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是大魏皇宮里最宏偉,、莊重的宮殿?；实鄣腔?，皇帝婚儀，大朝會或是極其重要的祭祀,、其它一些重要的朝務(wù),，均在此舉行。

　　今日在太極殿里,，皇帝高高上座,，百官鵠立瞻望的居然就是個行臺左丞、府司馬這樣的小官吏,。

　　元修心里有些急迫,，又好奇，他期待的心同時因?yàn)椴荒芩较抡僖姸羞z憾,。

　　至于斛斯椿,、王思政、元毗,、元寶炬還有其他的官吏們則各人一樣心思,，只是靜靜伺立等待,。

　　唯一有點(diǎn)意外的事就是朝局真正的掌控者，大丞相高歡因身體不適而并未出現(xiàn),。這讓官吏們覺得需要更加謹(jǐn)慎,、小心。司馬子如,、孫騰,、封隆之、高岳,、高歸彥等人一向奉高歡為主,，此時心里難免起伏不定起來。宇文泰雖是小吏,，但他身后的是關(guān)西大行臺賀拔岳,，所以宇文泰的陛見并不是小事。不明白為什么大丞相今日缺席,，難免心中惶惶,。

　　司馬子如不由得看了一眼起首而立的世子、侍中高澄,。高澄雖也卸劍,、脫履，但軒昂之姿仿佛天成,，赫然挺立如玉樹臨風(fēng),，霸氣難掩，朝堂上即便天子也沒有這般氣度,。司馬子如頓時覺得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不再神思無屬?？词雷咏髴牙世?，臨大事而有靜氣的樣子比起大丞相來顯然是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了。

　　豈止司馬子如,，群臣皆如此,。以前雖然都明白，高澄既已被立為世子,，早晚便是大丞相的繼承人，未來大魏朝局的真正掌控者,。但高歡正值盛年,，高澄年紀(jì)尚幼，所以并無人把高3澄視為真正主宰,。待高澄剛成年,，尚馮翊公主,，晉封侍中，顯然是已經(jīng)開始步入朝堂,。忽然這位世子又失其蹤跡許久,，似已淡出。不想突然來歸,，領(lǐng)班上朝已經(jīng)是成熟穩(wěn)健,、胸有城府之人。而據(jù)傳踞守長安的關(guān)西大行臺賀拔岳命這位宇文左丞來洛陽朝晉就是世子之所為,。表面上不然,，暗地里所有的眼睛都在高澄身上。

　　旁觀而立,，作壁上觀的唯有一人,，就是侯景。

　　宇文泰拾階而上,，穿行于重重戍衛(wèi)之間,。進(jìn)入太極殿時盡管已想過再三，但還是心頭一震,。想不到這座魏宮中的朝務(wù)正殿,，正是所謂朝堂者，比他想象得還要宏闊許多,。殿內(nèi)百官分列兩側(cè),，皇帝高踞上座，一剎時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了他的身上,。宇文泰的神思忽然飄渺起來,，不為這種威勢，只覺得心頭澎湃難平,，頓生大丈夫當(dāng)如此之感,。似乎受到了自己心頭的鼓舞，他挺立而入,，如至無人之境,，向著上座的天子大步走去。

　　“臣關(guān)西行臺左丞,，府司馬宇文泰晉見皇帝陛下,，愿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目中只注視著天子,，高聲朗朗,。

　　皇帝元修自然命他平身,。元修仔細(xì)打量著宇文泰，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對于這個有可能幫到他，有可能打破高歡專制擅權(quán)局面的人,，元修一點(diǎn)好感也沒有,。具體說不出為什么，只覺得看到這個人就身上陰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下面站立的南陽王元寶炬也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元修。他的感覺其實(shí)和元修是一樣的,。元寶炬甚至有些悔意,，后悔在知己不知彼的情況下就急于與賀拔岳部主動聯(lián)絡(luò)?？扇缃裼钗奶┘纫褋砹?，賀拔岳部已被請入，再想請出就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了,。

　　宇文泰平身后向著百官之首而立的高澄又是一禮,，朗聲道，“臣宇文泰拜見高侍中,?！?p>　　高澄抬手示意他平身，他面目溫和而客氣,，但與私下里兄弟相稱時完全判若兩人,，甚至讓宇文泰有一種其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宇文左丞不必多禮,。今日天子于太極殿召見,，群臣迎候，如此禮遇宇文左丞,，實(shí)際也是因左丞乃大行臺賀拔岳將軍的得力部屬,。天子思念賀拔岳將軍甚深，大丞相亦然,。賀拔岳將軍久不來朝,，朝中極為惦念，宇文左丞不防直陳明奏,，好讓天子和大丞相不必如此憂心,。”高澄侃侃而言，殿內(nèi)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到他聲震殿頂。

　　賀拔岳為什么不來晉見,，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事,。一方諸侯，割據(jù)在外,，帝室衰微,，天子又能奈其何？但天子畢竟是天子,，問責(zé)起來便是賀拔岳的不是,。高澄之所以要這么問，也正是給宇文泰出了一個難題,，非要把做得說不得的事擺到明處來,。

　　“賀拔岳將軍思念天子和大丞相之心可鑒于天地日月，將軍常常望闕興嘆流淚,?！庇钗奶┘泵τ止蛳伦嗟溃澳魏钨R拔將軍深知長安之重,，亦請?zhí)熳雍痛筘┫囿w諒守衛(wèi)關(guān)中之艱難,。”宇文泰以首相叩,。

　　若說關(guān)中,，表面上似乎通統(tǒng)一體。費(fèi)也頭余部,、河西流民表面上相安無事,。再論侯莫陳悅、曹泥等,，具是面上和協(xié),，并無侵犯。但正因?yàn)榭瓷先ザ喾N重組而生的穩(wěn)定才顯得更不穩(wěn)定,，所以宇文泰說的也并不是假話,。不過關(guān)中畢竟有地利，進(jìn)而可兼山東,，退而可踞函谷,，正是自安之地。

　　元修其實(shí)原本并沒有如此遠(yuǎn)見卓識,，本就不識兵戈,，只是他一心想擺脫掉受高歡控制的局面，因此也并沒有要深究賀拔岳是否來晉見的問題,。見宇文泰謙恭至此,，覺得他是一心感念于天子恩威,，反倒把之前初見時的不快拋開了許多。只欣然道,，“宇文左丞不必如此涕零,。既然來了，孤便不再加罪責(zé),，只是……”他忽然一停頓,，“不知宇文左丞怎么會在建康遇上高侍中？”

　　元修說是不肯見責(zé)宇文泰,，那言下之意要見責(zé)的人就是高澄,。為什么魏之官員會匯之于南梁國都建康？元修自認(rèn)為是給高澄出了個難題,。

　　誰知道高澄毫不停頓便直言回奏,，“陛下問的是，臣與宇文左丞確實(shí)是在建康相遇,?！闭f著他看了一眼已起身的宇文泰，他為什么去建康,，這個無須解釋,，也沒有人敢去追究。至于宇文泰去建康的原因,，此刻深究也無意義,。高澄笑道，“陛下可知否,？宇文左丞素來襄助賀拔將軍,，但自身俗務(wù)難免耽誤，原本欽慕南朝儒家之盛,，自然心向往之,。”他說的很含糊,，但是把一個可輕可重的原本牽涉朝政的公眾問題,，變成了一個私下的個人問題。

　　聽高澄侃侃而奏,，宇文泰忍不住看了一眼高澄,。想著該怎么和皇帝陳明。這是他不愿觸動的心底隱痛,，更何況始作俑者還就是這位高侍中,。想起江邊的白衣飄飄，想起同泰寺里他許的諾言，他幾乎又要把持不住神思,，飛越到建康去了,。

　　“宇文左丞還未婚配？”元修聽明白了高澄諱莫如深的那幾句話,，真是又驚訝又好奇,，心里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好機(jī)會。他看了一眼南陽王元寶炬,，又看了看侍中斛斯椿。元寶炬蹙著眉,，斛斯椿卻似乎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修煉成精的斛斯椿豈能不知皇帝心里想什么？

　　元修決定抓住這個機(jī)會,，于是笑道,，“既然如此，也不必遠(yuǎn)至建康,。大魏也一樣有深沐儒風(fēng)的女子,。長公主便是才德兼?zhèn)涞氖缗厚皇缗?，君子好逑,，恰逢宇文左丞入國都，真是天作之合,，孤便下旨賜你們成婚,。”

　　看來元修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一心要拉攏宇文泰,，從而聯(lián)絡(luò)宇文泰身后的賀拔岳以對抗高歡,。長公主名元玉英，是元修的長姊,。宇文泰尚長公主,，如此一來，私下論宇文泰便成了皇帝元修的姊夫,，關(guān)系一下子就親近極了,。

　　宇文泰及群臣都出乎意料之外。宇文泰在中間,，皇帝元修和大行臺賀拔岳在兩邊,，對于宇文泰而言，這門親事受還是不受都有問題,，他都會左右為難,。

　　高澄心里也一怔，沒想到元修突然賜婚。

　　旁觀多時的侯景心里暗自算計(jì),，觀察著宇文泰和高澄的表情,。

　　司馬子如等人都看著高澄。

　　高澄忽然笑道,，“主上圣明,，如此甚好。宇文左丞不要辜負(fù)了陛下的一番好意,?！?p>　　宇文泰也想好了，這樁婚事眼下看來,，只能受之,。于是極爽快地大禮謝恩。謝過正要起身時,，高澄忽然又笑道,，“宇文左丞且莫急著起來?！庇窒蜃系幕实墼薜?，“臣請陛下再施隆恩?！?p>　　元修見婚事做成,，本自高興?？墒歉叱芜@一打斷,，不知道他究竟何意，生怕好事變壞,，心持戒備地問道,，“高侍中奏來?！?p>　　高澄道,，“宇文泰現(xiàn)官居行臺左丞、府司馬之職,，小吏之身與長公主無匹,。臣請陛下封宇文泰驃騎將軍，加侍中,?！闭f著不等皇帝元修應(yīng)答便向仍跪于地的宇文泰笑道，“宇文將軍尚長公主,，若論起來便是我姑父,。將軍尚主又晉官階,，自當(dāng)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