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了解的三分
馬鞭被顧卿攥在手里,沈安歌扯了扯,,紋絲未動,。
“放手,!”
沈安歌瞪著濕漉漉的眼,執(zhí)拗的與他相抗,。
顧卿不松反而更加捏緊,,手臂轉而又纏繞了兩圈。
“小姐嬌貴,,再打會留下疤痕,,小姐的身上不能留疤?!?p> 他面色陰沉,,嗓音卻是是清淡:“還有多少下,打我便是,我替你受,?!?p> 說罷,他手腕一抖,,馬鞭從沈安歌手里脫落,,轉而識人一般纏繞上他結實的小臂。
沈安歌手里沒了家伙,,這腿上又是火辣辣的疼,,剛才那兩鞭,她是往死里下了狠手,,現(xiàn)在已然耗盡了她僅剩的力氣,。
“我不會打你?!?p> 她依舊撐著身子力挺,,緊抿唇隨后又松開:“打你?若是不知鞭子為何落下,,那懲罰又有何用,?我不如自罰,至少我知道自己的錯處,,帶你回來,,是我的責任,所以我打自己,?!?p> 顧卿靜默,看了她一會兒,,方開口道:“我無錯,。”
“你過往經歷坎坷,,養(yǎng)成了你比常人更加警覺的天性,,若是為了自保,那我無權苛責你什么,,但你如今既沒有遇險,,也沒有性命之憂,就只是為了一己私欲,,從而享受布局虐殺的快感,。”
這樣的顧卿簡直就如同前世一般,,完全順著心意,,稍有不如意,便卷起血雨腥風。
本以為多少可以扭轉他這個陰鷙的性子,,卻不想天性是難以扭轉的,。
他今日可以因為礙事布局殺了周景,下一次就可以是自己身邊的任何人,,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所以,小姐要告發(fā)我嗎,?或是將我送到衙門,?”
顧卿面無表情,唯有嘴角動了動,,“還是說,,又要趕我走?”
沈安歌知道,,他無非要說看,,這就所謂的承諾,你與旁人都是一樣的,。
她怎會讓他如愿,,按照顧卿暴露本性后的瘋魔,這兩條路必然都行不通,。
沈安歌自然是清楚的,,當初留下他的后果。
若因中途遇挫,,事不如己所愿,就棄他于不顧,,那這和旁的唯利是圖的偽君子有何區(qū)別,。
“回去以后,我會告訴所有人,,今夜你會在這里,,全因我知你善騎術,所以派你提前來此傳信?,F(xiàn)在,,身旁亦無其他人,你可放心,?!?p> 頓了頓,她似乎覺得這樣不保險,,復而又讓這個黑心少年做選擇:“付九,,我的承諾依然作數(shù),現(xiàn)在就是你的選擇,一,,跟我回府,,二,就是用你慣用的手段,,將今晚在場所有人滅口,。”
顧卿意外,,眼睫一顫,,面前的少女倔強支撐著瑟瑟發(fā)抖的身子,眼中是一片沉靜,。
他聽她說道:“若是你選擇第二,,那就先殺了我?!?p> 她的聲音堅定有力,,“你若不殺我,那我就算只留一口氣在,,也會阻礙你的事,,讓你不能動我身邊人分毫?!?p> 顧卿徹底笑了,,笑意直達眼底,可沈安歌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小姐把什么都說盡了,,就不怕嗎?”
“怕,?!?p> 事關生死,怎么會不怕,,她好不容易重生,。
她怕,但好在她了解三分的顧卿,,若真按他的性子,,怕是殺人滅口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
方才在湖中,,他本可以如之前岸上觀火一般,,讓她隨著一起沉下去就是,可他沒有,。
那樣,,便會無人知曉他來過這里,。
終是他跳下湖里,將兩人都拉了出來,。
再加上適才的問話,,鞭子的抽打,她心底生出了一個心思,。
索性再賭一把,,將這道門拴上得牢牢的鎖住。
沈安歌往前一站,,再向前一步,,與顧卿只有半臂距離。濕淋淋的衣裳貼著玲瓏起伏的身軀,,從發(fā)梢滴下來的水珠在顧卿的革靴上暈染開來,。
或許對付別人沒有這樣豁出命的勇氣,但對顧卿,,他一向喜歡以命相賭,,不妨她也有樣學樣。
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疊,,延伸到車壁,。
沈安歌呼吸濕灼,仰首抬眸看他,,顧卿定定站著,,握著鞭子的手驀地發(fā)白。
沉聲道:“現(xiàn)在,,要殺我嗎,?”
她忍住瑟縮的欲望,為了不讓他看出端倪,,索性閉上眼睛,,在他眼前呈現(xiàn)一副赴死的模樣。
“動手吧,。”
顧卿比她高出許多,,此刻正低著頭垂眸看她,。
沈安歌等待了許久,不見他有動作,,她了然頷首:“好,,那我現(xiàn)在要回府了?!?p> 顧卿還是站在那里,,沒有動作,。
“還要跟我走嗎?”她問,。
顧卿只是望著她,。
沈安歌睜大眼睛看著他,直到確認顧卿默認便是不拒絕,,方轉身上了馬車,。
鉆入馬車時,沈安歌余光見到站定在那里的顧卿,,見他沒有其他的動作,,她便知道賭贏了。
冷,,刻入骨髓的冷,。
從上岸到入馬車前的那一刻,她都在強裝鎮(zhèn)定,。
坐在馬車里一下子力氣消散,,寒意和腿上的疼痛侵入四肢百骸。
她拿過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試圖溫暖早已僵硬的身子,,疲憊到都沒有坐上椅子,頹然靠著車壁,。
她輕輕掀開下擺衣裙,,兩條紅痕交錯,破了皮滲出獻血,。
“小姐,,腿上的傷不能留疤,還請小姐用藥,?!?p> 車簾被掀開,少年將藥遞過來,,沈安歌在氣頭上沒有接過,,顧卿等了半晌,最后直接把藥擱置在內里,。
“小姐回去時,,記得要暖身?!?p> 顧卿面無表情,,淡然的說出這些話,就好像剛才的爭執(zhí)不存在一般,。
呵,,仔細想來方才就她一人在生氣,。
沈安歌偏過頭去,不理會他的身影,,直到少年放下車簾,,她才酸澀了眼眶,輕輕碰了下破皮的地方,,硬是咬著下唇不吭聲,。
前世今生兩輩子,她何時活生生受過這種皮肉之苦,。
可她不后悔,,能賭贏就是最好的結果,所以她才毫不吝嗇下了重手,,疼但也疼醒了她,。
顧卿就是顧卿,從來不分前世今生,。
心懷僥幸有她的干預能改變他的性格,,實則非她一夕之間就能改變。
對付瘋子,,就只能比瘋子更瘋,。
馬車搖晃,沈安歌在車內沒有聲響,,侍衛(wèi)沒有發(fā)現(xiàn),,但顧卿在極好的耳力下,還是發(fā)現(xiàn)了異樣,。
他跟在車后,,故意提氣放輕了腳步,從車后向里看了眼,,她果然暈了過去,。
寒冷加上受傷,當晚就起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