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方書懷一時再睡不著,,便起身來到書案前批起了奏書,。
祝翁推門進(jìn)來,手里端著一杯參茶,,來到書案前,,“陛下還是要愛惜身體才是,,這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p> 喝了一口參茶,方書懷道,;“朕心里有數(shù),祝翁自去休息吧,?!?p> 祝翁暗嘆一聲,陛下為了能早日趕回?fù)P州,,沒日沒夜地處理政事,,熬的眼窩都深陷了,但揚(yáng)州那位卻什么都不知道,。
祝翁搖了搖頭,,出了寢殿。
這兩日徐妙音睡的都很不踏實(shí),,夢里光怪陸離,,夢醒卻什么都不記得,她撐起身,,揉了揉額頭,,掀開床幔下床,擠上鞋,,隨意披了件衣裳便開門來到廊下,。
因天還未大亮,朦朧的天光中萬籟寂靜,,偶有風(fēng)吹來,,裹挾著些泥土的氣息,卻意外安撫了她忐忑不安的心,。
她坐在廊下,,環(huán)顧著自己的這處院子,自知事起,,她就一直住在這里,,這里的每一磚每一瓦她都無比熟悉,現(xiàn)下卻突然升起了一種陌生的情緒。
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兩封信的影響,,自己的心境也有所不同,。
窗前的芭蕉樹似乎高了些,院子里的石凳下那一圈青苔不見了,,地上的鵝卵石小道泛著瑩白的光……
一切似乎都半新不舊還是以前的模樣,,卻無端讓她有種陌生的感覺。
她摸了摸旁邊的柱子,,上面有兒時刻下的印子,,那是每年她生辰時,母親根據(jù)她的身量刻下的,,從矮到高一共有七道,,直到十歲時母親過世,再沒有人為她量身量了,。
她起身出了瀾音院,,過了回廊便是那片荷塘,坐在荷塘旁的亭子里不僅可以賞荷,,還可以看見那片父親為母親種下的薔薇花墻,,過了花墻,便是四季花田,,種著四季應(yīng)景的花卉,,四季常開,四季皆景,,再往前是小靜湖,,湖邊的水榭夏季涼爽,兒時多與嬌嬌在此玩耍,,父親在此釣魚,,母親會在這里煮茶……
似是一切都還在,卻已經(jīng)有了不同,。
她站在水榭旁,,初升的太陽微微照亮了湖面,泛起了粼粼波光,,湖的對面便是父親的書房,,書房下的蓮花開的正盛。
徐妙音看著那片蓮花微微發(fā)愣,,卻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從泠月軒的方向傳來,。
她扭頭看去,是徐皎月朝她的方向慢慢走來,。
徐皎月腿還沒有完全好,,走的很慢,,徐妙音就這樣一直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并沒有上前去扶她,。
徐皎月額上泛著薄汗,,臉上帶著笑意,道:“家姐怎會在此,?”
徐妙音看著她,,笑著道:“隨意走走罷了?!?p> 她又看了看她的腿,,叮囑道:“還沒有全好,別走那么多路,,要不會留下病根的,。”
徐皎月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家姐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p> 徐妙音見她笑的開朗,似是什么問題在她眼里都不是問題一樣,,便也展了顏,,伸手扶著徐皎月往泠月軒的方向而去。
“你還沒有成親生子,,若是成了跛腳新娘,,那就不美了?!?p> “那還早著了,,再說我這么年輕,走這幾步路還不至于成了跛子,,就當(dāng)是復(fù)健了,。”徐皎月笑著道,。
徐妙音對于她的話不置可否,,仍然柔笑道:“上了這段時間的課,看來還是頗有成效的,,嬌嬌說話都不似從前了,。”
徐皎月一怔,,心里微惱,,自己怎又忘記了,嘿嘿笑了兩聲,頭便依靠在徐妙音的肩上撒起嬌來,。
“家姐,,我的腿有些疼了!”
徐妙音寵溺地摸摸她的頭,,將人送到了泠月軒的門口,,便見云香迎了出來,把人交給云香,,她便打算回瀾音院,,卻被徐皎月拉住了手。
“家姐,,似乎有心事,?”
徐妙音仍是滿臉笑意,“無事,,只是最近并未睡好而已,。”
徐皎月抿了抿嘴,,又道:“家姐,,無論有什么事,我都會幫你的,?!?p> 徐妙音見她眼含堅定之色,微微一怔,,心里一軟,,“嬌嬌懂事了真好,不過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說著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泠月軒,。
徐皎月想再去拉她,卻被云香拉住,,見徐妙音走遠(yuǎn)了,,云香才道:“你想做什么,你別忘記你的身份,?!?p> 徐皎月狠狠甩開云香的手,扭身回了泠月軒,。
徐妙音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來尋她的玉秋,。
玉秋松了口氣,,道:“姑娘可嚇壞婢子了,房門開著卻沒見您,,還以為出了什么事,。”
徐妙音見她面有急色,,安慰道:“就是出來散散心,,不用著急?!?p> 玉秋扶著她,,主仆倆往瀾音院行去。
一番洗漱之后,,徐妙音照常去給徐任年伺候煎藥,,徐任年喝完藥,她便說想去書房找些書來看,,得了徐任年的同意,,她便去了書房。
徐妙音推門進(jìn)去時,,書房并沒有任何人,,她關(guān)上門,走到放滿書的架子前,,從左到右,,細(xì)細(xì)找了過去,直到把滿滿一架子的書都細(xì)細(xì)找了一遍都沒有任何的異樣,。
她又找了找書案,除了平常用的筆墨紙硯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徐明給到自己的賬本是從書房拿出去的,,還是別人給他的?
她找不到任何的東西,,就只能問徐明了,,可是今天徐明卻沒在父親的身邊。
她想了一宿,,也沒有想明白那本老舊的賬本與所謂的真相,,有任何的聯(lián)系,唯一的關(guān)聯(lián)便是因這空賬父親私用了鹽引,,而導(dǎo)致了牢獄之災(zāi)和徐家的覆滅,,毋庸置疑幕后肯定是有人在操縱著這一切的發(fā)生,要不怎么會有那舊賬本的出現(xiàn),?
但是,,如果真是有人已經(jīng)將徐家的家產(chǎn)變?yōu)橐患埧召~,,那按照之前發(fā)生的軌跡,現(xiàn)在父親早已動了鹽引,,那為何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反而現(xiàn)在是書懷去了鹽城?
還有徐明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知道這些,,卻來告訴她?
她不是沒有想過去問父親,,那樣會知道的更多,,可是不知為何心里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她不能去,,若是去了便不能知道所有的真相,,所以她便沒問,還是裝作平常一般,。
只是現(xiàn)在見不到徐明,,她又沒有別的線索,如何得知了,?
徐妙音正想起身離開書房,,便見徐明推門走了進(jìn)來。
徐明微微一愣,,似是沒料到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隨后便朝徐妙音行了禮,道:“大姑娘可是要找什么,?”
徐妙音也沒想到徐明能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正好可以問問他,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都知道些什么,?”
徐明側(cè)頭看了看門外,,便向她走近了兩步,輕聲道:“夫人,,現(xiàn)在說話不方便,,你想知道的真相,都在這封信里,?!?p> 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了一份信,遞給徐妙音,。
徐妙音看了看他,,并沒有接,而是問道:“你到底是誰,?誰要害我們徐家,?”
徐明輕笑道:“夫人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需知道,我是來幫你逃過徐家牢獄之災(zāi)的就可以了,?!?p> 徐妙音有些遲疑地接過信,又聽他道:“你周圍都有人監(jiān)視,,我有機(jī)會再來找你,。”
說完,,徐明便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離開了書房。
徐妙音一怔,,手里的信險些掉在了地上,,她攥緊了手里的信,眼里滿是不可置信,,誰會在她的家里監(jiān)視她,。
現(xiàn)在的徐府到底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監(jiān)視,?
從外人口中得知自己生活在別人的監(jiān)視之中,,一舉一動都會有人在暗中看著,這樣的認(rèn)知讓徐妙音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被人監(jiān)視著,,那父親了,妹妹了,,他們也同樣在別人的監(jiān)視之中嗎,?
一種無能為力的恐懼籠罩著她。
她顫抖著手,,將那封信塞進(jìn)了袖口里,,然后緩緩從椅子上起身,向門外走去,。
她看著書房外那些掃撒的仆人,還有廊下路過的婢子,,是他們嗎,?
她走向徐任年的臥房,推門走了進(jìn)去,,屋里,,徐明正在給徐任年沏茶,而徐任年正看著剛才徐明從書房拿走的那本書,。
莊子的書,,徐妙音一向覺得晦澀難懂,,父親卻很喜歡。
她想開口跟父親說些什么,,腦子里卻似漿糊一般,,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吶吶地喊了聲“爹爹”,。
徐任年瞧愣愣地叫了他一聲,,便沒有下文了,臉色也有些蒼白,,便想起身去扶她,,此時徐明走上前道:“家主,您還生著病了,,還是躺著為好,,有什么事您吩咐便是?!?p> 徐明的一句話提醒了兩人,。
徐任年意識到自己是在裝病,便又躺了回去,。
徐妙音是反應(yīng)過來父親還生著病,,不能再讓他憂心了,待自己找到真相,,知道幕后之人之后再來找父親商量便是,。
徐妙音緩了緩心緒,看了徐明一眼,,溫聲道:“爹爹,,我這就回瀾音院了?!?p> 徐任年笑的一臉和藹,,“去吧,瞧你臉色不好,,趕緊回去休息吧,,玉春了,你不舒服,,怎么不叫她跟著你,?”
徐妙音剛剛為了方便去書房,將玉春支開去了廚房,。
“我剛剛想吃栗子糕了,,讓她吩咐廚房做去了,沒事,,我一人回去就行,?!?p> 說著徐妙音給徐任年行了禮后,便離開了明輝堂,。
喬止看徐妙音走遠(yuǎn),,便下了床,看了看低頭沏茶的徐明,,眉目微皺,,看來,陳鳳翎說的有道理,,不應(yīng)該再讓徐明出現(xiàn)在徐妙音的面前了,。
徐妙音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的瀾音院了,她攥著自己的手,,不停地告訴自己要鎮(zhèn)靜,,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的異樣。
剛跨進(jìn)院門,,玉秋迎了上來,,瞧她臉色蒼白便上前去扶她,卻被徐妙音驀地躲開,。
可能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突兀,,徐妙音笑著道:“玉秋,我有些困倦,,你扶著我些,。”
玉秋扶著她進(jìn)了屋,,服侍著她睡下,,放下床幔,便退了出去,。
等聽見了關(guān)門聲,,徐妙音才睜開了眼,,起身將一側(cè)的床幔掛起,,從袖口里拿出那封信,。
信封很薄,只是底部有些厚,,似是小簽,。
她往下倒了倒,有幾張巴掌大的紙條掉了出來,。
她一一拾起來,,展開看了起來,。
每張小簽上的字都很少,,“已到揚(yáng)州”“按計劃進(jìn)行”“已入徐府成婚”“金水寨”“銀錢已達(dá)”……
每看一張,,徐妙音的臉色便蒼白一分,心里如墜冰窟,。
字跡很陌生,,但紙簽上的內(nèi)容足以讓她知道是誰!
她萬萬沒想到那個致使徐家家破人亡的人會是自己的丈夫,,方書懷,!
……
玉京榮國公府
方致遠(yuǎn)剛下了馬,跨進(jìn)榮國公府的大門,,總管張嚴(yán)便迎了上來,,手中拿著剛剛拿到的密信,跟著方致遠(yuǎn)一路去了書房,。
張嚴(yán)將密信遞上,,方致遠(yuǎn)接過,展開一看,,便哈哈笑了起來,。
張嚴(yán)見此,便笑著問道:“主子如此開心,,可是揚(yáng)州那邊事成了,。”
方致遠(yuǎn)心情好,,便有耐心和他說上一二,,“我那外甥再怎么防守,還不是讓我送了人進(jìn)去,,現(xiàn)在那個女人已經(jīng)知道真相,,我看他怎么應(yīng)對?!?p> 張嚴(yán)疑惑的問道:“主子不是要?dú)⒘四莻€女人嗎,?為何不直接殺了了事,還要如此周折讓她知道真相了,?!?p> 方致遠(yuǎn)撇了他一眼,冷笑道:“殺人誅心,,我如果動手,,他只會恨我一輩子,如果是那個女人知道真相,,是他害死了她的父親和徐家家破人亡,,你說,那個女人會不會再瘋了,這樣那個女人不死也能脫成皮,,我再加把火,,那個女人就萬劫不復(fù)了,到時候沒有了那個女人,,我的好外甥就會乖乖聽我的話,。”
張嚴(yán)笑著附和,,“主子英明,。”
方致遠(yuǎn)得意的笑了笑,,好外甥還是嫩了些,,以為他將肖鐸送到他手里只是為了殺肖鐸,不,,他只是將他想送的人送進(jìn)去而已,!
此時有人敲響了書房的門,又遞進(jìn)來一份密簽,。
張嚴(yán)接過遞給了坐在書案前的方致遠(yuǎn),。
方致遠(yuǎn)看后,連同上一張紙簽一起放到燭火上燒掉了,。
只見焰火慢慢吞噬掉了“陛下已出城”這幾個字,。
就算他現(xiàn)在趕回去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
烈日下,,方書懷用力抽打著身下的馬匹,,讓馬再跑的更快一些,他身下的馬匹嘶叫著甩開四蹄,,拼命奔跑著,,讓身后的秦戰(zhàn)追的很吃力。
方書懷在今天早早朝宣布了出兵的日期和人選之后,,方致遠(yuǎn)一反常態(tài)的支持他的決定,,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有什么目的,心里悄悄升起了不安,,那種不安讓他寢食難安,,便在早朝之后,交代好一切事務(wù),,帶著秦戰(zhàn)快馬出了玉京,。
方書懷催動著身下的馬匹,三日后到了揚(yáng)州,。