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處
云層翻滾幾圈后逐漸舒緩消散,沈安歌清楚的感知到內(nèi)心深處那最堅硬的部分在融化,,柔軟最終和這云層一樣消散,。
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過顧卿,,眼眶微紅,用已經(jīng)麻木的手輕拍他的臉頰,,啞聲道:“喂,,醒醒……”
指尖剛碰上他的臉頰,顧卿便突然轉醒,。黑沉沉的眸中帶著防備和肅殺,。
沈安歌第一次見到他這番模樣,以往的不防備恐怕花了很多時間,,心中更加肯定了他在宮外過得不好,。
只是一瞬間,,那雙黑沉沉的眼眸逐漸有了光亮,眼神不再渙散,,目光落在沈安歌凍得蒼白的臉頰上,。
“小姐?!彼麊玖寺?,然后坐起身來。
沈安歌看著他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撐著做起來,,再看他左手軟綿綿的耷拉著,,掌心被碎石化得血肉模糊,也不知傷勢如何,?
她眉頭微皺,,喃喃道:“你的手?”
顧卿的視線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落在自己無力垂著的左臂上,,隨即滿不在乎的笑起來:“不妨事,手斷了而已,,不會麻煩小姐的,。”
沈安歌心下一驚,,簡簡單單的斷了……而已,?
沈安歌不由得一口氣堵在胸口,臉色一沉,,冷聲道:“你就是個瘋子,,到底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處境,若沒有及時醫(yī)治,,你的手還要不要了,?”
顧卿面無表情,右手搭上左肩摸著位置,,找到了關節(jié)處,,用力一板。
只聽見“咔嗒”一聲,,錯位的關節(jié)便被他扭回了原處,,看得沈安歌觸目驚心,仿佛他的身體就像一個隨時可拆卸的娃娃一般,。
不……不疼嗎,?
自己若是受傷定會摟著阿娘哭天喊地,爹爹和哥哥,還有阿姐定會在一旁急得不行,。
下意識她脫口而出道:“你……”
沈安歌一時無言,,眼前的少年臉色冷漠平靜,沒有痛覺一般的樣子倒是有幾分他前世的模樣,。
莫名的,,她反而覺得有些熟悉,心中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顧卿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臂,,見還能用便環(huán)顧四周道:“小姐,我們困在斷崖中央,,離崖頂約莫二十余丈,,這崖底云層太厚尚且看不清,這個山洞過淺不能避風避寒,,沒有水和食物……”
“普通人活不過三日,。”他話還沒說完,,這最后一句話便被沈安歌說了出來。
他望向沈安歌,,剛才的話中他并沒有聽出一絲波瀾或者是恐懼,。
她不怕?
她感受到顧卿大量的視線,,沒有躲避,,反而老向他的手掌,隨即挑了最里面的白色底裙,,當著她的面用牙齒咬開撕下,。
頓時就成了兩條長長的帶子。
“你忍著點,,我?guī)湍闱謇硪幌?。?p> 沈安歌挪動著身體靠過去,,盡力控制住手抖,,拿起他的手掌小心清理著碎石屑,又用布條擦干凈將其包扎上,。
他不禁在想,,她這般熟練的包扎動作可是為了那個礙事的家伙學的。
“好了,?!?p> 她又坐回去,蜷縮著身子靠在石壁上。
顧卿看了她一眼,。
少女嬌弱的身子不斷因為寒風而發(fā)抖,,可她的眼神卻冷靜又堅韌。
嬌弱美麗對上堅韌,,難得看見如此違和的東西出現(xiàn)在同一人身上,,他眼底浮現(xiàn)些許興致,挪動身體與她并肩靠在石壁上,。
屈起一腿道:“小姐不害怕嗎,?”
沈安歌心想,怕,,怎么不怕,。
只是前世拖您的福,再可怕的場面也見過,,如今這點兒危險倒是不算什么了,。
“別怕?!?p> 她盡力將自己縮入臂彎中抵御寒冷,,尚有余力安慰身旁的少年,“阿姐和景哥哥還有之吟會來救我們的,?!?p> 方才見她包扎,就已經(jīng)猜想是他,,這下再聽見他的名諱,,顧卿嚴重的陰翳越來越濃。
真的是個礙眼的東西,。
“你不該陪我困在這里的,。”
正想著,,少女輕柔低啞的聲音傳來,,吞咽了下道:“趁現(xiàn)在還未下雨,崖壁干燥,,你的手我已經(jīng)幫你包扎了,,撐到爬上去想來應該沒問題,待上去了,,尋人再來救我,。”
雖然他手臂傷口很多,,但經(jīng)過剛才她就知道,,顧卿臂力非常人能比,,他若能活那自己也有希望。
總比帶著自己在這里凍死好,。
聞言,,顧卿摩挲膝蓋的動作微頓。
方才下落此處他留意過,,這處凹洞離崖頂不過十丈左右,,以他的能力,的確能爬上去一走了之,,但若真那樣,,他所做的一切便沒了意義。
此行目的在顧燕北,,本想借此機會入……現(xiàn)在既然放棄顧燕北這個目標選擇她,,他便要讓這個決定發(fā)揮最大的利益。
無用就代表死亡,,他不會白白浪費時間,。
想著,他換了神情,,揚起了以往的笑容,。
“我受了傷,就陪在小姐身邊,,那也不去,,況且能不能堅持攀上去也不一定?!?p> 邊說著,邊解開身上的斗篷,,用干凈沒有受傷的右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將它蓋在沈安歌身上攏了攏。
他湊過去,,漆黑的眼眸中清楚映著沈安歌訝異的表情,,“小姐別怕,我會陪在小姐身邊,,待我傷勢稍緩,,我再另想辦法?!?p> 沈安歌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也就微微笑了笑。
疾風如獵刃劃過,,切開半空的云層,,也劃過她的記憶。
前世她初到攝政王府是一個雨夜,穿著里衣套紅紗,,她不敢抬頭,,直到陰影將自己籠罩,一雙登云靴出現(xiàn)在眼前,。
那一夜她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捏著頸項的手松了松,變?yōu)閾崦箅p手緊緊的箍著自己,,顧卿胸膛起伏,,牙齒在肩上摩擦。
從那天開始,,只要是雨夜里在榻上他始終都把自己圈在懷里緊緊的,,實在麻木動了動,身后就傳來他的聲音,。
“卸了四肢和乖乖別動,,你選一個?!?p> 于是她便不敢動了,,又不會像其他女人似的哄他松開點。
見她乖巧,,顧卿會忽的大笑起來,,手臂更加圈緊她,帶著病態(tài)的偏執(zhí)道:“陪在本王身邊,,哪兒也不許去,,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本王身邊,?!?p> 后來他的確做到了,死了也沒能逃過他,。
記憶中那雙冰冷幽暗地眼睛,,似乎漸漸在眼前重疊。
不管他所言是否屬實,,沈安歌都敗下陣來,。
她所背負的缺憾和過往,讓她無力再去計較什么,,分辨什么,,至少他未曾害過家人。
沈安歌將身上的斗篷挪了挪,,沉默著分出一半蓋在了顧卿身上,。
兩人就此相互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