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青山相望兩不厭(上)
“宇文泰向世子請罪,。”宇文泰看了一眼高澄,,立刻大步走進來,,老遠便停下施以大禮,口中大聲道,。
高澄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如此畢恭畢敬卻面無表情,。
侯景冷眼旁觀地看著宇文泰,,又忍不住偷窺高澄,。
陳元康也面無表情地看著宇文泰,。
唯有崔季舒,看看宇文泰,,又不解地看著高澄,。
高澄當然不會真的信了侯景所說的什么賀拔岳舊部,什么河西流民的一番東拉西扯的說辭,。但是他也不相信宇文泰就是干干凈凈的,。正好要借此機會看看這個人。
“黑獺兄何必如此自責,,”當著眾臣的面,,高澄喚著宇文泰的小名兒,但是聽不出來有一絲親切,??此飘斪饔H密兄弟,卻拉開了實足的距離,。“請起,,請起,。”高澄吩咐道,。
宇文泰依言起身,,昂然直視?!笆雷尤羰遣唤底?,我自己也難以心安,。”
“兄不必如此,,”高澄似乎想要站起來,,但是體力難支,仍然坐著,,“關(guān)中如今是大行臺南陽王的治下,,出了事與兄有何干?不必替他人承擔罪責,?!备叱握裾裼修o地道。
此言一出,,宇文泰心里一冷,。侯景也忍不住暗中瞧了高澄一眼,想不到他如此厲害,,此時倒把個弄假成真的元寶炬放到前面來了,,又堵了宇文泰的口。
“世子遠來是客,。雖然大丞相王叔未有囑托,,但世子之安危自然系于黑獺一身,豈能推卸,?”宇文泰不軟不硬地道,。但看他面上卻恭敬極了。
侯景又是心里一沉,,想不到宇文泰也反應(yīng)這么快,。不講國事講家事,宇文泰是大丞相親認的“侄兒”,,命與自己的嫡子,、世子高澄為兄弟。在關(guān)中,,世子既然是客,,那么不言而喻,自然他便是主,。從高歡處的私交論起來,,宇文泰是兄,高澄是弟,,不推卸責任其實的連帶結(jié)果就是也擁有了某種權(quán)力,。
“黑獺兄既然以我為弟,弟倒深盼兄守好關(guān)中以待來日,?!备叱蔚恼Z氣漸漸和緩起來,。關(guān)中之爭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既然此時不能有所進展,,不如留些余地以待將來,。
宇文泰暗中松了口氣,誠懇道,,“世子如此體諒,,黑獺鳴感五內(nèi),愿為世子和大丞相盡心盡力,?!?p> 聽他話說的巧妙,摩棱兩可,,侯景知道二人互斗已不會劍拔弩張,。
日光傾城,趙貴在朝云驛如錦繡叢般的園林中安靜地等待,。他并不是魯莽的人,,原是出身于官宦武職之家。也許生來便沒有選擇,,熱血拋灑自然為了前程,,但也有一份縱情的任性。有些東西從來沒想過,,因為不必去想,,但是現(xiàn)在又不得不去想。在這樣安靜又美麗的園子里,,最難得的是安靜的時光,。
暖風麗日,鳥爭鳴,、花如錦,。一抬頭恰巧看到宇文泰從高唐觀里出來,看面上神態(tài),,竟像是一身輕松,。趙貴也不由得松了口氣迎上來。喚了一聲,,“明公……”等著宇文泰講剛才的情景,。
宇文泰卻沒說話,向著遠處的云夢臺眺望,,并不看趙貴道,“無論如何,,我要見她一面,?!边@便是對趙貴的吩咐,并且沒有留下絲毫可駁回的余地,。
趙貴是聰明人,,立刻便明白了,沉默一瞬,,知道阻攔無用,,那便不如幫著他了了這個心愿。于是回道,,“明公靜候,,元貴去辦?!?p> 驃騎將軍府里,,跟著長公主元玉英的侍女南喬雖然沒有什么官職,但是歷來受長公主倚重,,駙馬器重,,所以身份自然不同。府里人都知道,,南喬是長公主的內(nèi)總管,。還有從洛陽帶來的人,也都事事聽從南喬吩咐,。
元寶炬早先就和趙貴知會過,,說是在長安只有長公主一個故人,自然期盼長公主快些從統(tǒng)萬到長安,,好見上一面,。況且也表明,皇帝元修也有這個意思,,希望南陽王元寶炬替遠在洛陽的他問候長姊,。
南喬侍從長公主元玉英到了大行臺行轅,命人進去稟報長公主降臨,。南喬的意思自然就是長公主的意思,。長公主是依照帝室之禮來見她的族兄,符合人之常情,。這里面也有不容避見的意思,,決定權(quán)不能在大行臺行轅。
元玉英也像趙貴一樣被引入后園,。
南陽王元寶炬就在園門口的竹林后面迎候,。
在洛陽時未覺得親近,在長安卻是不同情景,畢竟血脈相連,,心里格外親切,。元寶炬是極恭謹?shù)娜耍匀灰獔?zhí)禮,。元玉英卻是心性爽利的人,,吩咐道,“南陽王殿下,,一家人何必多禮,?”她的意思很明顯,見面也只是私人身份,。
南喬自然要給南陽王見禮,。罷了便吩咐不相干的人都不必在眼前服侍,只說長公主有身孕,,怕鬧,。并且只是私見,也不會久待,。
“大行臺一切可好,?”元玉英步履沉緩地在南喬的扶持下沿著臨湖的草地向園子深處走去。
元寶炬一沉吟,,直言道,,“虎口爭食,既便是不食肉只飲湯也不易,,不能速達,,只怕要讓主上失望了?!?p> 元寶炬跟在后面,,看著元玉英的背影。對這位堂妹,,他其實并不是太過了解,,但也知道是個有主見、有決斷的人,。她此來自然不是問私事,,他心里豈能不知道。和盤托出倒要看她是什么態(tài)度,。
元玉英走到僻靜處停下來,,轉(zhuǎn)身瞧著元寶炬,“離開統(tǒng)萬時,,路上收到主上密旨,,凡事但憑南陽王決斷,。”元玉英一頓,,又看著元寶炬道,,“只是我想,關(guān)中已是主上唯一可用之地,。”
元寶炬心里一震,,想不到皇帝元修竟對他如此信任,。但他生來不是善于表達感情的人,又性子穩(wěn)妥,,不會喜怒形之于色,,還是謙道,“主上過譽,?!碧谷辉唬俺家詾橛钗奶╇m具龍虎之姿,,卻不像高氏父子野心勃勃,,倒是可用之人?!?p> 元玉英蹙眉無語,。
元寶炬也知道她在中間甚是為難。一是同胞親弟,,一是解縭的夫君,,兩兩相權(quán),孰輕孰重是很難把握的事,。
元玉英轉(zhuǎn)身看著清澈的湖水,,湖水被岸邊的碧樹倒影映的盡是沉沉碧色。她一邊想一邊道,,“宇文泰此人,,或可為擎天之柱石,或可為亂國之賊子,,只看人主如何駕馭,。”
元寶炬想不到她坦誠至此,,又是一心為了天子,,心里甚是感動。但還是勸道,,“長公主多慮了,。驃騎將軍志存天下,,但未必有謀逆之心。將來必可為國之柱石,,以平帝室之難,。”
元玉英笑道,,“丈夫處世立功名以慰平生,,又得天子器重結(jié)為骨肉之親,對驃騎將軍來說是一大幸事,,他并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是我多慮。只是……”她又轉(zhuǎn)身來看著元寶炬,,“我從統(tǒng)萬到長安,,只覺得他回長安后與以前頗有不同??偸切氖轮刂?,怕是有什么事瞞著我?!?p> 這話正對上了元寶炬的心坎兒,,終于還是決定一吐為快?!伴L安情勢已不足慮,,驃騎將軍鐵腕,早已息事寧人,。只是這些日子驃騎將軍總是去朝云驛逗留,。若是因為高澄,也不必如此頻繁,?!?p> “朝云驛”元玉英記住了這三個字,沒再說話,。
歸期已定,,羊舜華心里也稍稍安定下來。
回到云夢臺,,只覺得溧陽公主沉默少言,,依她的個性不像如此,只以為她是昨夜受驚太多,,因此疲累了,。蕭瓊琚也吩咐說想一個人安靜休息一會兒。羊舜華心里想的都是回建康的事,,有多少細節(jié)需要悉心安排,。昨夜之亂絕不能再生,,心里千頭萬緒,正好趁著蕭瓊琚休息便要去命人打理妥帖,。
剛剛從云夢臺出來,,行不多遠順著聯(lián)廊正向園子外面的方向而去。一邊走一邊心里暗自思忖,,無意中抬頭向湖邊一瞥,,竟瞧見湖邊樹叢后走出一男子直向她走過來。
羊舜華自遭昨夜之難自然心里萬分警惕,,心里驚疑已是做迎戰(zhàn)之準備,。她止了步,盯著那男子一步步走近,。見他只是身著袴褶,乃北朝武人之平常裝束,,也并未蒙面,,似乎并沒有要攻襲的意思。再走近些,,看到此人眉目間英氣實足,,神情也極坦然,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只是她并不認識此男子,,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趙貴走近來便看到羊舜華蹙眉立于廊中盯著他,,知道她是心生戒備,。說起來論及羊氏一族,尤其是羊舜華的父親羊侃眷戀故土執(zhí)意南歸,,他原本心中感佩,。只是羊舜華并未怎樣便能引得宇文泰用情極深,為了她幾乎已是方寸大亂,,又讓趙貴沒辦法有好感,。他心里更多一點的是好奇,不知道此女郎有何過人之處,,能讓謀略深重,、胸有城府的宇文泰亂了心緒。
“驃騎將軍屬下都督趙貴,,請借一步說話,。”
羊舜華看到趙貴直走到他面前,,因他神色淡定恭持有度,,便也安下心來,。既便知道此人姓名,對她來說趙貴也是個陌生人,。聽他提到“驃騎將軍屬下”,,心里一恍惚,想了想才明白,。這里是長安,,此人自然是宇文泰屬下,驃騎將軍便是指實際上已掌關(guān)中之勢的宇文泰,。
趙貴看羊舜華神情更覺得奇怪,。恍然的陌生感似乎對于她來說宇文泰連個熟悉的人都算不上,。趙貴心里真是唏噓不已,,想來自己主公為了一個女子幾乎已經(jīng)魂遷夢繞,而這女子卻對他連記憶都沒有,。
“驃騎將軍此刻就請一見,。”趙貴又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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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汰原創(chuàng)
想想真替黑獺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