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休手掌停在秋天軟乎的頭頂。
胸口莫名堵得慌,。
將秋天放回沙發(fā)上,，遲休拿起茶幾上的鑰匙。
走到玄關處,，遲休看著鞋柜上斷跟的高跟鞋,。
以及旁邊放的一雙拖鞋。
她又拿出手機發(fā)了條消息,。
―拖鞋多少錢,？
韶諶很快回復。
―加上酸奶
―一共二十
“……”
遲休無語蹙眉,。
―好
遲休拿上東西離開屋子,。
許久,，韶諶忽地發(fā)來消息,。
―喂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遲休疑惑。
―錢暫時不夠
―會轉(zhuǎn)給你
―不會賴賬
另一頭,，韶諶看著聊天記錄沉思良久,。
遲休的語氣過于平靜。
但不論怎樣,，抱了別人總得有點波瀾吧,？
韶諶緊盯屏幕，想著遲休下一句能提到關于昨晚的事的一星半點,。
半小時過去,。
遲休愣是沒再多說一句,。
韶諶發(fā)懵。
難道只是他單方面多想了,？
手機再度振動,，韶諶忙接起――楊覺的電話。
韶諶無語掛斷,。
-
遲休先回了一趟小區(qū),，確認附近沒有遲寬的蹤影后，她才放下心走進屋內(nèi),。
手里還握著韶諶給她的鑰匙,，遲休注視許久，隨手扔在鞋柜上,。
在韶諶家總覺得拘束,，遲休回家后又重新沖了個澡。
也不習慣沒有早餐的清晨,。
遲休看了看時間,，決定去工作室的路上順便買早飯。
在早餐店給錢時,，遲休突然想起還沒還韶諶的錢,。
但也想起微信尷尬的余額。
遲休閉了閉眼,，給鄭連依發(fā)了消息,。
―在？
剛發(fā)出去沒一會兒,，鄭連依突然打來電話,。
遲休平靜接通：“喂？”
“啊哈哈哈,！”聽筒里鄭連依一連串的笑聲格外刺耳,，“姐妹兒，祝福我吧,！”
遲休一頭霧水,。
“告訴你，你姐妹兒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美脫離單身一族,，即將走向愛情巔峰,！”
遲休嘆氣：“到底什么事兒？”
鄭連依笑：“我有男朋友了,?！?p> 遲休：“最好加個‘又’。”
“哎呀,！”鄭連依嗔怪,，“拜托，白月光誰能拒絕,？,！”
“你哪一年的白月光？”
“……”鄭連依撇嘴,，忽然別扭起來,，“高中?！?p> “什么,？”
遲休從沒聽說過鄭連依高中還有暗戀對象。
“誰,？哪個班的,？”
鄭連依繼續(xù)扭捏：“就……我們班的……”
遲休大概有了些眉目。
“段以純,？”
“,！”鄭連依一驚，“你……你怎么知道,？”
“隨便報的名字,。”
“……”
自知又被遲休套口,，鄭連依敗下陣來,。
“就是他……”
遲休早有預料，沒出聲,。
鄭連依開始碎碎念：“多虧別人,，我才和他見著面，高中那會兒他不是音樂生嗎,，他彈吉他特別帥,，然后我……”
聽到吉他二字，遲休一愣,，隨后直接打斷她,。
“有正事?！?p> “?。俊北淮驍嗟泥嵾B依不明就里,，“什么事？”
“借我二十塊,?！?p> “……”
-
遲休把錢轉(zhuǎn)給了韶諶,，她略微松口氣。
抬頭環(huán)視一圈工作室,，遲休準備開始工作,。
在一眾客戶中，遲休經(jīng)人介紹,，加上一個名叫位女士的新客戶,。
位女士：請問真的是畫家遲休嗎？
遲休：嗯
位女士：真的嗎,？我很喜歡你的畫,！
遲休：謝謝
一整個聊天過程中，無論對方多么熱情,，遲休一律以平淡相待,。
位女士：話不多說。
遲休靜靜等待,。
位女士：我想請你幫我設計制作壁畫,。
遲休：可以
位女士：那請問可以見面詳談嗎？
遲休沒多想,，應了下來,。
依照位女士給的地址，遲休打車去到朔柳城郊的別墅區(qū),。
遲休戴上眼鏡,。
外來車輛無法進入，遲休只好自己走進去,，順著位女士給的門牌號找房子,。
半晌，遲休終于在一座藍瓦灰墻的建筑外停下腳步,。
摁響門鈴,。
“哪位？”
遲休垂睫看著門鈴：“我是遲休,?！?p> 許久，大門打開,，門內(nèi)站的女人讓遲休略微皺眉,。
是那天在家具城和遲寬站在一起的女人。
位香拉起遲休的手：“你終于來了,，來來快進來,。”
遲休強忍手被陌生人抓住的不適感，沉默走進宅院,。
位香看著頂多四十來歲,，說話卻嗲聲嗲氣。
“我叫位香,，很感謝你能親自過來……”
位香很是熱情,，又是給她倒茶又是給她拿點心。
遲休置之不理,，淡定拿過文件夾展開放在桌子上,。
“抱歉，我想先開始聊工作,?！边t休從文件夾層取出幾張稿件，“因為您說是客廳的獨立墻面,，所以特意設計了幾張……”
“好好好,。”位香爽快擺擺手,，“你是畫家你說了算,。”
“媽媽,！”
一個略顯稚氣的聲音響起,。
遲休應聲望去，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女孩站在位香坐的沙發(fā)后,，親昵地摟住位香的脖子,。
“快?！蔽幌闶疽馀?，“叫遲休姐姐?！?p> 女孩充滿敵意的目光掃過沉默的遲休,，沒吭聲。
位香尷尬笑笑：“這孩子……”
遲休則靜靜打量這個與自己有著相似眉眼的女孩,。
女孩被遲休直白的目光盯得不舒服,，朝位香的身子靠了靠，悶悶出聲,。
“阿姨呢,？”
“阿姨今天回家了，后天才回來,?！?p> “……爸爸呢,？”
位香抬手揉揉女孩的腦袋：“你爸爸他今天去找朋友了?！?p> 聞言,，遲休眉心一跳,。
嗚哇――
一聲嬰兒啼哭劃破靜謐,。
“抱歉啊遲休小姐，先失陪一會兒,?！?p> 位香說罷忙起身走進里屋。
客廳只剩下女孩和遲休,。
女孩打量對座沙發(fā)上的遲休片刻,。
“你姓遲？”
遲休對女孩的無禮沒多大反應,，淡淡頷首,。
“跟我一個姓……”頓了頓，女孩傲嬌補充,，“我叫遲夏,。”
遲休顯然對她的名字不感興趣,，云淡風輕地注視遲夏,。
按照她的年齡推算，眼前的遲夏出生之時――
也是遲休接受自己是孤兒的事實的那一年,。
遲夏的恃寵而驕,，可見遲寬和位香對她的溺愛。
一出生便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遲休眸色暗了暗,。
半晌，位香哄完孩子終于走了出來,。
“久等了,。”位香笑笑,，“我們繼續(xù),？”
遲休將稿子放在茶幾上。
“既然你沒什么別的想法,，那可以先看看這幾張圖,。”
位香微笑拿過,。
“這個,?！蔽幌惆岩粡埳剿で喾^展示給遲休，“我很喜歡這個,?！?p> 遲休低睫：“好?！?p> 繼而起身,。
位香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怎么了嗎？”
遲休目光依舊淡然：“設計稿我已經(jīng)提供給你了,，沒別的事我就先告辭,。”
“卡號我到時會發(fā)給你,?！?p> 位香也沒想到這個情況，神色訝異地望著她,。
“你……只負責畫稿,？”
遲休沒應她的問題：“如果不滿意我可以引薦其他人?！?p> 位香只是愣愣望著她,，不可置信。
見位香沒別的反應,，遲休微微頷首,。
“那就告辭?！?p> 言罷,，遲休轉(zhuǎn)身離去。
走出大門,，遲休回望樓房片刻,，抬腳遠去。
今年朔柳的冬天來得格外突然,，呼吸已經(jīng)能氤氳白氣,。
遲休走了兩步，把臉埋進圍巾里,。
腦海里遲夏和位香的身影揮之不去,。
一種莫名的情緒堵在心口。
羨慕,。
遲休從沒想過置身一個完整的家庭里是什么感覺,。
在程家被照顧時，遲休看著一家四口,，她時不時會有自己主動退出的想法,。
程家是完整的,。
而她是殘缺的。
一塊碎片,，對于一個完整的瓷瓶,。
是多余的。
打上車,，遲休踏上返回工作室的路程,。
車載廣播正播報天氣。
“……受寒流影響,，今年朔柳的冬天提前至少一個月……”
“據(jù)氣象臺有關數(shù)據(jù),，今年冬天將創(chuàng)下歷史最低氣溫……”
“今天白天,，局部地區(qū)可能會出現(xiàn)降雪……”
遲休透過車窗,，靜靜望著天上密布的陰云。
在文化街街口下車,。
一路上汽車的沖沖停停,，遲休感覺有些暈車。
去往工作室的街道曲折,，她不想繼續(xù)受難,，于是下車走走。
走上人行橋,，遲休遠眺街區(qū)的車水馬龍,，緩下腳步。
算了算時間,。
這是她離開湛橋來朔柳的第七年,。
或者說。
是她逃走的第七年,。
零星的冰晶從眼前飄下,。
遲休抬眸，天空漸漸下起雪,。
相比朔柳隆冬常見的鵝毛大雪,，這點秀氣的薄雪微不足道。
卻讓她想起湛橋那年的小雪,。
湛橋地處偏南,，常年不見雪，冬天冷點頂多會有白霜,。
偏偏那年,，湛橋向來安靜的冬天下了一場雪。
晚飯鈴剛過,，學生們徑直從教室沖出奔向食堂,。
遲休比較佛系,，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
從教學樓到食堂要繞過大半個操場,，遲休緩緩邁步,，不時扯扯快把臉遮住的圍巾。
沒走多久,，陰沉的天空忽然飄起雪,。
人群中有人驚呼，繼而都仰頭迎接這難得一見的初雪,。
遲休也略驚,，這還是她印象中湛橋的第一場雪。
隨著人流走向食堂,，遲休抬眼一瞬,，瞥見從另一條路走來的韶諶。
雖是轉(zhuǎn)校生,，但韶諶人緣異常的好,，身邊總伴著幾個男生，固定的有段以純和顏青,，不固定的是三樓十二班的楊覺和其它人,。
遲休注視幾秒，將圍巾向上拉了拉,，準備收回視線,。
誰知韶諶也突然望向她。
遲休一怔,。
韶諶揚眉,，報以一抹溫柔的笑。
雪花紛紛揚揚,，少年站在落雪中,，與她視線相撞。
遲休低睫,，鏡片忽然蒙上一層白霧,。
在橋上站了許久，遲休收回思緒,，轉(zhuǎn)身,。
從樓梯走上來的人影逐漸清晰。
遲休瞇了瞇眼,，看清來人時臉上閃過詫色,。
韶諶站在雪中，同樣有些驚訝地看著遲休,。
兩人對視,。
韶諶挑眉出聲：“挺巧,。”
遲休淡淡嗯了一聲,。
擦肩而過,。
韶諶撇過頭，目送遲休遠去的背影,，眸色黯淡,。
本想以要回鑰匙為由來找她。
韶諶回神,，同樣在橋上駐足許久,，隨后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