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里,?!?p> 付驍站直了,淡淡地說,。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季遙,移開了眼睛,不知是不是該提醒一句,,很是委婉地說道:“你這造型,也確實獨特的,?!?p> 季遙短促地“啊”了一聲,后退兩步,,捂住了凌亂的頭發(fā),。
她壓根沒想著出門見人,這兩天連梳頭都省了,頂多是嫌夜里燥熱,,把長發(fā)分成兩股,,在腦袋頂上隨便盤幾圈,形狀甚是不怎么美觀,。
自己一個人待著倒是沒什么,,著實不適合露面。
季遙原本計劃著正好等了今日身上干凈了,,好好洗漱一番,,結(jié)果,付驍趕在這個點兒回來了,,凈是打亂了她的計劃,。
季遙急急后退兩步,又把門關(guān)上了,。
付驍只覺得可樂,,怎么幾日不見,這姑娘的面子竟變得這么薄,,還這么不禁說,。
對著那扇遲遲不開的門,他也沒繼續(xù)自討沒趣地在外候著,,腳底抹油,,轉(zhuǎn)身離去。
季遙坐在梳妝臺前,,拿著牛角梳,,很是絕望。
原本應該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可這個毛病,,在她深刻認知到什么是“隔墻有耳”之后,已經(jīng)被治好了,。
此時她也只能在心里無聲的吶喊:為什么自己最邋遢的樣子,,總能被付驍那個家伙撞見,究竟是倒了多大的血霉,。
鏡子里,,她的劉海跟被炮仗炸了似的,直挺挺地向上支棱著,,就是梳子沾了水,,使勁梳也壓不下來。
季遙下意識就想隔空呼喚一下莫迭,,讓他幫忙安排一下熱水,。
只是還沒等發(fā)出第一個音兒來,,就立即閉了嘴。
付驍那家伙可是回來了,,她要是再這么高調(diào)地支使他的手下做這做那,,說不過去。
再說,,這么巴巴地要水,,那人還能猜不出用途?
季遙煩的不行,,恨不得用腦袋哐哐撞大墻,。
她盯著角落里那半缸子水,很是糾結(jié),,心想,,要不要這一次,,先湊活湊活洗一洗,?
她走上前去,不由皺了皺眉,,,。
這水放了一夜,勢必透心涼,,她敢不敢用另說,,單是這量,夠不夠都難說,。
就在季遙陷入糾結(jié)的時候,,就聽有人啪啪打門。
季遙隨手抓了一方帕子,,包在頭上,,小心詢問問來者何人。
外面答曰:“夫人要的水給您備好了,,需要小的搬進來么,?”
季遙驚詫,這及時雨來得突然,,不由捂著胸口心想,,“我的天,世上可有什么讀心術(shù)不成,?”
好像總有人能適時地解救困于窘境的她,。
至于那個人是誰,季遙不愿去想,,也不好意思去想,。
季遙全程躲在門后,看著小二拖了兩個木桶進來,在里間放好便退了出去,。
她這才敢走出來,,用指尖小心探了探溫度,挺熱乎,,但也不是能把人燙個半死的那種,。
她用長柄的水瓢舀了些水出來晾著,轉(zhuǎn)身將長發(fā)散開,,又褪下了套在最外面的對襟,。
然后就是一通毛糙且華麗的手法……
季遙這一次洗頭的速度,可謂是有生以來最快的一次,。
頭發(fā)才剛剛沾濕,,就用澡豆抹了幾下,然后急急火火地投洗幾遍,。
也沒確認是否沖洗干凈了,,就草草將發(fā)尾用布巾包了起來,擰了幾圈以擠干多余的水,。
季遙直起腰來,,只覺得腰酸背痛脖子抽筋,見地上還有小半桶熱水,,水溫正好,,不想浪費了,便鎖了門窗,,悄摸地寬衣解帶,,迅速擦了擦身子。
她的小日子也將近結(jié)束,,這兩天墊的棉布片也足夠輕薄,。
只是要完不完的,著實不合適沐浴,,按照這樣湊活搗拾一下,,也能舒坦利索一些。
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騰,,季遙終于把自己從邋遢的“坐月子”般的狀態(tài)拉了回來,。
季遙把那一條裹著頭發(fā)的布巾扯下來,只覺得一陣清爽,,下意識地喟嘆一聲“爽”,,然后打開了窗子散著滿屋子的水汽。
她搬了個杌子,,坐在窗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頭發(fā),,腦袋里卻一直亙著一個問題——“他怎么回來得這么快,?”
季遙想不明白。
她這些天可沒忘時刻找尋一番付驍究竟在何處,。
只是摸尋出來的地界都奇怪的很,,比如碧水縣東二百里老虎橋北,亦或者白木鎮(zhèn)西六十里梨花村南……
這都哪兒跟哪兒???
她腦袋里又沒有地圖,哪能知道付驍?shù)降资谴蛩闳ナ裁吹胤?,又是否在折返的途中?p> 不過,,若是夜里她能稍稍晚睡那么一會會兒,說不定就能知道付驍已進了胥城,。
這些個地界奇奇怪怪的,,付驍自然是為了趕時間,抄了小路,。
季遙沒有被告知真相,,她又哪能聯(lián)想的來。
她已然是默認了付驍和她綁定的事實,,壓根沒想著付驍會孤身一人去取汀娥前輩那兒的玉璽,。
季遙突然一拍大腿,這才想到,,付驍這番回來,是不是又要著急忙慌地催她趕緊出發(fā),。
想到這兒,,季遙也顧不上頭發(fā)還沒完全擦干,先是胡亂把擋眼睛的劉海分了出來,,又勾了臉頰兩側(cè)的幾綹出來,,擰了幾圈擠出了些水分。
把它們并在腦后,,隨意編了個三股的辮子,,松松地插了一支簡單的簪子挽了個垮掉沒型的發(fā)髻。
剩余的頭發(fā)披在身后,,時不時滴著水,。
她身上的衣服很是吸水,這么一整從脖子一直到腰間都是涼颼颼的,。
季遙原地打了好些個寒顫,,實在沒法,又撈在身前用布巾使勁搓了搓,,小風吹來,,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季遙鼻子一酸,半天又打不出噴嚏,,憋得她著實難受,,只能再次把頭探了出去,對著大太陽瞧了半天,,這才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出來一個,。
她急忙把窗戶閉了一半,吸了吸鼻涕,,尋思可千萬別折騰染了風寒,,不然丟臉啊。
付驍也少不得把她恨死……見天的耽誤人家的行程,。
季遙翻出了一件還算厚實的衣裳披上,。
她原先還覺著自家母上大人梅淺用內(nèi)力烘干頭發(fā),一點生活的情趣都沒有,,現(xiàn)在卻是羨慕得緊,,怎么自己這丹田一點兒都不爭氣,什么功都運不出,。
可這么干著急一點兒用都沒有,,她的頭發(fā)一時半會兒也干不透,季遙只能先這么湊活著,,在發(fā)尾束上一條帶子,,省的影響她收拾東西。
雖說季遙隱隱覺著有那么些不得勁兒,,像是染了風寒的前兆,,可她也不愿承認。
自己的身子骨還不至于這么不禁折騰,。
她留了一套衣服在外面,,想著一會兒換掉,然后也不等付驍提醒,,自覺地打包了那些要帶走的物件,。
等她把包袱收拾好了,頭發(fā)也不再淅淅瀝瀝地滴水,。
季遙這才急忙從里到外又換了一套,,團成個團,另尋了塊包袱布包上,。
這次明顯比上一次的包袱鼓了不少,,拋開那個裝著臟衣服的不算,甚至還多了倆,。
季遙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她這些天沒能出門是沒錯,,可有些東西依舊源源不斷地送來。
倒不是季遙嘗到了有人幫忙跑腿的甜頭,,買這買那,,而是被莫迭安排地妥妥帖帖。
那些多出來的,,可都是成套的衣裳,。
做工相對考究,料子還挺有檔次,。
莫迭給布莊打了招呼,,把那些上等的成衣一天好幾套地往季遙屋子里送。
以至于付驍離開也不過四五天時日,,季遙房間的衣柜都有些放不下了,。
對于這些,季遙在第一次收到的時候,,本來是拒絕的,,可也耐不住莫迭一個勁兒念叨。
他的嘴皮子大伙可都是見識過的,,季遙能說得過,?
莫迭是這么有板有眼地給季遙說的,大意如下:
你看,,眼瞅著離開胥城的日子近了,,第一項任務也要終了,你原本那些扮胡姬的裝備怕是沒有用了,。
你不得跟著少莊主見人嗎,?那些尋常姑娘家穿的衣服你又沒多少,都不夠一天一套那么換的,。
收著,必須得收著,,別把我們家少莊主襯得掉價,。
季遙也是反駁不成,只能受著,。
也不知莫迭那家伙是從哪聽來的,,說是富家女子出門,大多都不會穿之前穿過的衣裳,。
這話聽來有些荒誕,,實際倒也有幾分屬實。
可那都是些極盡富貴的人家,,鋪張浪費是人家的習慣,。這些女眷們終日除了講究吃穿用度,,別的事情一概沒有,可不要在穿什么上面花心思么,?
要是說的難聽一點,,其實就是有毛病。
簡單一點,,攀比成癮,。
今天比誰家姑娘的裙子用了什么特等繡
線,明日又比誰家夫人的環(huán)釵上的東珠堪稱極品,。
明面兒上夸著好看,,實際上誰都看不起誰,每次聚會可不得拿出點旁人沒見過的新鮮玩意穿戴一新么,?
季遙在自己家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自從出來單混了幾年,也不那么作了,。
她極其認真地表示,,她是真的不需要這些。
可莫迭和她關(guān)注的重點完全不一樣,,在他看來季遙留在這,,代表的便是少莊主的臉面。
他又哪能放任自家少莊主被別人看輕,。
季遙很是頭疼,,這對她無疑是種負擔。
也不知道莫迭是不是受了付驍?shù)闹甘?,或這只是他的一意孤行,,可這歸根到底,最后都是付驍買單,。
這么著往她身上砸錢,,她可受不起。
大概也是因著她收了付驍?shù)膱蟪暝谙?,這些個超出責任范圍外的附加部分,。
季遙覺著,實在是受之有愧,。
年輕人啃著上一輩的老本已是常態(tài),,可年輕人從平輩的年輕人兜里掏東西……像話么?
季遙決心把這事兒和付驍說道說道,。
橫豎這任務一時半會完不了,,這會兒不說清楚,到后面要一直持續(xù)這種待遇,,季遙說不定會遭不住,,和他鬧脾氣翻臉,。
她撩了一下還帶著潮氣的頭發(fā),站起身,,在鏡前確認了一番,,這才走出房門。
付驍那邊的門敞開著,,從外面就能瞧見他正愜意地翹著二郎腿,,闔著眼睛搖頭晃腦。
這架勢,,季遙也只有在一些老大爺們身上見到過,。
她一臉嫌棄地瞧了一會兒,只覺著和付驍?shù)纳矸輾赓|(zhì)極其不服,,放在他身上怎么看都覺著違和,。
即便他的手邊也擺了大爺們聽曲兒的標準配置,果盤和蓋碗茶,。
“你且在這等一會兒,,這一折馬上就快說完了?!?p> 付驍睜開眼,,拍了拍他身側(cè)的椅子,示意她落座,。
季遙的思緒被打斷了,,以至于還沒準備好開場白就聽見他這么說,腦袋空空,,只得走近,。
剛剛坐穩(wěn)當了,卻是一頭霧水,,這才意識到付驍說了什么,。
“這一折要說完了?”
合著付驍在那舒服地又是搖頭又是晃腦的,,難不成是在聽人說書,?
可這四下無人的,他聽得又是哪門子書,?
季遙豎著耳朵聽了聽,依舊一無所獲,。
瞧著付驍?shù)难凵穸加行┳兞?,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說瘋就瘋啊,。
季遙沉下心來,,安安靜靜地呆著,,無端又是打了個寒顫,一個噴嚏憋在鼻腔里,,愣是打不出來,,十分難受。
隱約間她好像也聽到了一聲醒木拍桌,,這才依稀想起,,這間客棧旁邊好像確實有座茶樓。
她的屁股往遠離付驍?shù)姆较蚺擦伺?,只覺得習武之人真是可怕,,竟然能想聽什么就聽什么。
“找我什么事???”付驍終于睜開了眼睛,笑吟吟地問季遙:“都收拾好啦,?”
季遙心想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以他這種順風耳,她方才干了什么他不知道啊……
不過人家既然這么問,,也是給她留了面子,,話說一半是禮貌,要是真的什么都敢說,,可不就是個哈批么,,到時候難堪的鐵定還是她。
季遙也算知曉點人情世故,,既然人家付驍好言好語地問了,,她就不能惡語相加地懟人。
“何時啟程,?”季遙問,。
付驍把茶倒了七八分滿推給她,自己捧著另一碗慢悠悠地道:“不急這會兒,?!?p> 他抿了一口,順著杯沿和蓋碗的縫隙瞥了一眼季遙,,放了下來,,又問道:“你,不餓么,?”
季遙動作一滯,,下意識摸了摸癟下去的肚子。
她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一番,倒是把這事兒忘了,,怨不得方才那身衣服的腰帶都系不明白,,總是多了兩指,扎不到正當間兒,。
季遙一拍桌子,,豪氣的大手一揮不,說:“走,,請你吃飯,!”
付驍笑著沒說話,把被震出碟子外的兩粒瓜子撿了回去,,這才朗聲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