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zhuǎn)
夢里,,自己還是那抹無冢無墳的游魂,,飄蕩在顧卿身邊。
不知是否錯覺,還是他變本加厲,現(xiàn)在的顧卿,似乎比以往更瘋,。
他的臉色怎么越來越蒼白,給人一種病態(tài)的俊美,,沈安歌看著他眉頭緊鎖,,依然斜斜地坐在龍椅旁的太師椅上,毫無規(guī)矩,。
沈安歌看著他殺了太傅,、殺了兵部尚書、殺了都統(tǒng),,炒了丞相薛家,,好像還不太滿意似的。
再后來,,看得順眼看不順眼的,,全都殺光,屠戮滿城血雨腥風,。
那個10歲小皇帝看著他瑟瑟發(fā)抖,,聲音弱弱的叫他:“皇叔……”,,他聽得煩躁,索性起身拎著小皇帝后領(lǐng)丟在旁邊,。
沈安歌不懂,,以前自己尚活著的時候,他雖狠戾無常,,但總歸做事會講個喜好,,而現(xiàn)在的顧卿,只有毀滅兩個字,,對于這好不容易站上的最高位置,,他不屑一顧。
就算這樣他還是不開心,。
雖然他嘴角總是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饒有興致地欣賞大殿上飛濺的鮮血,可沈安歌就是看得出來,,他不開心,。
下朝后,轎子行到半路,,隨著他手一揮轉(zhuǎn)了個方向朝牢獄去了,。
他去折磨周家人,折磨叔父,,叔父便罷了,,她本以為能得到叔父幫助,他卻將自己送了出去,,落得這樣的一個結(jié)果是他活該,只是他為何折磨周家人,?
難道就因為那日他從別處聽得周景的存在,?
周大人從起初的強硬,說周景會帶兵殺了他,,到后來的求饒,,顧卿一笑,世上想殺他的人多了,,不在乎多一個周景,。
不知周大人怎么察覺到的顧卿心思,忽而開了口,,細數(shù)自己與周景青梅竹馬的事跡,,顧卿臉色越來越難看,抿緊了薄唇,,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目光一轉(zhuǎn),,刺向沈安歌飄蕩的方向。
明知他看不見自己,,沈安歌仍怵然一顫,。
霎時,她從夢中驚醒,,抬手一摸,,額頭上盡是冷汗。
沈安歌盯著帳頂?shù)幕y,,大幅度喘息著,,像是透不過起來,眉頭蹙在一起,,為昨夜的心軟感到氣憤,。
那人眼下再可憐,以抵消不了未來他滿身殺孽的事實,。
可憐他,,誰又來可憐前世自己孤魂野鬼的境況。
本以為能夠入土為安,,卻不想尸體被他搶了去藏于冰室,,害她成為孤魂野鬼,不能轉(zhuǎn)世投胎跟隨父母,。
還有事沒事就嚇她,,魂都去了半截,不死也會早死,。
想到此間種種,,沈安歌翻了個身拿個枕頭抱在懷里,憤憤用力捏著懷中枕頭,,像是泄憤,。
“得想辦法了解了此心結(jié),出了這口惡氣,?!?p> 沈安歌打定主意。
夢魘一半來源是他,,顧卿這個心頭禍患若不解決,,那她就會一直擔驚受怕會和前世一樣,必將成為她的執(zhí)念,,令她日日難安,。
窗外天色微亮,這帳外的燭火也快燃到了盡頭,。
翻來覆去,,橫豎睡不著了,,沈安歌索性披衣坐起。
爹爹說過,,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但不能亂來,做事也要有理有據(jù),,也罷,,那自己就列出來他的罪狀,這樣總該沒話說了吧,。
她捻起上等紫毫筆,,拿來紙張,想了想提筆寫下,。
顧卿白天嚇她,,夜里欺負她,還讓她看人皮燈,。
一到下雨天,,就啃自己,傷痕累累,。
可……從第一天到哪里,,他在衣食住行上不曾苛待過她,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上好的,,宮中有的她有,,宮中沒有的她也有。
顧卿殺了皇帝,,殺了叔父滿門,,將沈氏旁支族人流放。
可皇帝昏庸,,叔父狼心狗肺,,爹爹對他那么好,他卻將自己當作禮物送給顧卿,,貪財受賄,、利欲熏心,,到頭來被自己的貪欲害死,,她沒理由替這樣的人伸冤。
顧卿暴虐成性,,有這樣一個人治理國家,,百姓定流離失……仔細一想,顧卿成為攝政王以后整個南朝百姓都安定許多,,商販也沒有日日擔心會被強行上貢,。
這放在以前,,那些仗勢欺人的官員都會憑借官職對百姓打壓。
沈安歌掂量許久,,頓筆,,遲遲未開動,筆尖在紙上浸出一團墨色,。
一連寫了好幾條,,她忽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罄竹難書,,罪不可恕的男人,,待她似乎沒有那般可恨至極,除了讓她試藥,,甚至算是庇佑了她一段時間,,過了段安穩(wěn)日子。
就連試藥,,她都覺得原本破敗不堪的身體,,卻一日比一日健康,現(xiàn)在想來,,那藥估計也不是什么毒藥,。
要說恨,她搖搖頭,,罪不至死,;要說怨,他點點頭,,是挺怨的,,怨氣難消。
她想起前世,,他當著她的面問:“如何處理對她要下殺手的人,。”
她在顧卿懷里搖搖頭,。
當即,,顧卿就嗤笑她:“你還真是大善人,菩薩心腸,,可這個世上,,善人不僅難做,還活不久,,倒不如像我這般惡人瀟灑,。”
沈安歌想,或許他是對的,,就算那般境地,,她也不想有人在她面前喪生。
即使現(xiàn)在,,她也從未想過要去殺人,,哪怕如今的顧卿,只是一個落敗不堪的少年,。
漸漸,,晨光從窗戶照入,燭火燃到盡頭,,噗嗤一聲熄滅,。
權(quán)衡半晌,她將筆往桌上一拍,,濺出幾點墨水,。
撅著嘴想:“不管怎樣,其余也就算了,,父母不在,,生死她早已置之渡外,但身死不得善終是真,,活著折磨,,死了還不放過自己也是真?!?p> 這件缺德事,,如何都不能抵消的。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姑娘,,您怎么就起來了?”
云梔撩開紗簾,,將茶盤往匆匆往桌上一擱,,拿了件更厚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嘴里念叨著:“您身子骨不好,,這樣會著涼的,!”
“無礙,這樣正好醒醒神,?!?p> 在她進來時候,沈安歌早已將紙張壓在書下,,盡管她不識得字,。
不多時,有三四名端著東西,,水盆的侍女魚貫而入,,伺候沈安歌洗漱更衣。
云梔將盛放衣服的托盤推至沈安歌眼前,。
“姑娘,,這兩件都是新裁的衣裙,您今日想要穿那件,?!?p> 沈安歌心不在焉,隨口說了句紅的……
不過片刻,,她猛然回神,,看著這兩套衣裙。
她初次見到顧卿那日,,穿的就是紅色……
云梔正要把另一件拿下去,,被沈安歌制止道:“等下,我要淺青……,?!?p> 云梔瞧著自家姑娘臉色不太好。
“姑娘,,您臉色不好,,又做噩夢了?”云梔給她穿上衣裙,,系上束腰,,不管幾次,姑娘這纖纖細腰讓她這個女人家都會臉紅,。
因睡眠不夠,,沈安歌打了個哈欠,淡淡道:“不是噩夢,,是小人,,不知該如何懲治他,心煩而已,?!?p> “這有何難?”
云梔給她整理衣袖,,輕聲道:“在我們那兒,,若是犯了小人,只需剪一個小紙人出來,,再將此人生辰八字寫在上面,,然后用腳踩幾下,再打出門去就好?!?p> “姑娘莫急,,我這就替姑娘剪個紙人出來?!?p> 沈安歌茅塞頓開,,“打?”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云梔你別剪了,,我自有法子?!?p> 他現(xiàn)在既不是攝政王,,也沒有在宮中,而自己是將軍府小姐,,仗勢欺人一把,,想來也很容易。
沒過多久沈安歌搖搖頭,、撇嘴,,若是被爹爹知道自己仗勢欺人,不得被罰抄家訓,,轉(zhuǎn)念一想不能用家里人……那別人總該可以,。
既要出了這口惡氣,那還講究什么禮儀道德,?
想來想去,,不如打一頓來得快意,到時候麻袋一套,,打完就走人,。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恩怨兩消,。
想到這兒,,這心中的氣一下子就順暢了。
她揚起嘴角,,吩咐道:“云梔,,過會兒我寫封信替我送去趙家,交到趙小姐手上,?!?p> 云梔看著沈安歌心情又突然大好,一臉懵,,俯身應(yīng)下,。
心中有了打算,,待侍女都走了,沈安歌拿來筆墨紙硯,,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句話,,將其折疊遞給云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