經(jīng)回來了,,因著身子不適,,明日再去和她道謝,讓她不要擔(dān)心,?!?p> 聽雨點(diǎn)點(diǎn)頭,一溜煙跑了出去,。
霍祈又在桌案上鋪開紙筆,,寫了一個信箋遞給聆風(fēng):“你將這帖子遞給崔將軍幄帳外的小兵張麻子,就說是我請他轉(zhuǎn)交給崔將軍的,。他會知道怎么做的,。”
聆風(fēng)撓撓頭:“姑娘,,崔將軍的幄帳不是不能讓外人靠近嗎,?”
“現(xiàn)在想必可以暢通無阻?!被羝砦⒉[雙眼,。
既然沈聿寧說了她明日能見到崔信,,想必他也不會食言而肥。
……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霍祈的身影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崔信幄帳前,因著崔信早就吩咐過,,把守的小兵當(dāng)即就放行了,。
霍祈款款而入,只見崔信坐在主位上,,似乎正在等她,。見她進(jìn)門,起身作揖道:“霍姑娘,?!?p> 霍祈抬眸直視崔信,心頭微微吃驚,。
這還是她第一次細(xì)細(xì)打量崔信——這個大齊朝野中舉足輕重的大將軍,。
此人和她想象中的崔信有些不同。
面前之人雖是武將,,卻沒有任何魯莽之氣,。昨日穿著鎧甲還好,今日著一身藏藍(lán)色長袍,,看著便有幾分文氣,,眉目端方,也難怪朝中有人稱崔信為“玉面儒將”,。
上一世,,是崔信親自護(hù)送大哥霍羨的尸體回寧國公府,后來寧國公府遭人構(gòu)陷謀反時,,崔信也曾在孝文帝面前陳情,寧國公已經(jīng)喪子,,唯有一女嫁入鎮(zhèn)遠(yuǎn)侯府,,又早已淡出朝野,沒有任何動機(jī)謀反,。
實(shí)際上,,當(dāng)時寧國公府與崔信并無任何交情,崔信肯頂住壓力站出來仗義執(zhí)言,,實(shí)在不易,。對待這種性情中人,須得真心相待,。
霍祈思緒回籠,,斂衣行禮:“小女見過崔將軍,,昨日形勢匆忙,倒是沒有機(jī)會能與崔將軍多說幾句話,?!?p> 崔信爽朗一笑:“今日也不遲。不知昨日姑娘有何話要說,?”
霍祈沒有順著昨天的話說下去,,反而正色道:“不知崔將軍如何看待寧國公府?”
這句話,,問的有些突兀,,也不知到底問的是寧國公府本身,還是寧國公府在大齊朝局中的位置,。
崔信一愣,,避重就輕道:“寧國公忠正,寧國公府自然也是清流之家,?!?p> 霍祈又問:“那崔將軍又如何看待翰林院侍讀霍如山呢?”
崔信不置可否,,他和霍如山并無私交,,同朝共事,對霍如山的評價恐怕也只有“中庸”二字,。不過顧及著霍祈的面子,,他也不打算直說,只是微微一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不知寧國公找在下所為何事,?竟然還專門請了霍姑娘來尋在下?”
“不是我父親,,是我自己對崔將軍有所求,。”霍祈飛快答道,。
“哦,?”崔信狐疑道。
是她,?
崔信端詳著霍祈,,心中起了些異樣的感覺。東雁嶺第一次見面,,就見霍祈毫不留情射殺了一個士兵,。他雖然久經(jīng)沙場,早就對死人見怪不怪,,可一個弱女子如此冷靜兇殘,,難免忌憚,。
可再看霍祈的臉,卻很難對她生出惡感,。因?yàn)榛羝黹L了一雙至善至純的眼睛,,讓人不忍心將她朝壞了想。
昨夜接到霍祈的帖子,,今日又見她說了這么多云里霧里的話,。吃驚之余,他也有些好奇這少女到底意欲何為,。
須臾之間,。
霍祈徑直跪下,神情肅穆,,語氣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懇切:“小女懇求崔將軍派兵救我大哥霍羨,,若將軍能答應(yīng),小女必定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bào)將軍大恩,。”
眼抬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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