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要不要借著進內回避的當口找侍棋刺探一下,這人卻已經自己開口了:“瀅姐兒怎么今兒看到表哥也不打招呼,?”
啊,,原來是陸翌銘。
她笑著福了一禮:“表哥今兒有空,?!?p> 陸翌銘點點頭,依舊憂國憂民地蹙著眉頭與徐鏞往那頭花廳里去了,。
陸翌銘的母親徐少惠是徐少澤和徐少謂的妹妹,,徐少川的姐姐,府里唯一的姑太太,。徐少惠只比徐少川大一歲,,跟徐少川也最為投緣,后來楊氏嫁到徐家,,最先結下情分的也是徐少惠,。
但是徐少惠卻在十幾年前就過世了,。陸家也是人丁興旺的大家族,家財萬貫,,也有不少子弟在朝為官,。徐少惠過世的時候陸翌銘還只有三歲,父親娶了繼母,,他的處境就變得十分尷尬,。加上徐家勢利,女兒死了之后對這個外孫也關注少了,,來來去去也只有徐少川去看看他,。
后來徐少川過世,楊氏也少出門,,他就隔三差五到徐家來走走,,與徐鏞關系倒是極好的。
徐瀅因為想到原主自幼跟陸翌銘也是極熟絡的,,他又常來往徐家,,于是又還是裝出一副熟絡的樣子到了花廳。
他們剛剛聊完徐少澤的傷情,。
見到徐瀅來,,陸翌銘放下杯子,從荷包里摸出兩只銀錁子,,說道:“你們快過生日了,,我讓人在寶墨軒里定了只端硯給瀾江,明日讓金鵬去取,。你我卻不知道送什么好,。索性拿點小錢你,你拿去買點喜歡的零嘴兒吃,?!?p> 徐鏞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哪來這些事兒,?!?p> 徐瀅卻笑著接過來:“多謝表哥?!?p> 陸翌銘眉頭展開來,,“別嫌少就好?!?p> 楊氏留陸翌銘下來吃中飯,,自己掏錢讓大廚房做了幾個菜,陸翌銘也沒推辭,飯前跟楊氏說起今年準備下場會試的事,,楊氏和徐鏞都很高興,,畢竟他若是考中,也就不必再看繼母臉色,。而他文章一直做得好,國子監(jiān)里先生時??洫劦?。
這些家常,徐瀅也就聽著,。
馮氏到了馮家,,這次倒是進了門。
只是到了上房丫鬟卻告知馮夫人去了佛堂,,讓她在偏廳等著,。這一等便直等到日色偏西,中間不要說送飯,,連個添茶的人都沒有,,簡直都已眼冒金星。
直到日色徹底落去,,馮夫人才總算姍姍而來,。
如意料之中般并沒有什么好臉色,馮氏百般地賠罪,,口水都說干,。馮夫人才漫聲道:“這事過去就算了。日后不要再在徐家做些蠢事了,,你不在乎臉面,,馮家在乎。若不是你素日對待三房太過著眼,,他徐鏞又豈會言語中傷到秋姐兒,?”
又望著她道:“去洗把臉,補補妝,,莫讓人以為你在我這里受了委屈,,然后去見見老爺吧?!?p> 馮氏雖然等她這句話等了很久,,但對她居然這么快就放過她卻有些意外,她本以為還會要去馮大奶奶跟前說好話的,。
到了馮玉璋書房,,馮玉璋也只告誡她勿要再連累馮家,多學著馮夫人點,相夫教子,,收斂鋒芒,,馮氏也不敢多問,唯唯喏喏便出了馮府,。
回到徐家徐少澤不免問起,,馮氏雖然憋氣,馮閣老的話卻猶在耳畔,,也只得按捺著先把來龍去脈事無巨細地說了,。
徐少澤聽后點頭:“原先我說你還不信,如今岳父岳母也這么說你總該信了,。你如今是正經的官太太,,不是從前在馮家需要汲汲營營謀些蠅頭小利的庶女——當然,有些利總還是要謀的,,不謀咱們也入不敷出,。
“但咱們的臉面卻比這些更重要,如今咱們苛待三房的名聲已傳了出去,,日后你若再有什么把柄落在人手里,,都察院會彈駭我,岳丈臉上也沒面子,,夫人不追究了是不想你回過頭來又拿三房出氣,,眼下正是該穩(wěn)住三房不讓他產有機會再生事的時候?!?p> 徐少澤終于逮著機會訓妻,,說得口沫四濺。
馮氏受了一肚子委屈回來,,又被他這般數落,,心下更氣了,但眼下她還是知道輕重的,,瞪了徐少澤兩眼就沒說話了,。
徐瀅睡完午覺起來,聽說長房安安靜靜,,知道馮玉璋夫婦是告誡過他們了,,遂不再去理會。
陸翌銘什么時候走的她不知道,,她去到徐鏞房里時他已經不在了,。
見桌上有張描花暗紋的素箋,拿來一看,,印著寶墨軒的字樣,。才記起上晌陸翌銘說過在寶墨軒訂了方端硯給他,。
“不如我?guī)湍闳ト ,!彼谧郎系馈?p> 她都還沒有上過街,,去衙門那兩次不算。
她前世朝代的國土地理跟大梁有九成九的相似,,剩下的那點不同在于疆土輪廊,,以及民風的開放程度,大梁的小姐上街走動是不會太受非議的,,只有身邊有人伴隨,,當然除了那些保守的士大夫家族,但大胤不成,。
除此之外兩廂地名、風俗以及官制一模一樣,,前世沒正經逛過街,,這輩子她想去看看。
徐鏞沒什么意見,,他總共也只有這么一個妹妹,,反正他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楊氏的嫁妝還是徐瀅拿回來的,,這陣子她的變化替他這個“頂梁柱”解決了許多事,,讓她順便去瞧瞧有什么中意的東西,挑來當禮物自也是應該,。
想想便就也讓金鵬拿了三兩銀子私己給她,。
徐瀅也接了,反正他每個月也有十兩銀子的俸祿,,不用客氣,。這里三兩加上陸翌銘那兩只五兩的銀錁子,已經很多了,。
翌日吃了早飯,,她就換了件蔥綠褙子襯月華綾的衣裙出門,徐鏞派了金鵬跟著她,,金鵬也樂意,,屁顛屁顛地拿著馬鞭坐上了車頭。
大梁不愧是盛世,,比起宮斗個不停的大胤看上去繁華很多,,路上百姓臉上也顯得很恬靜安然,小販們與行人討價還價,,始終耐心和氣,,店鋪里肥頭大耳的掌柜面對來上門的衣著樸素的鄉(xiāng)民,也大多很熱情。
路上的姑娘小伙三三兩兩,,有些覆了面紗,,有些沒有,原本徐瀅也是要走路來的,,楊氏不準,,因為她小時候就從來沒有這么拋頭露面過,只不過徐家不大苛刻這些,,她也才入鄉(xiāng)隨俗,。
馬車在寶墨軒停下,金鵬恭請了她下車,。
這鋪子一連過去三間,,樓上樓下共三層,就是兩比加在一起相比,,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鋪面,。
徐瀅遞了單子進去,掌柜的看了眼她,,笑著將她請到一旁小廳內等待,,然后下去取貨。
徐瀅捧著茶在屏風下坐著,,透過屏風與花架之間的空隙打量外頭往來的人客,,看著看著她眼睛就瞪圓了!店堂里有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布衣女子,,正俯首貼耳地跟在個穿金戴銀一看就不握筆桿兒的婦人后頭,,挑選柜臺上擺著的一溜兒湖州毛筆!
當然,,就算是不寫字的婦人挑文具也沒有什么好吃驚的,,誰規(guī)定她不能買來送人?
可她身旁的那個倒霉蹄子她居然認識,!
不但認識,,恐怕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哪撮灰是哪根骨頭化的——這個人居然是前世大胤內閣首輔之女袁紫伊!
她忍住心跳,,吞了吞口水悄悄撥開架上那叢蘭花,,那女子的五官面容便就毫無遮擋呈現在眼前。
果然五官高矮都是她,!還有那對仿佛隨時準備當奶媽的碩大胸脯簡直都一模一樣,!
徐瀅驀地收手,她怎么也會在這里,?
她這是跟她一樣穿過來了,,還是她本身就是這個朝代的人,?
徐瀅貓在花架后再看了眼,越看就越是那么回事了,,這個人明明布衣荊釵,,瞧打扮倒像個丫鬟,可她神情倨傲昂首闊步哪里像個低聲下氣的下人,!
“姑娘,,您的端硯拿來了?!?p> 正驚疑著,,身后忽有人輕聲喚起她。
她連忙站直,,轉過身,,店里的小二捧著個錦盒走出來,沖她躬身笑了笑,,然后打開盒子給她驗貨,。
徐瀅反復看了幾眼,放回盒子讓他包上,,然后又盯著袁紫伊瞧起來。
她們還在挑筆,。那蹄子攏手站著嘴上雖賠著笑,,但轉頭眼里就滿是鄙夷。
這貨若不是袁紫伊,,她就把手上這端硯給活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