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特在高大主教低沉的嗓音中,,聽著那些詩歌一般的圣典文字,在祈禱廳里悠然傳開,,如同從高墻底端爬起常青藤,,用豐收的綠意澆灌了夕陽,又或者是將昏黃的太陽染上了麥香,。
然而艾絲特開始走神了,,她聽到了一陣沉悶的錘擊聲,還夾雜著不怎么清晰的叫喊。
祈禱廳里確實只有兩個人,,她疑惑地眨眨眼,,瞥了下懷中的烏鴉小七,剛好對上小七不滿的目光,。
已經(jīng)黃昏了,,她在這里浪費了不少時間。
似乎察覺到艾絲特想離開的念頭,,主教張開雙臂,,以一串贊美大地母神尊名的感嘆句結束了這場“一對一布道”,然后他走下來坐在了艾絲特這張長椅的旁邊,,跟她保持了一米以上的距離,。
艾絲特拍了拍身下的長凳,忍不住問起她剛才就很疑惑的事情:“主教先生,,您沒考慮過訂購更寬點的椅子嗎,?”
這些以普通人而言寬度正好的長椅,對主教的個頭來說就顯得太窄了,。
“我更喜歡別人稱呼我神父,,烏特拉夫斯基神父?!?p> 艾絲特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間,,她有種沒來由的感傷:“嗯……好的?!?p> “你似乎有很多困擾,。如果你有憂慮,母神愿意向任何人敞開祂的懷抱,。也希望你能感受到萬物生長的美好與喜悅,,年輕人?!?p> 艾絲特欲言又止,,她望著最前方被晚霞暈染澄黃的圣徽,稍微將身子往后仰了仰:“是的,,我確實有很多煩惱,。您知道附近哪里有比較便宜的廉價租房嗎?不需要身份證明的那種,?!?p> “鈴蘭花街七號的公寓單間,不過盥洗室是公用的,。西北近河岸的布雷斯頓街五到十一號都是外租房,,房東住在四號你可以告訴他我的名字,。威爾迪街九號的住戶手里有兩套聯(lián)排房屋,但是價格不便宜,。河灣大道十一,、十九都有在出租的房間,如果你是獨身一人或許可以尋求到那兩戶人家的信任……”
在一長串報菜名一樣的篩選后,,烏特拉夫斯基神父捏著他的鼻梁,,露出了疲憊的神態(tài),他確實在盡心盡力地替艾絲特思考著,,“我推薦的是鈴蘭花街七號的公寓,,那里的房主對不守規(guī)矩的租戶異常苛刻,,所以公寓環(huán)境反而比較整潔安靜,。”
艾絲特很快將這些地址和腦海中的地圖比對了一下,,又是感激又是無奈地望著烏特拉夫斯基神父:“您說的這個推薦……不會也是因為鈴蘭花街離這里最近吧,?”
“贊美母神,這會很方便你到這里來聆聽布道,。”
“總之很感謝您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艾絲特聽到教堂深處傳來的錘擊和咒罵聲又劇烈起來,,忍不住問道,,“這里還有其他人嗎?”
烏特拉夫斯基神父非常坦然:“是的,,你的感知似乎很奇妙,,地下室關著一位吸血鬼?!?p> “哇,,吸血鬼,是您抓住的嗎,?”艾絲特有點興奮,,她在翻閱那些神話般的歷史古卷時,看過這個種族的部分資料,,但從沒親眼見過,。
“他迷路了,不知為什么突然闖進了教堂里,。因為他看上去情緒相當激動,,我就將他關在了地下,,慢慢進行傳教?!?p> 艾絲特點點頭,,倒是沒打算多追問這件事,她抱著小七從椅子上站起來:“都這個時間我也該走了,,就不打擾您了,。”
烏特拉夫斯基神父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他仍然不斷按壓著鼻梁,,似乎在頭痛:“我就不送你了,愿母神寬闊如大地的心懷與你同在,?!?p> 艾絲特沉默了幾秒,輕聲道:“可是我不信任何教的,,神父先生,。該是愿大地母神的安寧與您同在?!?p> 第一次聽到這么奇特的回復,,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的手頓了頓,他詫異地看了艾絲特幾秒,,直起身子鄭重地在胸口劃出了代表大地母神的手勢:“感謝您的回禮,。”
小七安靜地待在艾絲特的懷里,,但是眼神卻越來越陰沉,,這個神父的態(tài)度不像是正常的傳教士,倒像是在試探艾絲特,。即使是無意的,,艾絲特的“祝福”也往往帶有扭曲的力量,,這一點她自己還從沒意識到,。
艾絲特不理解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為何這么說,她匆忙地揮了揮手,,轉身走出了豐收教堂的祈禱廳,。
夕陽的余暉被彩繪玻璃折射,散亂地落在地面上,,像是破裂的碎片,,落進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的眼底,他原本隱忍著痛苦的暴戾的眼神漸漸平靜,。
他又低聲念起另外一段大地母神教義里的內(nèi)容:
“采果的汗水將土壤澆灌,,麥子在您的微笑中舞動豐饒,,
辛勤者將獲得應有的酬謝,苦難者將獲得溫暖的垂憐,。
冬季的寒霜讓您不得歡顏,,直到嬰孩的掌心握著所有歡聲笑語,
遞過新一度萬物復蘇的春天……”
——
“那個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的問題很大,?!?p> 走到快看不見豐收教堂了,小七立刻就撲騰翅膀掙脫艾絲特的懷抱,,重新落回她肩頭,。
“你注意到了什么?他好像也是非凡者,?!?p> “而且序列不會太低。你沒感覺到他眼中時有時無的混濁感嗎,?”
艾絲特點點頭,,又搖搖頭:“但他在竭力壓抑自己很危險的那一面,這足以說明他的本性,。而且他也給我提了不少可靠建議,。我不認為這么大一座大地母神教堂的負責人會是個匪徒,至少現(xiàn)在他不是,?!?p> “你連這樣的人都信任,卻不信任我,,真是很讓人傷心啊,?!?p> 艾絲特摸了摸懷里的錢數(shù),,估摸著自己手頭的現(xiàn)金:“那是因為你們每次一提那個家族的名字,我都會感到背后發(fā)涼,,這情況在我死過一次之后還變嚴重了,。”
“嘖,,這人怎么總在該遲鈍的時候變敏銳……”小七不滿地嘟囔道,,用爪子在艾絲特的頭發(fā)撓了兩下,毫不在乎艾絲特聽得清清楚楚,。
艾絲特卻在琢磨其他的事情:“事實上除了黑夜警告過我的夢境,,我還夢到過一些別的,有個很好看的銀色長發(fā)的人,,他帶著一只死掉的云雀,,那只云雀也會發(fā)光,,他還說他的主……”
艾絲特的話還沒說完,小七的尾羽已經(jīng)完全炸了起來,,它扇動翅膀飛到了半空中,,落在一處路燈上,黑眼珠中滿是警覺,。它沒有說話,,而是用完全敵視的眼光緊盯著艾絲特。
在艾絲特茫然的眼光下,,小七離得遠遠的,,甚至打理起自己的羽毛,它如同一只普通的烏鴉般,,對走在地面上的人類充滿警惕,。
“小七?你怎么……”
艾絲特剛上前一步,,那只烏鴉發(fā)出了沙啞的“嘎嘎”聲,,直接往天邊飛走了,很快就繞過幾棟尖頂哥特式塔樓,,消失在貝克蘭德的陰霾間,。
“什么鬼啊???”
艾絲特也被這只陰晴不定的烏鴉惹出了一肚子氣,她根本不知道是自己說了什么,,竟然讓小七直接翻臉,。
她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跟它同樣陰沉下去,,一路小跑在昏暗的街道上,,艾絲特試圖借此將這段令人惱火的分別也拋在腦后。

霖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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