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篤定的語氣令方嬤嬤又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姑娘長大了,，心里透亮了，心疼的是那個對外祖母滿心孺慕的小姑娘不得不長大了,。
方嬤嬤握著辛柚的手,，語氣低沉：“姑娘猜得不錯,，老奴陪您進京后就照著夫人的吩咐，把這些全都交給了老夫人,?！?p> 當(dāng)時她也曾不顧身份，向夫人委婉表達過憂慮,。
重病在床的夫人聞言笑了笑,，對她說：“等我去了，青青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就是她外祖母了,，母親會照顧疼惜青青的,。”
她忘不了夫人說這話時藏在眼底的悲涼,，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憂慮多么沒用,。
連她一個仆婦都能想到的擔(dān)憂,，夫人怎么會想不到呢？奈何老爺意外離世,，夫人也撐不住了,，偌大寇家只剩下姑娘一個孤女。如果不把姑娘送到京城求得外祖家庇佑,，別說保住百萬家財,，便是姑娘的性命都保不住。
想到這些,，方嬤嬤攥緊了拳,，替早逝的女主人感到難過。
夫人地下可知,，到頭來百萬家財還是沒能給姑娘求得一個安穩(wěn)日子,。
“這冊子外祖母可知曉？”辛柚視線落在那薄薄的冊子上,。
方嬤嬤搖頭,，面露遲疑之色。
辛柚抿了抿唇：“奶娘還有什么不能對我說的,？便是我聽了不明白,，不是還有奶娘教我?！?p> 聽了這話,，方嬤嬤怔怔望著神情沉靜的少女，再一次感到姑娘真的長大了,。
還記得她被趕走那日，不顧臉面哀求姑娘,，姑娘卻移開視線,，沒再看她一眼。
方嬤嬤抬手,，輕輕理了理少女微亂的發(fā)：“夫人曾交代,，等姑娘長大后若與表哥親上加親或是十里紅妝體體面面嫁出去，這冊子就悄悄燒了,。若是姑娘嫁了旁人,，嫁妝中規(guī)中矩，便讓老奴把這冊子給姑娘看一看,，好讓姑娘心里有個數(shù),，從此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老奴也想不到,，還沒等到姑娘出閣的那一天就把這冊子給您過目了,，我苦命的姑娘啊……”
方嬤嬤攬著辛柚哭泣,，辛柚也為寇青青感到心酸。
她是被娘親疼愛著長大的,，從方嬤嬤的這些話里自是能體會一位母親對女兒的愛,。可嘆縱是為女兒千般打算,，萬般退讓,，還是抵不過人心險惡貪婪。
“姑娘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方嬤嬤抹著眼角問,。
“接下來自然是先把身體養(yǎng)好。奶娘昨晚守了我一夜,，早些去休息吧,。”
“老奴不累,，老奴陪著姑娘,。”
“奶娘,，你有個好身體,，才能照顧我?！?p> 方嬤嬤這才不再堅持,，由小蓮陪著去了收拾出來的房間歇息。
晚上小蓮留下守夜,，辛柚把她從外間叫進來,，拿出賬冊給她看。
冊子上的數(shù)字驚得小蓮嘴巴半天沒合攏,，喃喃道：“這冊子是夫人留下的……婢子,，婢子不該看的……”
那么多錢，那么多田,，她一個小丫鬟怎么配看這些,！
辛柚哭笑不得：“那誰能看？”
“當(dāng)然是姑娘——”小蓮脫口而出,，對上那雙清凌凌的眼睛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她的姑娘。
也許是小小的里室拉近了距離,，也許是幾日的相處建立了信任,，這一刻小蓮?fù)蝗磺榫w崩潰，捂臉哭了,。
辛柚抬手,，輕輕搭在她肩頭：“過幾日,，我陪你去尋寇姑娘?！?p> 三日后,，辛柚頭一次出了晚晴居，前往如意堂給老夫人請安,。
“表姑娘來了,。”守門的婢女見辛柚過來,，有些驚訝。
老夫人亦露出意外之色：“青青,，你怎么過來了,？”
“今日覺得好利落了，來給外祖母請安,?！毙凌智バ卸Y。
“來外祖母身邊坐,?！崩戏蛉苏惺郑冻霾毁澩纳裆?，“不是說了好好養(yǎng)著,，請安又不急在這時候?！?p> 辛柚挨著老夫人坐下,，微微仰頭：“真的好了，一直窩著也悶得慌,，還不如來陪陪外祖母,。”
大太太喬氏聽了笑道：“青青年紀(jì)小,，恢復(fù)得快。老夫人,，您這下總該放心了,。”
老夫人笑著點頭,，問辛柚：“青青想起來別的事了嗎,？”
辛柚垂下眼簾，露出郁悶神色：“沒有,。除了記著奶娘,，其他的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這樣啊——”老夫人拍拍辛柚手背,，“別急,，慢慢來。便是想不起來也不要緊,，日子是往后過的,。”
辛柚乖巧點頭,，柔聲道：“外祖母,，我想明日出一趟門?！?p> 老夫人愣了一下,，面上多了幾分嚴(yán)肅：“這才剛好，怎么就想出門,？”
辛柚回道：“我想去看望救了我的那對老夫婦,，向他們表達謝意?！?p> “道謝是應(yīng)當(dāng)?shù)?，讓管事去送謝禮就是，何必你親自去,?！崩戏蛉瞬灰詾槿弧?p> 喬氏唇邊含笑沒吭聲,，素來在老夫人面前話不多的朱氏倒是開了口：“老夫人說的是,。青青你身體才剛好，還是不要出門勞頓,，好好養(yǎng)著才是,。”
辛柚不由多看了朱氏一眼,。
從探病時那支老山參到此時的多話,，這位二太太對寇姑娘似乎是善意的。
而讓辛柚作出這個判斷,，還有根本的一點：利益,。
寇青青出事，最大的受益者輪不到庶出的二房一家,。
辛柚沖朱氏微微欠身：“我知道長輩們疼我,，可老話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那對老夫婦救了我性命，我若連當(dāng)面致謝都做不到,，實在難以心安,。”
她說著伸出手,，輕輕拉住老夫人的衣袖晃了晃：“外祖母,，您就答應(yīng)吧，不了了這個心愿,，我會一直不踏實,。”
“這——”老夫人猶豫著,。
“外祖母,，求您了?！?p> 少女眼巴巴的樣子到底令老夫人松了口：“那就早去早回,，多帶幾個護衛(wèi)?！?p> “多謝外祖母,。”
“回去歇著吧,?！崩戏蛉藪咭谎畚輧?nèi)眾人，“你們也是,?！?p> 眾人應(yīng)了，魚貫而出,。
辛柚慢慢走在后面,，側(cè)頭看向落在她身邊的三姑娘段云靈，捕捉到對方飛快掩飾起的糾結(jié)之色,。
“靈表妹有事嗎,？”
“青表姐為何不把道長的話記在心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出門又遇到麻煩怎么辦？”段云靈低聲道,。
“三妹,，在和青表妹說什么悄悄話呢？”大姑娘段云婉微微笑著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