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病秧子
林野見她故作兇惡卻明顯色厲內(nèi)荏的表情差點有些繃不住。想來她在上京城光學(xué)著怎么撒嬌了,連呵斥個人都像頑童偷穿了大人的衣衫似的,,虛張聲勢,不倫不類,。
眼見四下無人,,她神神秘秘靠到他身后,一邊解繩索,,一邊低聲道:“將軍,,不用擔(dān)心。一會兒比試,,你只需在那令旗落下之前裝暈就行,。”
這說的叫什么話,?林野恨不得現(xiàn)在就被她氣暈過去,。本想著她能在異族大軍面前不卑不亢,慷慨陳詞,,旁的不論,,多少還算有幾分大和人的骨氣。誰知她打得卻是這樣的如意算盤,?
見他不答話,,她還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之中不乏得意:“你如今身上新傷累舊傷,,就算暈過去了也不會讓人生疑,。”
“你倒是思慮周全?!绷忠袄淅涑爸S,。
沈妙自得一笑:“那是自然。不裝暈難道還真跟他們比???”
“誰說本將軍不比了?”林野哼道,。
沈妙“嗯”了一聲又猛然反應(yīng)過來,,她解繩子的手猛地往林野的手背上一拍,氣憤道:“你瘋了,?你傷成這樣,,比什么比?你還真看上那阿詠嘎了,?非得給他個名正言順是吧,?”說罷,她猶覺得氣不過,,又揚手惡狠狠拍了一下他赤裸的脊背,。
好巧不巧那一巴掌正好落在林野那夜在帳里新添的刀傷之上,直拍得素來剛硬的他都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仔細你的爪子,!”林野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本將軍做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沈妙自覺自己一片苦心孤詣完全付諸東流。早知道他是這樣的倔驢,,她又何苦來哉謀劃這一出,,不如干干脆脆讓他被那阿詠嘎折磨個半死不活,也免得她做了出頭的椽子,。
可偏偏她還不能不管他,。她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勸:“你又何苦逞這一時意氣,?騎射乃朔北強項,,暈了也比輸了即丟人又丟命的強吧?”她試圖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像在規(guī)勸不服輸?shù)哪孀印?p> 林野滿面傲然,“誰告訴你本將軍會輸,?”他微頓,,語帶冷嘲:“劍下螻蟻,,也配爭鋒?”
見他是鐵了心的要比這一場了,,沈妙也沒招,,人家不愿意暈,她也沒本事把人敲暈啊,。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比比比,,你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你說比就比,?!?p> 她一迭聲地抱怨著,解繩子的手也像撒氣似的胡亂扯起來,。
又是好一會兒,,身后突然沒了動靜。
林野只以為她是沒撒完氣,,還在鬧性子,。想到她剛剛在那群蠻子面前對他的百般維護,他對她再為不喜,,此刻也多少軟了些心腸,。
“我不會輸?!彼吐暤?,語氣中多少還有些別扭,,不論聽的人聽不聽得出來,,他確實是抱著解釋安撫的意思的。想來也是不可思議,,他堂堂撫遠將軍說一不二,,竟也有為自己所作所為向人解釋的一天,而這個人還是他滿心厭煩之人,。
“我……我好像弄成死結(jié)了,。”身后沈妙弱弱開口,。
這場面熟悉得令人可怕,。林野閉了閉眼,額上青筋都蹦出來了,。想發(fā)火,,偏偏又尋不到一個爆發(fā)的出口,忍了半晌,,他暗自嘆出一口氣,。頓了頓,又嘆了一口氣,方才無奈道:“你就不能找把匕首嗎,?”
沈妙這下也知自己多少有些離譜,,乖乖應(yīng)聲。剛從他身后旋身出來,,便聽林野突然又開了口道:“算了,。”
沈妙不解地看向林野,,卻見他那張面癱似的冷臉上難能可貴的染上了無奈的表情,,他重復(fù)一聲:“算了,你隨便叫個人來吧,?!?p> 簡單的繩結(jié)她都能打成死結(jié),他哪里還敢讓她拿匕首,?是不想要自己的手了,,還是嫌不夠亂,想看她再來個血濺當(dāng)場,?
最后,,到底還是叫了成珠過來用短刀割開了繩子。
按照規(guī)矩,,耶律恒身為大帥是不能參加比賽的,。沈妙知道追風(fēng)乃是神駒,從林野非得比這一場時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它身上,。
可這次卻沒等到她開口,。
只見解開束縛的林野扭動了兩下脖子,雙手微微借力,,已經(jīng)一個縱越瀟灑跳下了旗臺,。
他上身赤裸,傷痕赫然,,墨發(fā)凌亂,,臉色青白,行在虎視眈眈,,數(shù)量龐大的敵軍之中卻有如閑庭信步,,半分不見屈居人下的頹然之勢。
很快,,他的腳步停在了一處馬樁,。那兒拴著的幾匹馬正悠然吃著草。他甚至沒有多看,,隨意牽出其中一匹黑馬,,未做片刻猶豫便利落翻身上馬,。接著只見他緊夾馬腹,將韁繩一扯,,口中發(fā)出一聲清嘯,,胯下黑馬揚蹄長嘶。
那畫面真是形容不出的風(fēng)華,。少年眉目疏朗又自帶沙場鐫刻的鋒芒,。沈妙想,若他身在上京,,這樣打馬從長安街上走過,,不知要俘獲多少美人的芳心。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林野端坐馬背之上,目光除了在沈妙身上做了片刻停留,,誰也沒看,,兀自打馬向著擂臺而去。端的是不動聲色的睥睨和驕矜,。
朔北眾人也在耶律恒帶領(lǐng)之下緊隨其后,,再次聚集在了擂臺處。
沈妙目光難掩憂色,,正焦急等著那令旗揮下,,比賽開始呢。忽的只聽又是一陣馬蹄趵趵,,一騎青花快馬踢踏而至,。那馬上男子容貌昳麗,雖然是異族相貌,,亦難掩男生女相的精致,,灼灼日光之下還身著一襲月白披風(fēng),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耶律承?他來做什么,?”沈妙身旁的成珠眼見來人,,立刻便變了臉色。
沈妙見她面露不忿,,似乎對這耶律承已是厭惡之至,,不由奇道:“來人是朔北二皇子?”
成珠目光緊盯著那處答道:“不是那病秧子還能是誰,?”
沈妙耳聽得那邊的耶律承似乎是笑著說了幾句什么,,她即聽不懂朔北話,,偏偏還不像她們習(xí)武之人耳聰目明,只好求助地看向成珠,。
成珠的短刀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鞘,,她似乎對耶律承很是忌憚,她凝神仔細聽了半晌才對沈妙道:“奇怪,?他說他仰慕林野,,也想要參加這場賽馬?!?p> 沈妙“撲哧”一聲笑了,,“你是說什么奇怪?是覺得他仰慕林野奇怪,?還是他要賽馬奇怪,?若說賽馬,他也是朔北人,,還是個身份尊貴的皇族,,賽個馬有什么稀奇。再說仰慕林野,,不提這話真假,,這天下,仰慕大和戰(zhàn)神的恐怕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就更沒什么奇怪了?!?p> 可這回成珠卻出乎意料的沉默了,。她沒答沈妙的話,目光也未曾從擂臺那處移開,,臉上的疑惑警惕始終難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