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驚蟄端著水果出來,，陳歲和她奶奶不在客廳,，只剩下大伯和爺爺,，他雖然疑惑，面上不顯得端著盤子放在了茶幾上,，然后在一旁坐下,，狀似無意的開口：“奶奶和歲歲呢？”

　　大伯咬了幾顆葡萄塞在嘴里：“祖孫倆回房間了,?！?p>　　“哦，好,?！眴误@蟄坐直了身體，把目光落在打開的電視機(jī)上,，注意力集中在了超綱的粵語對話上,。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電視播放的《七十二房客》是唯一的聲源,。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聽到老人聲音單驚蟄下意識地看了過去,，見他看著自己才反應(yīng)過來著話是對著自己說的,，他只能迷茫的啊了一句，大伯看了看他才想起來他聽不懂,，帶著口音給他翻譯：“是問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然后對著自己的父親解釋著：“他還聽不懂白話?！?p>　　“哦,。”老人應(yīng)了一聲,，看著小伙子緊張的說話,。

　　“我媽是一所中學(xué)教師，我爸是一名退伍軍人,，我是家里獨子,。”

　　“陳歲這丫頭的情況,，你是完全知情的吧,。你家里人也是知情的吧?！?p>　　“知道,，一直都知道,。”

　　“行,，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說清楚了,，怎么跟你父母說的情況，那也是你們的事,，別到時候反過來說我們騙你們就好,，”老人家頓了頓，繼續(xù)道：“看看你父母什么時候有空,，找個時間見見,，聊聊你和那丫頭的事，定下來了,，就把那丫頭領(lǐng)走吧,。”

　　“找個時間和你爸媽見個面,，把你和歲歲的婚定下來,。”

　　老人家斜著頭看著充當(dāng)翻譯的老大,，單驚蟄也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陳東凱一擺手：“沒了?！?p>　　那么一大段話,，這么短嗎？

　　單驚蟄瞪大眼睛,，也只是一下就恢復(fù)了過來：“見面這事,，我過兩天會跟我爸媽說說，本來來之前也是這么打算的,，但是明天…明天是叔叔和阿姨的忌日,，不是很方便說這些，才一直沒提,，想著,，起碼等過完這個月再商量一下兩家見面的事?！?p>　　“現(xiàn)在確實不太方便,，”陳東凱也同意著這個說法：“那就等清明后吧，清明后兩家約個時間地方一起吃頓飯,，見見面,。”

　　“好的?！?p>　　然后就又安靜了,。

　　一直到陳讓幾人回來，氣氛才重新開始活躍了起來,。

　　陳讓一邊看一邊坐回沙發(fā)問了問單驚蟄：“歲歲呢,？”

　　“奶奶帶她去房間了，還沒出來,?！?p>　　“哦?！标愖岦c了下頭：“你學(xué)的怎么樣,？”

　　“大概能聽懂一點點了，太復(fù)雜的還不行,?！?p>　　“是嗎？來,，那我考考你簡單的,。”陳讓清了清嗓子：“雷好,?！?p>　　“你……好？”

　　“啱啱,?！?p>　　“啱,？剛剛嗎,？”

　　“哇~而家?！?p>　　“現(xiàn)在,？”

　　“唔該?！?p>　　“這句剛剛聽了好幾次,，但是好像有好幾個意思，麻煩,，謝謝,，好像叫服務(wù)生也是這個？”

　　“對,，這個詞確實是有好幾個意思,，可以用在好多地方，像你剛說的,，叫服務(wù)員,，在這里的意思是'勞駕''請人幫忙',，還有路被人擋住了也可以說，在這里的意思就是'麻煩讓一下',，然后請別人幫忙,，你就要多加一個字'唔該先'，這個意思就是'謝謝',?！?p>　　“哦！”單驚蟄張大了嘴：“這么多意思??！”

　　“嗯~不錯嘛，干聲音這行的語言天賦就是好欸,，這才多久,，就能聽懂這些了，可以可以,?！?p>　　“那你看我這樣，大概什么時候能完全聽懂,？”

　　“如果你專門抽時間的話,，應(yīng)該三天差不多?！?p>　　“行,，那我今晚熬夜看，爭取多聽懂一些,?！?p>　　“晚上早點睡，”陳讓阻止他：“你明天要去見岳父岳母的,，打起精神,，這個不急?！?p>　　“哦,。”

　　一直到準(zhǔn)備吃飯了,，單驚蟄站在餐桌前伸長著脖子看著姑姑去敲響那扇緊閉的房門,，門從里面打開了，奶奶先從里面走了出來,，然后是陳歲,，祖孫兩個在空出的位置坐下。

　　陳歲抬起頭和坐在對面的單驚蟄的視線對上，抿著嘴眨了眨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吃完了飯，陳歲幫著收拾了桌子和廚房,，然后又被她奶奶拽回了房間關(guān)上了門,。

　　—單驚蟄：怎么回事？

　　單驚蟄給她發(fā)信息,。

　　—夕山：奶奶說,，明天之前，讓我不要再出門,，在房間里面待著,。

　　—單驚蟄：？,？,？為什么？

　　—夕山：說是她找人算過,，今年我爸媽遷墓,，我不能和還沒結(jié)婚的男生待在一起。

　　—單驚蟄：……

　　他這邊還沒無語完,，就聽到她奶奶在那頭說話了：“陳歲今晚住這了,，她和我睡?！?p>　　一錘定音,，沒有理由。

　　直到時間不早了,，大伯一家才準(zhǔn)備動身回去,，單驚蟄也只能跟著，出了門立刻和陳歲報備：我們要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接你,。

　　—夕山：嗯嗯,，好,。

　　—夕山：酸奶需要你安撫了，希望它的情緒能穩(wěn)定下來,。

　　—單驚蟄：沒事,，酸奶很聽話的，我跟它說它聽得懂的,，我回去拿小魚干賄賂它,，要是再鬧，明天再帶它一起出門，一晚上而已,，沒事的,。

　　—夕山：嗯，只能先這樣了,，你晚上也早點睡,，不要熬夜，影視劇什么時候都能看,，不急的,。

　　—單驚蟄：好的，你晚上也要早點休息,。

　　—夕山：會的,，我先不跟你說了，奶奶叫我,，我去看看,。

　　—單驚蟄：好，你去吧,。

　　單驚蟄剛準(zhǔn)備收了手機(jī),，陳歲的手機(jī)又響了起來，這次是一條語音,，他點開：晚上和奶奶一起睡,，應(yīng)該來不及給你發(fā)，那我就提前跟你說好了,，生日快樂,。

　　聽筒的聲音不大，但是在狹小的車廂里還是清晰的鉆進(jìn)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對哦,，明天是驚蟄生日啊?！辈傅穆曇粼诨璋档能噹镯懥似饋?。

　　“是的，”單驚蟄禮貌的點了點頭：“也是歲歲的生日,?！?p>　　“嗐！”車廂里的三個人同時嘆息,，單驚蟄給陳歲回復(fù)了過去才關(guān)了手機(jī)坐直了身體：“歲歲長這么大了,，是不是沒有過過生日？”

　　“她7歲之前還是有過過的,，7歲之后就怎么都不愿意了,?！?p>　　“大伯，伯母,，哥,，我是想給歲歲辦個生日會，哦,，是后天,，我想給她一個驚喜，你們可以幫幫我嗎,？”

　　“可以?。　钡燃t綠燈的間隙,，陳讓回過頭支持著他,。

　　“可以是可以，但是歲歲會愿意嗎,？畢竟她生日碰上這種事,，心里都不好受?！辈高€是擔(dān)心,。

　　“到時候我會跟她說是我自己的生日會，先讓她到場再說吧,，我知道這樣或許強(qiáng)人所難,，但是我還是想試試，她不能永遠(yuǎn)停留在過去,，叔叔阿姨肯定也不希望她這樣的,。”

　　“嗯,，明天早上先把你姑姑約出來,，咱們商量一下，先把祭祀弄好,，再詳細(xì)看看生日會怎么辦,，你說的沒錯，歲歲不應(yīng)該只停留在過去,，小弟和弟妹肯定都不希望她是這樣的,。”

　　“好,?！?p>　　陳歲被奶奶催著洗澡，等洗完頭發(fā),，洗漱好之后回到房間,，奶奶又拿了一套大紅色的絲質(zhì)睡衣讓她換上，她疑惑地看著衣服又看著她奶奶,，奶奶拿著中午的那個收納袋,，又從里面取出一張符咒，用打火機(jī)燒了起來,，放進(jìn)了事先準(zhǔn)備好的水里,，請符灰融進(jìn)水杯，她端著回過頭,，見陳歲傻站著沒動,，氣不打一處來：“換啊，愣著干嘛,？”

　　“奶奶,，怎么換紅色的？”

　　“讓你換你就換,，哪那么多話,，快點，換完把符水喝了,，我還要給你撒七草水,。”

　　陳歲也不敢多問了,，利落得重新?lián)Q好了衣服,，拿過放在床頭的水杯，蹙著眉把符水一飲而盡,，放下水杯,，看著奶奶端著水盆，手里抓著一把草束,，沾沾水往房間的各個角落撒著水珠,，嘴里還念念有詞，聲音太小陳歲也聽不清楚念的是什么,。

　　撒完了房間的角落,，又折回到陳歲身前，沾沾水朝她腳邊360的轉(zhuǎn)圈撒著水珠,，慢慢撒到了她臉上,。

　　陳歲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忍住了伸手去抹的沖動,。

　　“好了,，洗洗手，等干了之后到床上躺下睡覺,?！?p>　　陳歲睜開了眼,，就著奶奶端著的盆水，像小時候那樣沾沾手心,，又沾沾手背然后拿了起來,，眼睜睜看著她奶奶拿著杯子端著水盆出去，她打了個哈欠,，等手上的水珠自然風(fēng)干,，把床上換下來的那套睡衣疊好放回了衣柜，重新回到床邊坐下,，又打了個哈欠,，拿過手機(jī)看了一下時間，給單驚蟄發(fā)了句晚安,，放下手機(jī)鉆進(jìn)了被窩,，閉上眼睛，沒一會就熟睡了過去,。

　　酸奶沒看到陳歲果然鬧起來了,，耍起脾氣跑回了中午放置的房間，單驚蟄頭疼地揉了揉腦袋,，嘆了口氣,。

　　“那驚蟄，你今晚在歲歲的房間里面睡吧,，我年紀(jì)大了,，熬不住，回房洗洗睡了,，你們早點休息,。”大伯打了個哈欠,，朝自己的房間走了回去,。

　　“好，伯父伯母晚安,?！?p>　　“晚安?！贝蟛执蛄藗€哈欠,。

　　“哈~打哈欠是會傳染的?！标愖屢矐袘械卮蛄藗€哈欠：“歲歲的房間里面有浴室,，洗漱用品什么的都在鏡子后面，你自己拿去用,，早點休息,，我也要洗洗睡了,。”

　　“好,，哥晚安,?！?p>　　“晚安,。”

　　陳讓擺擺手,，自顧自的回了自己房間,，單驚蟄回到房間把門關(guān)上，一轉(zhuǎn)身就看見酸奶蹲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月亮,，聽到動靜回過頭，一看是他,，從窗前跳了下來,，圍著他喵喵的叫，單驚蟄彎腰把它從地上抱了起來：“你媽被人祖奶奶留下了,，明天帶你去找她好不好,？”

　　酸奶喵喵了兩聲，單驚蟄重新放它在落地窗前：“你抗議也沒用,，又不是我想把她留在那的,，你乖一點，明天帶你去見爺爺和奶奶,，現(xiàn)在乖乖睡覺,。”

　　說著從行李箱拿出了睡衣進(jìn)了浴室,，熟悉了一下設(shè)備,，簡單洗了個澡，他擦著濕發(fā)出來的時候,，酸奶保持著蹲坐的姿勢坐在落地窗前,，他無奈嘆了口氣，毛巾一搭,，走到衣柜前打開柜門,，看了看，抽出一件陳歲以前穿過的,，現(xiàn)在明顯已經(jīng)穿不下的衣服,，陳歲的衣服和沐浴露一直都是一個味道，好像從小用到大,，可以讓酸奶窩著睡,。

　　準(zhǔn)備關(guān)上柜門前,，眼尖的瞥到上層放置的相冊還有DV機(jī)，好奇心的驅(qū)使下,，他伸手取了下來,，先給把衣服給酸奶鋪好，然后抱著它窩在上面：“你今晚將就將就,，但是不能在上面尿尿還有拉臭臭,，你敢我就抽你?！?p>　　酸奶低著頭嗅了嗅身下的衣服,，聞到熟悉的味道才放松了身體，腦袋一起耷拉了下去,。

　　單驚蟄rua了rua它的腦門,，回到了床上，翻開了拿下來的相冊,，入眼的是一對年代有些久遠(yuǎn)的新婚夫婦的結(jié)婚照,，眉眼間能看出幾分陳歲的模樣，這應(yīng)該就是陳歲的父母了,。

　　“叔叔阿姨好,，我叫單驚蟄，是歲歲的男朋友,，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歲歲的?！彼p聲對著照片說著保證,，才繼續(xù)往下翻。

　　陳歲的出生照,，和父母一起的合照,，她大一點的單獨照，和陳讓,，和葉芷,，和葉誠軒，和長輩們的照片都充斥在這本相冊里,，見證著她前25年的半生,。

　　其中還有一個男孩子，單驚蟄分辨了好一會才依稀從這個小男孩的眉眼看出來,，這是青鳥,，而且一旦接受了這種認(rèn)知，越看越像，幾乎是等比例放大的那種,。

　　似乎八九歲時候的照片就開始減少了,，更多的就都是班級照和畢業(yè)照了。

　　單驚蟄合上照片,，心緒感慨萬千,，拿過一旁的DV機(jī)開機(jī)，翻看著存檔的錄像,，從第一條點開,，是陳歲父母開始記錄懷孕中的情況和狀態(tài)，當(dāng)衣服掀起露出肚皮,，嚇得他緊閉了雙眼,，手忙腳亂的按著退出,，嘴里一直喃喃著：“抱歉,，對不起對不起?！?p>　　退出之后他才看清每一個VDR其實都有署名,，他翻找了起來，最后鎖定在了“歲歲的滿月”這個視頻上面,，他小心的點開,，確認(rèn)沒有再點開哪些不該看的，才松了口氣,，認(rèn)真的盯著屏幕里那個還裹在襁褓里的小團(tuán)子,，看著小孩子對著鏡頭笑，那模樣無暇又純真,，單驚蟄的心都化了,，也不自覺跟著笑了起來，隔空對著屏幕親了親,。

　　之后的每一個視頻,，確實如當(dāng)初青鳥說的，單驚蟄都是姨母笑的看著陳歲在青鳥的帶領(lǐng)下一步步學(xué)會爬行,，學(xué)會站立,，學(xué)會走路，視頻的最后停留在三歲生日的前一天,，陳歲父母還在用vlog記錄著他們的日常生活,，然后就斷了。

　　看著看著,，單驚蟄就紅了眼眶,，重新點開了兩周歲生日的那個vlog，兩周歲撞上千禧年，這個生日會很熱鬧,，但是應(yīng)該是陳歲爸爸拿的DV機(jī),，他唱的生日歌聲音最大，鏡頭推進(jìn)到坐在沙發(fā)上的媽媽以及抱在她懷里戴著小小生日帽的陳歲,，受著周圍的氣氛感染也咯咯笑了起來,。

　　單驚蟄看著攝像機(jī)里的這一幕，鼻尖有些發(fā)酸,，如果陳歲的父母還在世,，那她應(yīng)該會是幸福的，明媚的,，驕陽似火的,，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謹(jǐn)慎又討好,，不敢觸碰陽光,。

　　畫面里生日歌的結(jié)束，伴隨著一句句祝福,，兩歲的陳歲在母親的帶動下吹滅了蠟燭,，也接收著來自父母最樸素又美好的生日愿望。

　　“我們歲歲,，要歲歲平安,。”

　　“我們歲歲,，要歲歲平安…”單驚蟄跟著重復(fù)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