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入了冬,天氣漸漸涼了起來,,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我就感受到了一陣寒風襲來,,刮在臉上生疼,,我不禁把羽絨服攏得更緊了。
我叫余宋秋,,前年從A市的一所普通大學畢業(yè),,想到老家微薄的薪水,我咬咬牙留在了這個繁華的一線城市,。畢業(yè)之初由于我那十分普通的學校和不夠看的簡歷,我和很多大學生一樣求職無路,,四處碰壁,,好在天不絕人之路,總算有一家小型的外貿(mào)公司讓我去上班了,。
公司離我那間幾十平米的出租屋有些遠,,中間還要換乘,可離公司近的出租屋,,我實在租不起,。
這邊的氣候到了冬天便有些干燥,我那不爭氣的鼻子開始作祟,,連著兩個晚上開始打噴嚏,沒有感冒,,只是鼻炎又犯了,。早上起來的時候鼻子像是塞了棉花,洗臉那會剛低下頭,,冰涼的液體就從鼻子里流了出來……又流鼻血了,。我每天起得早,就為了吃上樓下那家便宜又實惠的菜包子,,那是北方來的一位大嬸,,擅長做包子,,索性和老伴擺起了小攤做生意。
我一出門就被那陣寒風吹得更清醒了,,大嬸見我下樓,,熱情地招呼我過去,,又拿出塑料袋給我裝了兩個白菜餡的包子。
在地鐵上擠了一陣,,我在上班前十二分鐘到了公司,,坐在工位上開始吃那兩個包子,,隔著塑料袋還能感受到熱。我對面的瑩瑩剛坐下,,手上是一杯星巴克,,以及慕斯小蛋糕和蛋撻,對比我的菜包子配白開水,,確實是豪華早餐了,。
在公司的日子總是漫長而又無聊,好不容易忍到下班,,外面烏云密布,從窗外可以看到街道旁的樹被吹得搖搖晃晃,,天空陰沉沉的,。果然,不到五分鐘就開始下雨,,我看著包里的那把傘,,是上周去超市買的,因為便宜,,所以用起來也雞肋,,我一個人平日里倒還可以遮陽,,如果是下雨天,,就會被淋濕半邊身子,。
過了二十多分鐘,,這雨頗有下個沒完的意思,,我扎起原本披著的頭發(fā),出門前所幸穿了一條寬松的褲子,,這會還能提起一些,,就這樣,我一手撐傘,,一手提著褲腿走入了雨中,。一到下雨天堵車似乎更嚴重了,,車窗嚴嚴實實的關(guān)上了,紅燈在雨水中模糊,,雨水打在地上起了水霧,,很快,這個城市便成了霧蒙蒙的一片,。
我身上還是濕了,等回到出租屋,,我感覺腳上有些麻木了,,脫下鞋子用手捂了捂,腳上一片冰涼,。我很怕冷,,冬天睡覺手腳冰涼,常常要很久才能睡著,。那是小時候就帶的毛病了,即使我已經(jīng)離開那個常年下雨的小山村許多年,,它留給我的記憶和疾病卻永遠帶在了身上,。
我接了滿滿一盆熱水,又放了泡腳的藥包,,水漸漸成了褐色的,,把腳放進去泡了一會兒,,才感覺恢復(fù)了知覺,。
泡完腳我才開始做飯,,一個人吃得不多,,我就給自己煮了碗面,,昨天晚上沒來得及買菜,冰箱里只剩一顆生菜兩個雞蛋,,我把面煮得半生又放了生菜進去,,拿起平底鍋煎了一個雞蛋,滋滋作響,。我喜歡吃辣,,家里少不了辣醬之類的東西,弄完雞蛋我給自己調(diào)了個小面的料汁,,一碗很簡單的面,,紅油里的芝麻浮在上面,但味道還不錯,。
夜里一陣電話鈴聲把我吵醒,,我從暖烘烘的被子里起來,在旁邊的桌子上摸著手機湊到眼前一看,,是我媽打來的,。
“喂?媽”,,我吸了吸鼻子,,一到夜里鼻腔就干澀發(fā)痛,不一會兒有點癢,,我忍住打噴嚏的想法,聽我媽怎么說,。
“你爸病了,,要不然請個假回來一趟吧”,電話那頭靜悄悄地,,我聽見了院子里的蟲鳴,,那個小山村,四季氣溫偏高,,即使入了冬,蟲子也還不知疲倦,,躲在院子一角里高聲歌唱,,每一個屬于它們的夜晚。
“好,,我知道了媽,,爸的病嚴重嗎?”我聽著電話里的回音,,我媽的手機不好,,能聽到自己說話的回音,,聲音情緒不高,,甚至有些平淡,。我媽一般不打電話找我,,這次半夜突然打電話,,肯定是我爸的情況很嚴重了。
“有點嚴重了這回……”,,她聲音低沉,,沒有了平日里的嘹亮和大嗓門。
掛了電話我就縮回被窩里,,閉著眼睛漫無邊際地亂想,,其實腦海里什么都沒有,過了幾分鐘又起來,,靠在枕頭上拿手機買票,從A市回到那個小山村,,路途很遙遠,,要乘飛機之后轉(zhuǎn)地鐵,再從縣城坐大巴回家,,兩年前大巴路通到了村里,。
四個小時的飛機,我打算中午再走,。
第二天一早我就請了假,,開始收拾幾件衣服,帶了一個小包,,我不打算長住,,家里人應(yīng)該也是這么想的,,自從那年離開后我再也沒回去過,,唯一一個有我電話的人——我媽,,也沒聯(lián)系過我,,要不是晚上的那一個電話,,我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家。
這天天氣出奇的好,,剛到機場,,就覺得陽光有些晃眼,灑在身上暖暖的,,放眼望去被雨水洗刷過的城市煥然一新,,我捏了捏鼻子,轉(zhuǎn)身去了航站樓。
四個小時的路途有些無聊,,我卻覺得很累,,看了會書就覺得眼皮格外沉重,,拿出隨身帶的護枕開始睡覺,剛來A市的時候還不知道有這個東西,,每次下了飛機脖子都好像斷了重組一般,,后面工作了才買了護枕。
中途被一陣顛簸氣流驚醒,,心臟怦怦地跳動了幾下,,廣播里空姐的聲音緩緩傳來,“尊敬的旅客朋友們,,飛機由于氣流產(chǎn)生顛簸,,請各位旅客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不要隨意走動……”,我咽了下口水,,什么都沒夢到,,但是感覺腦袋暈乎乎的??戳搜蹠r間,,竟然睡了三個小時,望著下面的起伏的山勢,,還有一個多小時快到了。
落地之后我背著那個小包,,里面只有一件外套和一套睡衣,,倒也很輕松,我走到門外打了一輛出租車便趕往高鐵站,。
一個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這一段旅途中間我一直在睡覺,等到睡意全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小縣城的大巴車車站候著了,,車站還是一樣的設(shè)施,,這幾年沒怎么變,就連門口的保安也還是那一個老是打瞌睡的大叔。
我走進站里,,熟練地上了那一輛回村里的大巴,到了規(guī)定的發(fā)車時間,,大巴卻還不走,,車上有幾個年輕人有些不耐煩,我倒是習以為常,,和另外一批老人一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不過我一言不發(fā),老人們卻熱絡(luò)地拉起了家常,。
這些老人多是出來看病的,,或者是出來縣里幫子女看孩子,來的時候家里的東西背了一堆,,回去的時候手上大多是自己在車站外小攤買的幾個包子,,除此之外便沒有了。
剛在在飛機上睡得久,,我這會兒很精神,便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外面的風景大差不差,大巴沿著縣城的柏油路駛出,,一路上車上的老人們嘴就沒停下來過,,直到出了縣城幾十公里后,那段柏油公路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凹凸不平的山路,,顛簸起來很難受,車上這才安靜下來,。
我看著外面很快移動的樹木,,遠處是一排排的大山,,一層比一層顏色淡些,,下午太陽落到西邊,落日的余暉灑在山間,,像是上了一層薄紗,我望著那些山,,思緒飄回了那個小山村,。
余宋秋這個名字是我外公取的,余是我媽的姓,我爸姓宋,,我媽嫁到家里后,,奶奶和爺爺相繼去世,外公家中只剩他一人,,我媽便接外公過來一起生活,。
我出生后,外公就給我取名叫余宋秋,,他原本是村里教書的老頭,直到后來村里的小學取消了,,他就退休了,,說是教書的,其實他也只上到初中,,五十年代出生的人,,一輩子吃了不少苦。
我小時候家里很窮,,只是那時候太小了,,周圍的人也都窮,沒有對比也還每到察覺家里窮的年紀,,我小時候還算快樂,,在田地里,、山野間長大,,我以為一直都會這么快樂,。直到有一天回家,,我聽見爸媽吵架,,我媽氣的把碗砸在地上,,我爸則繃著臉,,一言不發(fā)。我不敢出去,,只是躲在外面偷偷看著,。
“女人家沒本事怪得了誰?還不是你肚子不爭氣生不了”,,我爸坐在灶臺變,,罵著我媽,,我清晰地看見唾沫星子從他嘴邊飛了出來,那一刻,,我覺得我爸的面貌猙獰極了。
我媽抹了一把眼淚,,才囁嚅道:“我是身子弱,可你哪天心疼我了,?我每天干的活還少嗎,?每次來姨媽都有血塊了!以前跟著你沒少干重活,,都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現(xiàn)在好了,我身子不行了你開始嫌我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媽原本在剁豬草,,這會兩只眼睛紅紅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我爸點著煙,,隨后才說道:“行了別哭了,,待會孩子回來看見了不好”。
“雖說不是親生的,,但好歹以后嫁了人,,也能給家里攢份彩禮錢……”聽到這句話,,我便從家里跑出去了,,我跑到田里,,蹲在稻草堆后面哭,那是秋收后的季節(jié),,田里什么都沒有,,只站著幾個稻草人,時不時飛來幾只鳥雀,,在田間啄些農(nóng)民漏了的稻米粒吃,。
從那天起,我才知道自己是撿來的孩子,,他們也不是多善心,,只是家里恰巧沒有孩子罷了,。我不知道去問誰,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漸漸長大了,他們才在我面前顯露出他們養(yǎng)我的目的,。
那年我考上了縣上的高中,,跟村里的孩子不同,我不喜歡跑出去玩,,也不會為了玩不寫作業(yè),,我第一次看書上的插畫便深深著迷,我覺得那就是我喜歡的地方,,很漂亮,,有可愛的小動物。
所以我從來不逃課,,于是考上縣里的高中也不算難事,。
只是去縣里上學需要錢,,他們就猶豫了,,我記得很清楚,,我爸在飯桌上告訴我,,家里沒錢讓你讀書,,讓我回家待幾年找個好人家嫁了,,我捏著筷子一言不發(fā),,我媽只顧著吃菜,,默許了父親的想法,。
“找個有錢人家嫁了,你好拿彩禮花是嗎,?”我心里壓抑著憤怒和委屈,,良久才問出這么一句,我爸聽了這話很生氣,,甚至砸了筷子罵我不懂事,,不懂父母的辛苦,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女兒,,他們怎么可能花錢,,那頓飯沒吃成,,最后不歡而散,。
最后是外公出的錢,,他領(lǐng)著養(yǎng)老保險和微薄的退休金,,他送我去縣城,,又讓我去上學,,我很難過,,也渴望上學,外公離開學校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學校的后門哭了很久。
初二那年的暑假,,外公去世,,他把錢都留給了我,雖然不多,。我知道以后都要靠我一個人了,,所以每年放假我都自己在學校外面的小賣部打工,晚上就住在小賣部,,兩條長凳子拼在一起就是一張小床,。
寒來暑往,我又考上了市里的高中,,申請了貧困助學金,,假期除了寫作業(yè)還是打工,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某日傍晚,,我坐在打工的飯店外面吃一盒炒飯,想起我那外公,,喉嚨里像是堵了棉花,,咽不下去,他在的時候也給我炒炒飯,,日子不好就每次加一個雞蛋,,有時候是豬油炒飯,我吃得很香,,一邊吃一邊掉眼淚,,眼淚掉進碗里,,也被我吃進去了。
我只回了一次家,,清明節(jié)回去祭拜外公,,我爸坐在家門口抽煙,也不說什么,,那晚我沒留下吃飯,,我媽倒是拉著我說了幾句話,說他們好歹養(yǎng)我長大,,讓我不要忘恩負義,,我聽她說完不置可否,拿著行李往外走了,,她追上來要了我的電話,,我本不想給,但最終還是心軟,,將那串數(shù)字報給了她,。
那年我要上大學了,離家?guī)浊Ч?,從那個小山村離開的時候也是下了雨,,綿綿小雨。
大巴車一個急轉(zhuǎn)彎,,我險些砸在車窗上,,不禁回過神來,走下這個坡,,要過一條江,或許是下了大暴雨,,清澈的江水都變成了洪水,。
走了兩個小時,太陽已經(jīng)完全下山了,,天黑的快,,剛到江邊,已經(jīng)看不清路了,,只聽見江水的激流聲,,轟隆隆的在耳邊,不知為什么,,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車燈開了,照出路面上的凹凸不平,,大巴車搖搖晃晃,,上車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車上裝了不少東西,,全是從縣城里帶回去的,,估計是負擔過多,,大巴車搖搖晃晃的,我不禁捏住了包包,,想找些安全感。
大巴走到一個岔道口,,像是剎車失靈一般,,整個車身朝著坡下駛?cè)ィ凰查g天翻地轉(zhuǎn),,我的頭撞在玻璃上,,車上的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車子卻是朝著江邊翻了下去……
我最后的一個念頭是,,我要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一個混沌的夢里醒來,,夢里身上像是被重物壓住,怎么也動彈不得,,一會兒又覺得身子輕輕地,,眼前華光流轉(zhuǎn),我在夢里怎么都醒不過來,。
睜開眼睛,,我感到頭上一陣鈍痛,打量著四周,,卻是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
準確來說是一個農(nóng)村的小院子,我剛想從地上起來,,卻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姑娘,你怎么躺在地上了,?”,,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急忙轉(zhuǎn)過身,,卻是大吃一驚,,聲音的主人站在門口,是一個男人,,卻還是少年模樣,,清瘦,,身量大約在1米78左右,他的穿著……竟然是像電視劇里演的一樣,!
我愣在地上不知所措,,腦海里回憶著之前的事情,我坐大巴車回家,,大巴車出了事,,我應(yīng)該是死了……
可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我以為自己是做夢,,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疼的我倒吸了一口氣,感覺是真實的……我還活著,!
那男子看著我愣在那十分奇怪,,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正當我還在思考這是怎么回事時,,外面?zhèn)鱽砹艘荒幸慌穆曇?,年輕男子聽見了這聲音,放下了手里的農(nóng)具便把我扶起來,,帶著我穿過小院往后門走了,。
“姑娘,你先跟著我走,,這里不能待”,,他的聲音里還帶著些少年人的味道,,估計年齡不大,,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由著他拉著我走,。
走到一處破廟里便停了下來,,走得急,我忍不住停下來微微喘著氣,,年輕男子還拉著我的手,,過了一會兒,似乎反應(yīng)過來,,便急忙松開了,,我看向他,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眼睛,。
我渴得喉嚨里冒煙,,這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便試著開口,“你好,,你知道哪里有水可以喝嗎,?”。
男子一愣,,很快又說,,“水……水有的,我去給你拿”,,說完急匆匆走出了破廟,,我坐在門檻上,打量著四周,,外面看望去依稀可以看到田地,,四周依山傍水,這是哪里的農(nóng)村……
我正想著,,男子已經(jīng)拿水回來了,,用荷葉捧了回來,他小心翼翼地遞過來,,我也沒多想,,實在太渴了,接過便喝了起來,,水到了喉嚨里才讓我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我放下荷葉,男子有些好奇地看著我,,對上我的視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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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昧
希望有人看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